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瑾的這個方法有效,有效到塗之郁已經不害怕任何虛無缥缈的東西。
她很想問她想要退出可以嗎?可她終究沒有問出口,現在的她,如同在人手掌心上的螞蟻,一捏就碎,她有什麽資本談條件。
成瑾還是那個成瑾,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看着她漸漸下樓的身軀說了句:“以後我不會再給你禁足。”
塗之郁聽後身體頓了頓,低頭小聲地恩了一聲,不管身後的人是否聽到,迅速地往下走。
——
塗之郁覺得,自己太久沒有呼吸外頭的空氣了,這麽大熱天她不撐傘穿着短袖短褲就這麽曝曬在太陽底下,嘴角還挂着笑。
何薇在她身後慢慢跟着,穿着防曬衣還吐了防曬霜撐着把陽傘,十分不理解地看前面那個看起來立馬就要蹦跳的人。
“之郁你沒事吧?”何薇對着她的背影喊了一聲。
塗之郁回頭眉眼間都是喜悅之意,搖了搖腦袋:“沒事啊,我能有什麽事。”
何薇大步走上前去,順便把傘遮住她,勾住她的手腕說:“跟着成瑾太久,腦子壞掉了?”她想了想又問:“受什麽刺激了?”
塗之郁低笑了一聲,“真的沒事。”
隻是呆在人的身邊這種感覺真好,她想着就吐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問身邊的人,“何薇,要是我哪天忽然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說到這兒塗之郁突然感歎,難過是肯定的,但能難過多久呢,她不過是别人人生中的一個過客而已,最多在她未來的日子裏,出現在她的回憶中,她說,有個叫塗之郁的人,我的好朋友,但是她死了。
她忽然就理解了她們說的鬼不會有牽挂這句話,縱使你在人世間多麽的轟轟烈烈,抛下這些,不過隻是一個百年的輪回,記着又能怎麽樣,忘了又能怎麽樣,何須執念太深。
何薇看着塗之郁有些憂傷的神色感到有些奇怪,順着她剛才的話答了她一句:“爲什麽你會忽然死了?”
塗之郁回頭看了她一眼,搖頭說了句沒什麽。
她把話題轉開,這麽多天沒見面,難免積累了許多話要說,兩個女生就這樣在校園的大道上一前一後走着,很簡單的快樂在周身彌漫開來。
她們聊着正歡,忽然從一旁分叉路口上沖出來了一個人,正擋在她們兩人前行的路中央。
炎熱的天,依稀能看見面前那個女生額角流下的汗。
塗之郁愣了愣,正想拉着何薇繞路走,那個女生忽然一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邊說:“我有話對你說。”
塗之郁被她拉得忽然身體一僵,不是因爲其他,而是抓着她手腕的那隻手,竟然離奇的冰冷。
她驚訝地擡頭與面前的女生對視一眼,隻見到她勢在必行的目光。
塗之郁忽然就明白了,她攔住了何薇就要上前阻止女生的動作,擋在了兩個人的中間。
“我認識她,你先回宿舍,一會兒我給你電話。”
何薇聽後哦了一聲,但還是好奇地看了幾眼那個女生,接着笑着對塗之郁說她先走了,便離開。
塗之郁看着何薇的背影遠去,才回頭,重新認真觀察面前的人。
她看起來20歲出頭的樣子,有點累,隐約可見的黑眼圈,穿着一身短裙,冰涼的手仍舊放在她的手腕上,目光灼灼。
既然她能找到她,想必她們不用開口問候那些有的沒的,也不用做過多的試探。
塗之郁這麽想着便問:“你就在這兒說吧。”
這兒人來人往,這兒陽光炙熱,這兒最安全。
面前的女生聽後抿嘴,把手放了下來,卻退了一步,緩緩地在她面前跪了下來,誠懇的聲音說了句:“求你救救她。”
塗之郁一頓,她左右看了幾眼就蹲了下來,先扶她起來,接着才問:“你找過成瑾?”
她點頭。
塗之郁又問:“她不肯幫你?”
