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這樣挺好,池芷甯能親眼看着她出嫁。
片刻後,池芷甯同樣穿着一身紅衣來到連晨的房裏,今日全府上下的丫頭統一服飾,連晨應該要看習慣的才對,可見池芷甯這樣,她還是覺得悲傷。
“小姐找我?”
池芷甯進房并不多向前,隻停與門口。
自上次,她們已經十天沒有見面,或許是刻意躲着,或許不是,連晨這才覺得,要不是她執意粘着她,原來她們是可以天各一方的。
“幫我紮個新娘頭。”連晨波瀾不驚的臉帶着笑看池芷甯。
門口的人聽後,沒有向前走的意向,隻是回應了一個笑,欠身道:“小姐的新娘頭,夫人已經指定了婆婆梳,想必一會兒就能到,我還有些事要忙,就……”
“聽不懂我話嗎,我不要什麽婆婆,你過來,幫我紮新娘頭。”
連晨見她還在猶豫,皺眉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徑直過去繞到她身後将門關上,拉着她的手走到了梳妝台邊上。
“頭飾,耳環,項鏈,珍珠,都在這兒了,都在這兒了,你愛怎麽弄就怎麽弄。”連晨話說得有些急,手比劃過程不慎将東西推開,金屬碰撞地叮叮響,有些甚至掉在了地上。
她覺得兩人身上的紅色衣裳此刻特别諷刺,要是可以,她多想就牽着她,找個廟宇,找個月老祠,不需要太華麗,但卻定下終身。
她不喜歡别人,她誰都不喜歡。
“坐下吧。”池芷甯淡淡地說。
這話落,連晨忽然笑了出來,她重重地拉開凳子,重重地坐了下去,聽池芷甯在耳邊問:“小姐想要梳什麽樣的發?”
透過鏡子,可見池芷甯一臉平淡,連晨随之也平靜了下來,伸手摸了幾下桌上的胭脂盒,道:“最漂亮的那種,我要做最漂亮的新娘。”
“好。”
整個過程不到半時辰,連晨的房内進進出出好些丫頭,房外熱鬧非凡,總能聽得媒婆樂開懷地同人講話。
兩個人就這麽安靜地一站一坐,連晨看着鏡子裏的池芷甯,池芷甯看着她如瀑布般的頭發。
“你知道,我這次嫁的人是誰嗎?”連晨忽然問。
池芷甯綁辮子的頭頓了頓,小聲回答:“城北劉家的小兒子。”
“呵。”連晨笑了聲:“我那日說的明明是宋家的那位。”她歎口氣補充:“那你知道爲什麽父親會給我換個人嗎?”
池芷甯欲言又止,最後隻道:“不知曉。”
“劉家有錢啊。”連晨的語氣變得無所謂:“官商聯姻,多好。”她說着将桌上的金飾放在頭上比劃了一番:“從前我還以爲他很疼我呢,而且,劉家那個,已經有個大老婆了,你看你看,我終究是個女兒家,就是比不上哥哥。”
她說這話時,池芷甯手上的動作明顯變慢了許多,最後一個辮子繞上固定好,她開口問:“小姐,要我陪你過去嗎?”
連晨皺眉,轉過頭來,一縷頭發從池芷甯的手中散開。
“你本來沒打算和我一起去的?”
