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她坐在了最後一排。
塗之郁在紙上寫寫畫畫，偶爾偏頭用餘光看身邊的人，剛才她向她要了一張紙，現在正在折着，這麽看着，像個孩子一般，認真謹慎，遇到細節還用力地抿嘴。
成瑾折的東西塗之郁沒有見過，也看不出來到底是要折出個什麽。
“難怪這麽多人曠課，真無聊。”成瑾把最後一個步驟完成後，平淡地說了這麽一句。
塗之郁聳肩，将視線收了回來，輕笑了一聲：“是啊。”
“還有半小時。”成瑾說着靠在了椅子上：“煎熬。”
塗之郁笑了笑，先是看了眼講台上的人，再湊過去一點，小聲說：“要不你先去忙你的？”
成瑾搖頭，順手把剛才折的丢在了塗之郁面前，淡淡說了句：“等你。”
塗之郁心裏恩了一聲，低頭把她折的東西拿了起來，左右研究了一番，看似球，又不是，凹凸不平的。
她疑惑回頭：“這是…什麽？”
成瑾手放在桌上撐着頭，視線在她手上，道：“轉一下。”
塗之郁聽話地轉了一點。
“再轉一下。”
她又轉了一下。
“逆時針30度。”
塗之郁照做後，驚訝地睜開了嘴，接着笑了出來，把折紙放在了兩人中央，難掩的驚喜說：“是愛心啊。”
還是個立體的愛心。
好…可愛啊。
成瑾撐着頭就這麽看着她眉眼彎彎地看着手中的東西，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說出的話也柔和了許多。
“喜歡嗎？”
塗之郁點頭。
她用牙齒小小地咬住下唇，把愛心在桌上放好，問：“不過你怎麽會折這種東西。”
真是神奇。
“學的。”成瑾的目光也放在了愛心上，那個記憶已經很久遠，“從前有個人折了這個給我。”她将目光收回來，繼續道：“我拆了，就會了。”
塗之郁：……
拆了……
她才舍不得拆。
塗之郁伸手碰了碰愛心的凸起部分，小聲問了句：“是誰送你的啊？”
她沒有看成瑾，不知道她現在什麽表情，隻是聽她笑了聲，這聲似乎還有歎息的意味。
很久，才聽她說：“你這畫的是什麽。”
岔開話題啊，塗之郁聽後癟嘴，一會兒才坐直，收起情緒，拿鉛筆在紙上添了一筆，“随便畫的。”
她的畫工不好，這個課是和何薇一起選的，兩個人一起上課她還能随手畫一畫成瑾，雖然不太像，但也是種樂趣，今天成瑾在，她就隻能畫畫風景。
想到這兒，她不禁感歎了一句：“不知道何薇什麽時候好。”
這聲感歎很小聲，正巧傳進了正在玩手機的成瑾的耳中，她滑屏幕的手頓了頓，又繼續往下滑，安靜了幾秒後，還是忍不住說了句：“這麽想她嗎。”
塗之郁正在畫屋頂，聽到這句沒想太多，應了句：“是啊。”她低頭一點，繼續描，“和她一起上課，無聊的時候可以聊天，何薇很能說的。”
“她會吐槽老師，她特别愛吐槽，什麽事在她眼裏都有槽點，而且還是很搞笑的那種，她……”
塗之郁說到這兒停了下來，她偷偷回頭看了成瑾一眼，果然看見她有些不耐煩的神色，她吐舌，心想還是不要繼續往下說吧。
她一直記得成瑾和她說的那句話，怎麽你會這麽多話。
氣氛突然就這麽安靜了下來，背景嘈雜，有細細的同學小聲說話的聲音，也有老師在上頭毫無波動地用話筒說話，最近的是她的鉛筆和紙張發出的擦擦的聲音。
她們就這麽并肩坐着，各幹各的，偶爾看看對方，見對方忽然動了起來再将視線收回。
下課鈴巧得正好讓塗之郁畫完最後一筆，她直起身松了松肩膀，順便擡頭看了眼桌上的愛心。
“啪。”
塗之郁的笑容凝固在嘴邊，她忽的就站了起來，看着前排同學的書包正壓在她的愛心上頭，而那個愛心，已經癟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同學。”拿着書包的男生滿臉的歉意，把愛心推了過去：“真的很抱歉，剛才走得太急了。”
塗之郁臉上難得露出了不悅的表情，可對于這種笑臉她不好發脾氣，隻能生生吞了下去。
身邊的成瑾此刻也站了起來，她忽然拉住了塗之郁的手腕，一臉嚴肅地說：“快走。”
塗之郁明白過來，可還沒來得及把那張廢紙收走，就被成瑾拉走。
成瑾見她有些猶豫的步伐，再看了眼桌子，似乎明白了過來，不在乎的語氣說：“喜歡的話我回去教你，你愛折多少都随意。”
塗之郁心裏郁悶，自己折的怎麽能一樣嘛。
但話說回來，回想剛才的狀況，确實是自從成瑾給她送了個愛心，她的心态就開始變了，變得有些矯情。
她呼了口氣，調整了一番，跟上了成瑾的步伐，與她并肩走着，把背包挂号，問：“怎麽了？”
成瑾的步伐很快，帶着她迅速地穿過下課的人群，她一言不發，目的卻很強，忽然在一個走廊上，在塗之郁的耳邊說了句：“去搭讪。”
話音剛落，塗之郁便感覺到自己被推了出去，接着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一個女生，戲劇般的，對面的那個女生手上的書被撞得灑落一地。
塗之郁回頭看，成瑾已經不見蹤迹，此刻人來人往，她把蹲下把手張大，以免被來來往往的行人再次撞到。
