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又過了兩個多月,忽然一天晚上,手機上收到了關機許久的趙曉柔的短信。
“孫瑩我們分手吧。”
她看到的瞬間是立刻回撥了過去,原以爲會聽到冰冷的機械聲,但沒想到那頭卻接了起來,趙曉柔的聲音柔柔地在她耳邊喂了一聲。
孫瑩頓時忍不住哭了出來,忍着哽咽的聲音對着電話問:“你去哪裏了,我找你好久。”
那頭的聲音淡淡,仿佛她們陌生人一般,“孫瑩,對不起。”聲音停頓了一會兒,她又繼續:“我們分手吧。”
孫瑩的眼淚已經把視線模糊,她随便抹了幾下,重重吸了鼻子,帶着哭腔問:“爲什麽。”
“沒有爲什麽,想了很久,我不想這樣。”
這句不想這樣直接擊在了孫瑩的心髒上,這個理由她最無力反駁,有什麽能比得過自己的執意呢,孫瑩一直都怕,怕趙曉柔反悔,所以她才那麽粘着她,她讓她知道她的好,就算不是愛,就算是依賴她也願意。
她們這麽久沒有聯系,所以趙曉柔終于是清醒了嗎。
“曉柔,我們需要見一面,我不想和你分手,不想這樣和你分手,我們要見面,你在哪裏,你告訴我我去找你。”
可惜,趙曉柔的回答是直接掐斷了電話。
“曉柔,我不要……”
孫瑩開始打她的電話,那天瘋了似的從晚上打到白天,邊打邊哭,她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明明她走之前還好好的,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不願意相信,她想要見她,她很想她,她不願意接受這種失去的感覺。
不是說好了,她們要相依爲命一輩子嗎,爲什麽食言。
可她沒想到,這段對話,是她們此生的最後一段話。
接下來的日子孫瑩變得頹廢,爸爸娶了個後媽,她憑空有了個有野心的哥哥,爸爸見她自甘堕落更是不愛管她,她喝酒抽煙混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你見我,是什麽事?”
孫瑩才靠近一點,趙曉柔忽然這麽問她。
她沒有理會這句話,這麽多年她還是愛她,就算她此刻周身散發着冰冷的氣息,她還是想她。
孫瑩還是跨了大步伸手過去把她抱住,不管不顧貼在身上的體溫,可才接觸,趙曉柔一個用力,把手放在了她肩上,将她推開,順勢往後退了幾步。
孫瑩的眼淚還挂在臉上,因她這個動作忽然笑了出來,聽趙曉柔說:“說吧,我沒多少時間。”
面前的人聽後皺眉,她有很多問題,她想問她爲什麽要離開,她想問她爲什麽會死,她想問她去培訓時到底發生了什麽,她想問她爲什麽不肯見她。
可話到嘴邊,她卻問的是:“你有沒有愛過我?”
說這句話時,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趙曉柔的臉上,可失望的是,她不像從前那樣,有臉紅局促的表現,而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淡淡地說:“沒有。”
孫瑩聽後雙腿一軟,差點栽在地上。
趙曉柔補充:“你應該也明白,我隻是依賴你,你對我那麽好,我沉溺了而已,還有因爲你爸爸在教育局的關系,所以我……”
孫瑩伸手打斷:“你别說了。”
不是沒有人告訴過她,趙曉柔其實是在利用她,可她不信,她不願意相信。
可孫瑩還是不放棄,盯着她的眼睛,抱最後一絲希望地問:“沒有一丁點的,愛過我嗎?”
“沒有。”
她的回答決絕,決絕地把她們從前的那些日子全數否定。
原來那些耳鬓厮磨都是假的,原來那些關心都是假的,原來那些激情都是假的。
孫瑩終于支撐不住,扶着一旁的椅子,緩緩地滑落在地上。
心好痛。
趙曉柔出來時,月光正從面前的樹葉縫隙中投到她的臉上,她擡頭望了一眼,月還不太圓,缺了一點卻也挺美,她的手舉了起來捂在心口,吐了一口氣後又放了下來,朝着那邊四個人走了過去。
水七是第一個見到趙曉柔過來的,她伸了個懶腰後塗之郁也看到了她,見她過來步伐緩慢,站在成瑾面前喊了句:“橋主。”
成瑾聞聲擡頭看了她一眼,“好了?”
