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得,她來過一次,這裏是甯河。
不知道時間軸是否匹配,她下意識就覺得,這次是上次關于未慕和成瑾的後續。
塗之郁認路的本領不是很強,但這兒她卻一眼就能記下來,不知是否是歸屬的原因,才幾分鍾,她就找到了那時成瑾從她師傅的家裏出來後,被未慕帶去的地方。
她到房間裏時,成瑾已經醒了,而未慕在一旁睡覺,錯失了醒來相視而笑的場景。
成瑾先是看了幾眼房間裏的擺設,接着揉了幾下太陽穴,站了起來,經過塗之郁身邊時,塗之郁稍稍往後退了一步,雖然知道她是看不見她的,但還是覺得不要妨礙她。
成瑾看到桌上擺放的一瓶花,伸手去摸了幾下,塗之郁見狀,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雖然觸摸不着,但這種感覺,巧妙得很。
這是多少年前的成瑾,那時候,她還不在呢。
未慕是在半小時後醒過來的,她醒來時,成瑾正在桌上泡茶,見她說了句:“喜歡喝茶嗎?”
未慕走了過去,在她身邊坐下,舔舔唇:“你什麽時候醒的。”
成瑾:“醒了一會兒。”
未慕點頭嗯了一聲,又問:“爲什麽不叫我?”
成瑾不鹹不淡:“爲什麽要叫你。”
未慕:……
塗之郁在一旁笑了出來,從前的成瑾,就是這個樣子的。
未慕喝了一口茶,咳了咳,一隻手撐在桌上,看着成瑾,不知是餘光不見她,還是壓根不在意,成瑾對這樣的目光視若無睹。
未慕看着久了,覺得有些着魔,醒着的成瑾和睡着的成瑾又不太一樣,添了點氣色,雖然都是不愛說話,但明顯的表情多了一些。
好吧,她承認自己喜歡上人家了,這有什麽關系呢。
未慕帶着笑看她,問:“你知道我母親爲什麽要帶你去屋子裏那麽久嗎?”
成瑾放下杯子:“她沒有說,不過我猜測,她在培養下一任的橋主。”
未慕挑眉。
成瑾看着她問:“但爲什麽不是你。”
未慕湊過去一點:“我母親她一直覺得我天賦不好,雖然說我也在備着,但她一旦有更好更合适的人選,肯定第一時間抛棄我。”未慕對着成瑾呵呵一笑:“你說我是不是很可憐。”
成瑾淡淡:“還好吧,誰讓你能力不足。”
未慕:……
對話很簡短,成瑾看起來不是一個喜歡聊天的人,沒問爲什麽會在這個房間,也沒問當時是不是未慕接她過來的,她心裏能猜想的到的,她就不會再花時間去問,更或者,她覺得不重要的事,也不會過多地花時間。
這麽一來,明顯的未慕和她就成了鮮明的對比。
橋主給她安排了一個房間,至此,她是唯一一個通過考驗的人,每天的行程便滿了一些,橋主偶爾的都帶她去見識一些人,卻從來不問她願不願意,喜不喜歡。
但很明顯的,雖然成瑾不說,塗之郁都能從她臉上看出來她的不太甘願。
這點,未慕也看出來了。
她時常找機會就跟着成瑾,接着母親這個後門,經常跟着她,偶爾空餘時間和她說說話。
這時間一晃,一年就過去。
一次午後,成瑾終于得到空閑的時間,在房間裏研究剛從民間拿回來的衣裳。
沒多久,未慕就過來找她。
推開門她就看到了滿屋子挂着的衣服,未慕知道的,成瑾這個人的兩大特點,一個是愛吃糖,一個是愛美。
她笑着把自己剛從其他小鬼手中騙過來的糖放在桌上,邊說:“這麽多啊,哪裏來的。”
成瑾不客氣地拿了顆糖丢進嘴裏:“買的。”
未慕笑:“我能要一件嗎?”或許是擔心成瑾拒絕,她指着桌上的糖說:“我拿這個和你換。”
成瑾倒是不在乎,拉着椅子就做了下來,一副随意挑的樣子。
未慕在房間裏繞了好幾圈,在角落看重了一套裙子,這個裙子其實也不是很特别,可是她看到了這個裙子身邊另一條類似的裙子,或許她要了這麽一件,成瑾再穿另一件,她們看起來就會很搭。
“這條。”未慕指着那條裙子看成瑾:“我喜歡這條。”
成瑾嗯了一聲,眼神示意她可以拿走。
未慕笑着把裙子拿了下來,指着另外一條問:“那這個,你什麽時候穿,我們可以約個時間一起。”
這種暗示其實很明顯,不,這一年裏,多多少少她都示意過成瑾,但她卻總是不懂。
未慕判斷不出來,到底她是裝的還是真的。
果然成瑾看了眼那件相似的裙子,不鹹不淡地說了句:“你穿我就不穿了,不喜歡撞衫。”
未慕:……
她舔舔唇,在成瑾身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她,忽然想到什麽,問了句:“你是不是不喜歡接橋主啊。”
成瑾沒什麽表情:“還好吧。”
未慕抿嘴:“要不,你和我母親說說。”
成瑾擡頭看她:“爲什麽要說?”
