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悠悠地在房間裏收拾東西,才疊好衣服,成瑾就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一杯咖啡水放在桌上。
“什麽表情。”成瑾笑着看她。
塗之郁抿嘴,歎了口氣把洗漱用品丢進箱子裏,成瑾拿着杯子走了過來,那食指翻翻箱子裏的衣服,檢查了一番。
“7天?”成瑾問。
“嗯。”
成瑾淡淡地喝一口,“要我陪你去嗎?”
塗之郁笑:“不用了。”
雖然舍不得,但不至于這麽誇張,隻不過去實習,還帶一個家屬,這看起來就不僅是嬌氣了。
成瑾就這麽坐着看她一點一點地把東西收拾好,拉上拉鏈豎起箱子,她把水喝完後傾身過去,毫無預警地拉住了塗之郁的手,扣住她的腰迫使她坐在了她的大腿上。
這麽一來,塗之郁便顯得有點高,她低頭看着她,雙手自然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仿佛是新婚燕爾,就這麽分開,她也不多做矯情,扣着她的脖子就給她一個抱抱。
成瑾失笑,回抱她。
“像個孩子。”她在她耳邊說,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邊。
就像昨晚,她抱着她睡,靜悄悄的夜,在她耳邊問:“說吧,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從前隻覺得她的聲音低沉又磁性,如今恐怕是要愛上了。
塗之郁對這個問題當然沒有正面回答,她才不會承認在成瑾表白之前,很久之前,就已經喜歡上她了,而且默不作聲怕被嫌棄,隻口不提。
她沒說,成瑾也不多問,這個話題就沉了下去。
塗之郁以爲會失眠的,從前一旦和她睡一起總是失眠,但昨天破天荒地睡的很香,她早上醒來還問成瑾,是不是在她睡覺前給她點了香,成瑾搖頭否認。
塗之郁想了想,成瑾昨晚竟然什麽都沒有對她做。
這麽想着她臉忽然就紅了,到像是在期待什麽。
這麽抱着很久,她們都不說話,塗之郁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她撿起剛才成瑾的那句話,幽幽地回答了一句:“你那麽老,我本來就是小孩子。”
關于成瑾的年齡,塗之郁摸不透,但她至少活了很久,從前她問過空露,第一次空露岔開了話題,後來空露告訴她,成瑾自己恐怕也不知道。
“但是你要相信,她即使活了這麽久,第一次喜歡的人肯定是你。”
空露當時,補了這麽一句。
成瑾聽塗之郁的這句話後,笑了笑,闆着她的肩膀讓她看着她的眼睛,“嫌我老?”
塗之郁毫不客氣地點頭:“是啊。”她看着她的臉,本想着從上頭指出一些老的痕迹,但可惜一點也沒有。
塗之郁隻好說:“心态老。”
這話出口,她自己都覺得牽強。
成瑾笑了笑,把她掉下來的一點劉海捋了過去,手沿着肩膀下來,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一小時給我報一次平安。”
塗之郁點頭。
“一旦發生什麽,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塗之郁點頭。
“如果怕做夢,我在你包裏給你放了藥,吃一點就好。”
塗之郁點頭。
這麽乖巧的樣子,成瑾看着很喜歡,她摸摸她的頭眉眼彎彎。
最後一句。
“要想我。”
塗之郁下意識就點頭,接着才覺得不對,立馬搖頭,可想想搖頭是爲什麽,又點了點頭。
這麽一來二去的,她覺得自己有點神經病,于是她捧起成瑾的臉,想要咬她作爲懲罰,可偏偏咬下去的地方是她的唇,連塗之郁自己都沒料到。
這力道有些狠,再重那麽幾分恐怕要吃到血腥味,成瑾哪能就這麽被欺負了,原本放在她腰上想讓她起來的手,忽然一個發力,直接把她按在了床上,這麽一來,塗之郁的上衣微微掀起,成瑾的手若有似無地放在上頭。
她帶着笑看她,偏頭問:“咬我?”
塗之郁咯咯咯地笑:“我錯了我錯了。”
成瑾低頭靠近一分,手緊緊扣住她的腰:“要不是一會兒要走,你覺得我會放過你?”