趙曉柔點頭,“謝謝橋主。”
收拾一番便踏着夜路回家,這次成瑾讓塗之郁坐在了邊上,但她并沒有覺得有什麽區别,好歹來的時候她隻覺得隻有一個趙曉柔讓她害怕,現在是全車都讓她害怕。
她們沒有回别墅,仍舊去了的地下室,她們找了間空房間,正準備在房間的四個角放上碗,可趙曉柔卻阻止了她們的動作。
“讓我再留一會兒。”
空露聽後看了眼成瑾。
鬼在人間留太久對鬼本身的靈氣有巨大的損傷,這也是鬼不愛來人間的原因,一般的鬼,死後不久就可以排着投胎,進入下一個循環,它們不會涉險,甚至還有回不去的可能。
“明晚,我明晚就走。”趙曉柔有些祈求的聲音說。
成瑾聽後示意空露将東西收起來,趙曉柔什麽時候離開對她并沒有什麽影響,隻是一個操作而已,她說了聲好久提腳走出了房間。
水七看起來很困,也跟着出去。
塗之郁在裏面站了一會兒覺得有些莫名,順便幫空露收拾了一下東西,正當她們準備出去時,空露袋中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接起聽了一會兒,皺眉轉頭看了眼一旁站着的人,說了句知道了。
“趙曉柔。”空露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聞聲回頭,恩了一聲,聽空露說:“孫瑩自殺了。”
趙曉柔聽後頓了頓,接着嘴角一彎,可終究是沒能笑出來,仿佛已經預測到一般,說了句:“知道了。”
塗之郁出來後沒什麽睡意,能有睡意就怪了,更何況她還要和成瑾一個房間,索性她找了外面廳裏的一個沙發。
這兒的設備挺齊全,可能樓上就是超市的原因,塗之郁翻了幾下這兒的櫃子,發現有許多吃的,她拿了瓶啤酒和一些薯片,回頭卻看見趙曉柔也坐在了沙發上。
她頓了頓,還是走了過去,把東西放在桌上問了句:“吃…喝嗎?”
趙曉柔擺擺手,看着塗之郁的眼睛:“你不用這麽怕我,我不會對你怎麽樣。”她笑了笑:“我要是對你怎麽樣,恐怕橋主會把我的靈毀了。”
塗之郁尴尬一笑,順便打開了啤酒喝了一口,壓壓驚。
她問:“爲什麽叫她橋主?”
趙曉柔驚訝:“你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應該知道嗎,爲什麽今晚大家都覺得她應該知道。
她什麽都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被騙過來,不知道被騙過來做什麽,不知道爲什麽要騙她過來,她什麽都不知道。
“你知道她是勾族的嗎?”趙曉柔問。
塗之郁點頭:“知道。”
不過也才今晚知道的。
“這樣就好理解了,我們都叫她橋主,她們勾族有在人間有在陰間,她們都呆在一個叫‘甯河橋’上的地方,所以我們就叫她橋主。”她拿了一片薯片丢進嘴裏,笑了一聲:“我昨天是第一次見橋主,她活在傳說裏啊。”
塗之郁呵呵笑了一聲。
趙曉柔說完後忽然伸手拿了一邊沒開過的啤酒,打開喝了一口。
塗之郁其實是想離開的,趙曉柔的身體真的很冷,幾遍她已經離她有一米多遠,可那氣息還是不斷地傳過來,讓她心裏忍不住打寒顫。
趙曉柔此刻臉上的表情有些憂傷。
塗之郁忽然想到剛才空露說的,孫瑩自殺。
她吞吞口水,八卦的心頓時升起,問了句:“你當初爲什麽要和她分手?”
她當初爲什麽要和她分手。
趙曉柔歎了一口氣,她爲什麽會分手,爲什麽她會死。
雖然這件事過去了四年,但現在想想,她仍舊心有餘悸。
那時培訓還好好的,雖然忙,但至少每天都能聽到她說話,夜裏說句晚安都覺得很滿足。
可後來,不知是誰洩露了消息,她是同性戀這件事,在她所在的大學開始瘋狂地傳播開來,不僅是學生,連老師都知道,當時的同性戀對人的影響非常大,雖然她沒有當面承認這件事,但學校已經開始默默處理,以各種理由推遲她的各種申請,直接影響了她的畢業。她的優秀畢業沒了,她的推薦沒了,培訓直接從名額上剔除,那所中學的就職也延緩。
她沒敢和孫瑩說,她知道孫瑩的性子一定會大鬧,孫瑩現在才大學,正年華,她不想影響她。
那段時間她東奔西走,仿佛被人牽着鼻子,找不到關系,久而久之沒有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在某天夜裏忽然暈倒在路上,被路人送進了醫院,才發現她的病已經進入了晚期。
趙曉柔當時在想,老天真愛和她開玩笑,可她笑不出來。
她果斷地分手,果然地切開和孫瑩的一切聯系,回了老家,很少人知道她的老家,所以那段時間她過得很清閑,媽媽照顧了她一段日子後,某天夜裏,她便走了。
走得很安靜,隻是牽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