池芷甯淡然地嗯了聲:“打算留在府裏。”
“哈。”連晨嚯地站了起來,那手做了扇子扇了扇,大吐一口氣,“可以,很好。”
她伸手抓住池芷甯的衣領,皺眉地看着她的眼睛:“小若,沒人像你這麽狠心了。”她咬住下唇,好讓下巴不那麽顫抖,閉上眼睛再次睜開,順便放開了她:“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大婚當日,一切正常,兩家喜樂融融。
池芷甯果然同她說的那般留在了府中,連晨也沒再讓她過去,小鎮因此大喜之日,染上了紅色。
那晚池芷甯喝了很多酒,她沒同大家一起賭博玩耍,而是躲在了連晨的房裏。
她離開的時候,發上掉落了一顆珍珠,池芷甯拿指腹摸着珍珠的表面,心裏五味雜談。
她該是要洞房了吧,劉家的公子是不是覺得她很美,她本就美,自池芷甯進府,她就已經印在了她的心上。
兩年晃然若夢,如今她沒有企圖沒有妄想,隻留下餘生祝她能幸福。
自此,她們再沒有任何聯系,連晨回家探望,也不見池芷甯的人影,她不尋找,不過問。
再次相見是三年後的一個春日,桃花開得滿城落瓣,池芷甯依府裏的吩咐出門買些用品,小河橋邊,回家路上,正遇上獨自一人出門的連晨。
彎彎的小橋上,時間仿佛被靜止,時隔三年,卻又似是昨日,她們相視而站着,久久不能動彈。
連晨邁開了第一步,她上前對池芷甯抱了一副貴人般的微笑,低頭看了幾眼池芷甯籃子裏的東西,輕聲問了句:“出來買東西。”
“嗯。”池芷甯回答,又問:“小姐出來……”
“散散心。”
池芷甯點頭,順勢對她欠了欠身,“那我不打擾,先……”
“小若。”連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投向了遠方,“我過的不好。”
她過的很不好,劉家的兒子在她之後又納個妾,劉家的兒子沒有文化,一身的銅臭味隻愛打人,哪裏惹他不高興了,他便動手。
連晨這樣的性子怎麽能熬得住。
“我成親那天,你說過來陪我,這話還作數嗎?”連晨的手發緊,她在祈求不要被拒絕。
“我……”池芷甯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其實,夫人已經答應我,過幾日我要回老家了。”
“帶我走。”連晨皺眉看着她,“小若,帶我走。”
這一幕正巧落在橋下小船上的成瑾和塗之郁的眼裏,塗之郁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說了句:“怎麽這麽糾結。”
成瑾失笑,回頭看她一眼,問:“不覺得可憐?”
塗之郁搖頭,要是從前,她一定覺得可憐可惜,現在她隻想感歎成瑾一月一血的厲害,怪不得勾族要禁七情六欲,要是每個人都那樣兒女情長的情緒,不忍下手,到頭來麻煩的還是自己。
她們倆随着連晨和池芷甯到了劉家,兩人多年不見,卻沒有隔閡,雖然不說什麽話,但那份默契是打自内心的。
塗之郁和成瑾先在連晨的房裏等候,塗之郁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下來,雖然中間三年被跳過,她還是覺得進來已經很長時間,“所以說,這麽久的過程,在現實生活其實一天都不到?”
成瑾笑了笑:“你就當是做了夢。”
話音剛落,連晨拉着池芷甯的手進了房來,後腳剛進,連晨便将池芷甯抵在了門與她之間,目光灼熱地看着她。
塗之郁下意識地驚呼一聲。
連晨:“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訴你,小若,我這三年,沒有一天不在想你。”她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鼻子,往下看着她的唇,緩緩靠近,輕聲道:“不要拒絕我。”
說完她便吻了上去,這個吻很柔很輕,這個吻她想了很久,但此刻隻能先試探,而後再深入。
“看着想親你。”一旁的成瑾幽幽地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塗之郁:……
她覺得有點危險,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嘴。
面前正激烈的兩人,忽然被池芷甯一把推開,她喘着氣低頭看着地闆,說了句:“不可以。”
她看着連晨:“你現在是,人婦。”
連晨聽後一頓,後退一步,蹙眉看着池芷甯:“怎麽,嫌棄我?”
“不是。”池芷甯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連晨平淡地朝着房内走去,倒了一杯茶仰頭喝下,緩緩道:“你先回去吧,晚上你過來,我在這兒等你。”
她沒說晚上什麽事,池芷甯也沒問,而她也不告訴她晚上到底會不會過來,拿着地上的籃子就離開。
等待總是煎熬的,這個煎熬不僅是連晨,還有塗之郁和成瑾。
她們就這樣坐在房間的一個角落邊上,連晨不離開,她們也不離開,好在成瑾算了算,這個回憶就要結束。
“你很快就可以看見明天的太陽了。”
塗之郁聽後噗的一聲笑了起來,“你這話怎麽聽着一點也不吉利啊。”
成瑾挑眉:“是嗎。”
塗之郁撐着頭,看着桌邊看書的連晨,忽然問:“如果你是小若,你會這樣擰着嗎,我過的不開心,我一心想要和你在一起,你就是不要,你會嗎?”
塗之郁說完這些,成瑾一臉癡漢地看着她。
她疑惑地舔了舔下唇:“怎,怎麽了。”
“喜歡假設,嗯,書裏說的對。”
塗之郁:……
這又是哪本談戀愛的書裏看來的。
“我不是她們,我喜歡你,不會讓你受委屈的。”成瑾一字一句。
這話真是,真是。
肉麻。
塗之郁低頭笑了幾聲,聽門上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她摒住呼吸,等待接下來的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