塗之郁搖頭:“橋主最好了,橋主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民一般見識。”
橋主聽後一言不發,隻是盯着她的唇,半晌才起身,順手把塗之郁也拉了起來,幫她整理了衣服,看了眼牆上的鍾:“好了,不鬧了,我送你去車站。”
塗之郁走後,成瑾隻覺得家裏空蕩蕩的,但想想爲什麽就覺得空了呢,沒人煮飯?塗之郁也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
可能是她在吧。
要是讓她知道,這才一會兒,她就有點想她,這小孩子估計要樂上天。
幾分鍾後,空露按了門上的密碼推門而入,手裏拿着超市的袋子和一些菜,她在冰箱放好後,在沙發上和成瑾面對面坐着。
“塗之郁不是走了,買那麽多菜做什麽?”空露問。
成瑾拿了包糖放在桌上,看着空露:“我似乎記得,你好像也會做飯。”
空露:……
好的她明白了。
“水七呢?”成瑾看她:“睡覺?”
空露點頭嗯了一聲。
最近水七越來越嗜睡,甚至有些不分場合,從前的睡眠時間已經颠倒,空露明白的,這一切預兆着什麽。
50年前,成瑾把她救回來的那刻,空露就明白有這麽一天。
她緩緩地拿起一塊糖放進了嘴裏,但嘗不到一點的甜味,從前成瑾說過,她和水七差點被種下了執念種,但好在兩人的心心願願,後來空露想,是不是種下執念種,事情就不會這麽複雜。
水七是吃夢鬼裏某代的傳人,這個傳人平常不需要做些什麽,也不需要統領手下,隻是在每100年的最後一天,當個夢的犧牲者。
吃夢鬼,總愛收集民間的夢,好的壞的都收集,多了必然導緻吃不完,吃不完就被他們放到了一個推擠夢的地方,久而久之那些垃圾夢就會滿,而這些快要滿的夢,100年清理一次。
清理的過程很簡單,不過需要一個引子作爲類似火把的東西,這個引子,就是傳人,消滅後,傳人随着那些夢,一起消失,魂都不剩。
傳人對吃夢鬼來說,一點也不光榮,反而每天都在計算自己的壽命,想着自己還能活多久。
水七因爲命數,被抽到了傳人,她一直覺得自己很背。
空露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水七的樣子,她在人間飄飄蕩,吃着夢還不忘調皮,把人戲弄了一番,當時空露随着其他人出門覓食,無意看到了這一幕便停了下來。
水七纏着那個人的夢,夢裏的她化作做夢女子喜歡的女人的模樣,隻穿着一件肚兜和白色長褲在床榻上躺着,一副勾魂的樣子看着面前人,聲音幽幽地說:“來親我。”
空露以爲遇到了個色鬼,本想離開,卻見水七一個勾手直接把女子按在了身下,卻不怎麽動作,盯着她的眼睛小聲說:“我也喜歡你,夢醒了記得和我表白,然後我們在一起。”
這麽夢短暫又美好,完全看不出水七的惡意,結束後空露鬼使神差地跟着她,不遠不近的距離,還怕被發現,終于到一處無人的地方,水七一個不耐煩轉身,讓她出來。
空露這才想起,水七并不是人,她的跟蹤對她無效。
“跟着我幹嘛?”
空露頓了頓,想到剛才的事:“我隻是想知道,剛才那兩個人在一起了沒有。”
水七聽後笑了笑,走上前,攝人的眼神捏住她的下巴,“所以你跟着我就知道了?”
空露後退一步,見她的手在空氣中晃了晃,她說:“我回去看看。”
水七噗的一聲就笑了出來。
“挺閑的。”她湊近聞了聞空露:“吃人記憶的。”她說完笑了聲:“不如你跟着我,我帶你吃好吃的。”
水七真的帶空露吃了好吃的,她比她來人間的時間久,自然知道那樣可口那樣無味,那幾天,空露總在飽餐中渡過,直到十日後,她的遊曆結束,被叫回地府。
她不知道水七到底是誰,連名字也沒問,她在她身邊總是遊刃有餘,偶爾空露還能見她調戲别人,但一旦有回應,她卻将那人推開。
這點空露一直看不懂。
那日回去,水七也沒見的不舍得她,索性她也沒表示得戀戀不舍,兩人仿佛隻是點頭之交一般,招招手就道了别。
等到她走遠,才聽身後急促的腳步聲,轉頭水七正拉着她的手,雖然仍舊是那個勾魂的眼神,但空露總覺得和看其他人的樣子不一樣。
她說:“我是水七,你可以到夢七層找我。”
空露愣着點頭,水七對她一笑,她也跟着一笑,這一笑,仿佛讓她懂得了什麽。
可又不懂了。
回憶因爲水七的一聲呢喃停了下來,空露手裏拿着一條毯子,她不知道水七什麽時候又跑到了客廳來睡。
她緩緩跪下,把被子蓋在了她的身上,看着她的側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那些事,你大概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