拿來衛生巾的同時,不忘從他的衣櫃裏拿了一套新的衣服,所以花費了不少時間。
她回來的時候,張景然仍然靠着牆壁,面容脆弱,咬着唇,又一派倔強。
“你怎麽又回來了?”那一刹那,他的眼睛劃過光,像是夜空裏一顆閃亮的星星。
季靈現出手裏的衣物,笑得狡猾。“我隻是去拿衣服,又不是要離開。你下面……需要清洗,不幹淨對身體不好。所以你洗個澡吧!對了,你肚子還疼嗎?我那裏還有一包紅糖,你洗澡,我去幫你泡一杯。”
張景然看着她,沒有接過衣服,漂亮的眼睛裏白茫茫的一片:“你、你爲什麽對我這麽好?”這種體貼、關心曾經在媽媽身上有過,但自她去世,父親再娶後,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人這樣關心過他了。這是朋友之間的情感嗎?他從來沒有在那些朋友身上感覺過啊。
這個叫季靈的女生,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定義她。在小說裏,他是創世神,無所不知。這種非友非情人的關系,也是在這麽短短一個月内建立起來的。一樣熱愛拳擊有别時下嬌氣的姑娘,體貼入微卻又大大咧咧。
和他相處,卻是無比的快樂開心。
“怎麽說話的,我關心你還有錯嗎?真是讓我傷心,我們都一起一個月多了,我可是把你當家人看待的,關心你有什麽奇怪的?”
女孩子嘴角彎彎,搖頭晃腦地看着他,那雙黑褐色的眼睛全神貫注地看着自己,認真地好像在對待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
這麽久都不說話,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季靈觀察他呆愣的樣子,想要看他接下來會怎麽樣。不出意外地看見了微紅色爬上他的臉頰,淡淡的紅像是溶進了朱砂裏,一下變得豔若紅梅。
賞心悅目,不過如此。
他一把奪過衣物,低下頭,難得不好意思地說:“我知道了,謝謝。”
稀奇,他居然會說謝謝。之前忙活了那麽多,也沒見他好言安慰一下,這下他反而這麽懂禮貌了。
季靈啧啧啧,圍着他轉了一圈。一張描了淡妝的小臉擺明了寫着“不會是被人穿越了吧!還是被外星人綁架了,反正你絕對不是張景然”的表情。
張景然剛想反駁,那張素淡的臉龐上一抹疲憊掃過,他拿着衣物的手動了動,再比對一下時間,她是剛下班回來吧,明明很累,卻操心着自己,連身上的套裝都沒有換,那就是聽到聲音後直接來找自己了。
就是現在他是女兒身,可是他卻有一顆男朋友心。讓一個女人爲自己奔波,他是怎麽也做不到熟視無睹的,但是他的驕傲又絕不允許自己說一些沒有任何用的話,最終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句話:“我洗,你……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這種硬邦邦的話,一出口,有些後悔。明明應該說一些好聽的話的,可是一出口,就笨拙了。往日在寫作的筆燦蓮花完全沒有用。
季靈就知道他會怎麽說,剛才那句謝謝也不知道他長這麽大說過幾次,要他誇自己體貼顧家比登天還要難。傲嬌屬性果然很萌,她都快被他現在一臉小媳婦的模樣萌出一臉血了。
還想再戲弄他一下。沒好心的季靈拿出一片夜晚加長版的衛生巾再他眼前顯擺,算是清秀的臉龐輕浮地挑着描過碳筆的粗眉,浮誇地微笑,不合時宜地彎嘴角,組合在一起,便有種猥瑣的氣氛。
“要我走可以,想問一句,你會用這個嗎?”
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雖然張景然沒有交過女朋友,但是讀大學時寝室夜聊卻聽過不少有關的□□問題,畢業後整天泡網逛論壇,這種東西在各式各樣的帖子裏沒少見過。
女人的貼心小天使,或者稱之爲:小面包。也就是傳說中的衛生巾,張景然也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見。剛才流血事件發生突然,他一下子懵了。但是眼下,他該死的清醒,也就更加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感受了。
他整個人好像被五雷轟頂過一樣,好一會兒才悶悶地說:“我不會。”
季靈拉過他的手,輕輕地把衛生巾放在上面,嘻嘻發笑:“沒事,我可以教你。首先,這個東西叫做衛生巾,也就是我們女生愛稱中的小面包……”
聽了半天,又在季靈的指導下,張景然已然完美地掌握了所有的訣竅。他那時的心情是崩潰的,人生就像杯具,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秒的自己是什麽?
張景然在洗浴的這一段時間裏,季靈也是忙個不空。燒熱水,洗玻璃杯。又去樓下的便利店買了一大堆的姨媽巾,期間回了一趟家,拿了紅糖把穿得腳疼的高跟鞋換下,縱容有些疲倦,但她心裏卻是很滿足的,在這種能做任務而不是無聊的人物日常的情況,她迫切的心情也得到了緩解。
是的,她希望快點完成任務離開這個世界,這是在每場任務裏她最要緊的心情,可是完成這場任務還有下場任務,就像是蛇銜尾巴,象征着無窮無盡的循環一樣。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脫離這個苦海,回到最初也是她最深愛的世界。
唯有任務能夠麻痹自己的心靈,也唯有任務才能解救自己。
咕噜咕噜,水開的聲音将她喚回現實世界。她的眼睛卻掃過浴室緊閉的門,沒有水嘩啦啦的聲音,是什麽時候停下來的呢?她低頭,提着壺子,将水注入擱了兩厘米高的紅糖的玻璃杯裏,專注地看着水位在杯口五厘米處停了下來,氤氲的水汽撲上她怅然若失的面容,濕潤的氣流一劃而過,在她的眉梢眼角留下細細碎碎的露珠,微不可見。
紅糖在熱水的傾泡下,一下散發出一股甜膩的香,隐藏在紅糖裏的細細紅棗也在水流的沖刷下,發出自己清甜的香氣。
她低頭認真地用一根筷子攪拌着玻璃杯,淡淡的霧氣像是絕佳的面具,隐藏着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這樣的她,讓他覺得很陌生。
那樣淡漠的神思一點也不适合她。
她應該是顧盼神飛,永遠不知閑下來的。
張景然摘下頭上的毛巾,輕輕地喊了一句:“季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