未慕:“說你不想啊。”
成瑾:“不想的感覺不是很濃烈,當也不是不可以。”
未慕思考了一番,看了眼門,湊近一點問:“是不是母親給了你好處?比如救了你的命?”
成瑾搖頭。
未慕:“救了你家人的命?”
成瑾搖頭。
未慕還想說點什麽,成瑾忽然笑了笑:“隻是我覺得無聊而已,我還能活那麽久,總得做點什麽,你母親找我時我挺迷茫的,橋主雖然責任大,但聽起來挺好玩的。”
未慕目瞪口呆。
成瑾繼續:“在下一個有意思的事來臨前,我還能接受這事。”
這些話颠覆了未慕此前的所有猜想,但她像是着了魔般的,覺得成瑾的話特别有魅力。
或許是因爲喜歡她吧,她說什麽都是對的。
未慕笑了一聲,又喝了口茶,喝完後咬住了杯子,擡眼看成瑾,弱弱地說了句:“我是說如果,你萬一有一天不想做了,可以讓我來,雖然我能力不足,但畢竟流着勾族橋主的血。”
她一點也不想讓成瑾爲難,母親的那些事,光是想着,就讓人覺得辛苦。
可沒想到,成瑾聽後反而笑了一聲,對着未慕說:“你似乎,不行吧。”
未慕愣:“爲什麽?”
成瑾偏頭:“橋主不能動情你應該知道,師傅當年剃了情根才又被拉上來的,你現在這個狀态,還是算了吧。”
未慕吞口水,“你,你說什麽,我,我動什麽情……”
成瑾偏頭反笑,拿起茶杯放下,不在意地說:“你不是喜歡我嗎?”她擡了擡杯子:“難道我誤會了?”
未慕愣在了原地,好久沒能說出一句話,成瑾這個樣子,也,也太自然一點了吧。
倒是她,覺得臉要燒起來了。
她急得立馬站了起來,我我我了好半天沒能我出個什麽,最後倉皇逃跑,連衣服也忘了帶。
所以她到底是什麽時候知道的,未慕回去一直在想這件事,而且她還裝的那麽好。
或許她不是裝的,是她根本不在意。
未慕把自己包在了被子裏。
好吧,事實是她根本就不在意才對。
那幾天,未慕一直不敢見成瑾,從前的小心思老想讓她知道,現在被發現了,反而慫了,而且是慫到了骨子裏。
她覺得不管成瑾對她什麽态度,她都要覺得難過,從前是以爲她不知道,總能心安理得地在她身邊,成瑾的冷淡看在眼裏,她還能安慰自己,是因爲她不了解她的心意。
但是現在呢。
成瑾對她是真的不上心。
至少這麽多天了,她沒在她面前露面,她也沒說要來找她,反而是她想念卻又害怕。
後來再見,已經是半個月後,母親家裏的一次小祭祀上。
母親接了人間的任務,脫去了一個凡人的靈骨,程序複雜,未慕和成瑾在打下手。
這期間,她不敢說任何話。
結束後,兩人照常喝茶聊天,等到母親不在時,成瑾忽然問了未慕一句:“你知道禁府嗎?”
未慕偏頭想了想:“聽說過,怎麽了?”
成瑾聳肩:“好奇,想進去看看。”
未慕笑着解釋了禁府和勾族水火不容的關系,恐怕成瑾現在身爲勾族人,去禁府的危險是很大的。
但成瑾卻執意要去,她對于新鮮事物總是那麽執着,未慕太了解她了。
要是她百般阻攔,結果隻會是成瑾背着大家偷偷去,未慕想了想,覺得不放心,幹脆和成瑾搭個夥,她進去,她在外頭照看着。
成瑾一開始不太願意,她不想把未慕牽扯進來,但未慕威脅,她如果不答應,就向母親告發一切,才有了妥協。
一旦有了目标,成瑾便很快地拟定了計劃,計劃很簡單,但勾族很少人去過禁府,沒人能告訴成瑾,那邊的時間該怎麽計算,出來時,外面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她們需要的,無非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