她蹙眉點頭。
塗之郁大概明白了一些,她對面前的人說:“我不知道在你的認知裏我是什麽角色,但是成瑾不肯幫你,我也沒辦法……”
女生聽後立馬搖頭,抓着塗之郁的衣角打斷她的話,有些着急:“不是的。”她上前一步:“是成瑾不肯見我,她不聽我說,你不需要做什麽,你隻要幫我告訴成瑾,她要是肯幫我,我什麽都給她,你告訴她我知道未慕的大概方位,你隻要告訴她這個就可以了。”她滿眼的渴求,看着塗之郁仿佛要望進她的心裏:“求你了。”
塗之郁愣了愣,許久才應了一聲好。
因爲這件事,塗之郁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下完課也沒什麽心情,直接回了别墅裏。
自從上次和成瑾去了那個房間,就再也沒有在家裏和她說過話,偶爾碰見隻是見面笑笑,甚至成瑾笑臉都吝啬給她,淡淡瞥她一眼就走。
塗之郁趴在床上,看完一本書後把書簽拿了出來放在首頁,她點開手機看了眼今天的日期,忽然變得有些期待。
今天是這個月的農曆十五。
照理來說。
她舔了舔下唇,看着手機上已經顯示了十一點,便去洗漱了一番就上了床。
爲了快速進入睡眠,她開始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想着竟然真的就睡了過去。
可才一會兒,她的意識就開始模糊起來,她睜開眼睛,發現房間裏的燈竟然是開着的,雖然不是很亮,但足夠照亮她周圍的一切。
她還看到了自己的房門忽然被打開,她想要醒來,可不管怎麽掙紮,她就是怎麽也醒不過來。
她看見房門推開後走進來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她記得,無數次在她夢裏出現的女人,每個月的農曆十五都會被她夢到的女人。
可今天的夢特别清晰,比以往的都要清晰許多,因爲她看到了那個女人的臉。
不是别人,是成瑾。
她還是穿着那套衣服,塗之郁還記得她身上的襯衫紐扣是一朵花的形狀,透明的非常可愛。
她看見她越走越近,和從前的那些夢一樣,她慢慢地靠近她,她們的距離在慢慢減小,塗之郁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睜着眼睛還是閉着眼睛,若是閉着眼,爲什麽眼前的一切感觸都那麽真實,成瑾的唇碰上她的唇,她的腦袋變得一片空白,柔軟的唇瓣就這麽碰着她的,在她慌了神。
血腥味在嘴中蔓延,塗之郁内心既驚訝又緊張,這麽多次她終于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了,她開始擔心,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成瑾會叫來空露,空露會吃掉她的記憶,想以往的那樣,把這份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變成她虛無的一場夢,想要想起卻什麽都想不起的夢。
這麽想着塗之郁忽然開始掙紮,即使她知道是徒勞可她還是拼命掙紮。
她手舞足蹈,她想要抓住什麽。
就當她的唇上一片冰涼,就當成瑾就要離開她,她忽然發覺身體被擊中,接着她被喚醒,直接伸出了手,不管不顧地勾住了成瑾的脖子,把她就要離開的身體再次往下拉。
“恩。”成瑾的一聲悶哼讓塗之郁徹底醒了過來,她張開大眼睛看着咫尺的成瑾五官分明地看着她,兩人的唇還貼在一塊。
塗之郁很緊張,她摟着她脖子的手在用力,在顫抖,她看着成瑾仍舊不可思議,看着她兩隻手放在她的腦袋兩側,緩緩地把自己撐起來,她隻是盯着她看。
“還不放手。”成瑾清淡的語氣在她耳邊回響。
塗之郁愣了幾秒,才發現她們此刻的姿勢有多暧昧,成瑾幾乎是半壓着她,因爲剛才她忽然的一摟,成瑾沒準備的一隻腿還擱在她雙腿之間。
她連忙把手放開,成瑾起來後她立馬坐起往後退了幾步。
因爲這一遭,成瑾的衣服有些亂,她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偏頭看了眼塗之郁。
“你是在臉紅嗎?”成瑾疑惑的語氣問,“爲什麽要臉紅?”
塗之郁咳了幾聲,把頭低了下來,“我…那個…”她縮了縮:“你剛才在做什麽。”
塗之郁問完就想咬舌頭。
她剛才在做什麽,她剛在才吻她啊,這麽明知故問分明想幹什麽?嗎。
成瑾聽完她的問題後一臉平靜,從袋中拿出了一小瓶咬,從裏頭倒出了一小顆,解釋:“在給你喂血。”
塗之郁頓了頓,心裏也因爲成瑾這麽回答而放下了心來。
不過成瑾才不會和她,吧。
她看到成瑾把那粒藥片拿了起來,她稍稍拉開一點自己的下唇,将藥片放在了咬傷的地方,不一會兒,藥片開始變小,接着不見,而那個傷口也不見蹤迹。
塗之郁心裏驚訝地看着這一切,用指頭摳了摳自己的指腹,擡頭看着她問:“所以,這麽多年,每個月的十五,都是你過來對我……”她頓了頓:“對我這樣的嗎?”
這麽多年,塗之郁已經忘了從哪一年開始,她便有印象這個女人,她柔軟的唇,甚至還說一些安慰她的話。
這個人,竟然是成瑾。
她内心有些泛濫,升起了異樣的情緒。
成瑾聽她的話後淡淡地恩了一聲。
塗之郁咯噔。
果然啊,她是她們早就預謀好的,成瑾到底在她身邊都做了什麽,這麽想着,她覺得一切都不正常了起來,她的養父母,她平淡的生活方式,她無法十分起伏的内心。
這些…這些……
她不敢想。
她大吐一口氣,看着面前的人淡然地又把瓶子收好,宛若這一切都是平常發生的事一般,也仿佛她發現這些也是情理之中一般,毫無驚慌之意。
塗之郁腦子一片空白,但她卻又很想明白,她極力抽出一絲理智,開口問她:“那你喂我血,是爲了什麽?”
成瑾低頭淡淡看她一眼,接着把剛才有些亂的頭發整理了一番,這麽看來,她整個人被燈光襯着十分遙遠,卻又散發着一股清淡的味道。
她勾唇一笑,說:“禁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