說了幾句抱歉之後，兩個人一起撿地上的書，但畢竟就那麽幾本，塗之郁眼見就要撿完，有些着急，她沒有搭讪的經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情急之下忽然拉住了那個女生的手，餘光正好看到筆記本掀開了一角，她低頭一看，尴尬地笑了聲，說：“連晨？”
面前的女生聽到這個名字頓了頓，疑惑地看着她：“你認識連晨？”
塗之郁哈哈了兩聲，“認識，呃，不認識。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呵呵。”她咳了幾聲，看着面前的人道：“同學，給個聯系方式吧。”
“啊？”
“啊。”
氣氛尴尬地讓塗之郁抓狂，她想，她不會把她當成傳銷的了吧，幹脆把自己的專業和名字報了上去，爲了提高可信度，她甚至把書包裏的學生證拿了出來。
面前的女生莫名其妙地看着塗之郁做這一切，塗之郁也明白自己此刻像個傻子，但是沒辦法啊，她還能做什麽。
走廊上的人群幾乎都散了，這下塗之郁才發現，成瑾正站在不遠處的一個雕像身邊，帶着笑看着這一幕。
“我沒有惡意的。”塗之郁舔了舔下唇，把學生證收了回來，“我隻是想和你交朋友。”
塗之郁認真看她，她的樣子平劉海下一副黑框眼鏡，頭發長直，清秀的臉盤，看起來像是個學霸。
學霸此刻的眼神變得有些警惕，她皺眉看着塗之郁問：“你是想和我交朋友，還是想和連晨交朋友？”
塗之郁：“啊？”
學霸說完這話，後退了一步，雖然沒有變現得不悅，但那種生疏感還是能明确地感受到。
塗之郁不知所措，按理來說，這是成瑾交給她的第一個任務，難不成就要這麽失敗了？
“我們在玩遊戲。”
身後忽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塗之郁回頭見成瑾走了上來，她看着她爲難的樣子有些好笑，對着面前的女生說：“不好意思打擾了。”
女生恩了一聲，沒有過多的留戀轉身就離開。
塗之郁看着她的背影心裏感歎，轉身面對成瑾，不敢看她，低着頭，摳了幾下手心，小聲說：“我…什麽都沒有要到。”她心虛了一會兒補充：“要…懲罰我嗎。”
她知道的，空露和水七做錯事，沒完成任務，都要接受她的懲罰，或輕或重。
面前的人久久不說話，塗之郁越來越慌，幾秒後，她小心地擡頭看了一眼，卻不料，見到成瑾竟然嘴角帶着笑。
“不罰你。”成瑾低低地說：“雖然你做得一點也不好，但是。”
她的但是後面沒有接話，很久沒有接，要不是塗之郁剛才很認真，她幾乎要以爲自己錯過了。
“但是什麽？”塗之郁追問。
成瑾溫柔一笑：“你做得很好。”
塗之郁疑惑地張開嘴。
雖然你做得一點也不好，但是，你做得很好？
什麽…意思。
這個疑惑一路都跟着塗之郁，成瑾今晚挺有閑情，不急不緩地和她逛起了校園，雖然不說什麽話，但能看得出來她心情很好，至少塗之郁給她介紹一些學校背景時，她沒有顯的那麽不耐煩，甚至在她覺得自己有些話多停下時，還讓她繼續往下說。
兩個人就這麽在夜裏的校園裏散步，穿過長廊穿過小路，走過河邊走過小橋，仿佛是兩個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尴尬的朋友。
這個狀态讓塗之郁覺得非常舒心，正花開季節，雖然她對花不是很了解，但不得不承認，這地上的一片甚是美麗。
這麽想着，她看見成瑾大步上前踩了一朵。
等她回來，站在她面前，在塗之郁莫名其妙之際，把花插在了她的頭上。
忽然的這麽靠近，下意識地就讓她往後腿，成瑾順勢摟住了她的腰，低低地說了句“不要動。”
塗之郁有些郁悶，爲什麽成瑾最近老是有意無意地……
不知情的人總是容易撩動他人，腰間的力道不大，卻很堅實，兩個人靠的這麽近，她要是擡頭，就能看到咫尺的她。
塗之郁覺得，自己的心髒就要受不了。
她不敢動彈，等面前的人插好了後，兩人分開，成瑾的視線從她的頭上移到她的臉上，揣摩的樣子看了幾秒後，幽幽地吐了句：“好醜。”
塗之郁：……
她立馬伸手把花拿下來，放在手心看了眼說：“這就是路邊的野花嘛，能好看到哪去，而且我今天紮馬尾，肯定不好看啊。”
成瑾挑眉一笑：“這樣。”
她伸手整理了一下塗之郁有些亂的頭發，帶着笑說：“我看的哪些書，剛好有這種給人戴花的情節，我試試而已。”
塗之郁：……
她，她剛才的悸動，就隻是因爲某人的，試試，而已？！
她想着就生氣地把花丢進了草叢裏。
成瑾見狀嘲笑了一句：“怎麽跟個孩子似的。”
塗之郁轉身朝前走：“我沒有。”
成瑾跟上她的步伐，從口袋裏拿出東西放在她的眼前，問：“要不要吃。”
塗之郁低頭一看，成瑾的手心正躺着一塊糖。
塗之郁：……
她咬牙，卻又不敢大發脾氣，隻好忍氣吞聲，小聲地說：“我沒有生氣，還有，我不是孩子。”
成瑾淡淡地恩了一聲，又将糖遞上去一點：“所以，吃不吃？”
塗之郁：……
她到底是不是成心的，要是是，她那一本正經的語氣怎麽回事，要是不是，塗之郁爲什麽覺得她還帶着嘲笑。
可最後她還是把那顆糖吃了下去。
還好，不是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