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真的好冷啊。
雖然趙曉柔到現在沒有對她做什麽事,但她就是害怕,從小對空的恐慌久久散不去,剛才趙曉柔對她微笑,差點沒把她給笑岔氣了。
這麽想着她就往成瑾那邊靠了一點。
幾個人就着微弱的燈光走到了孫瑩的家,趙曉柔擡頭多看了幾眼,說:“這兒的燈壞了這麽多,爲什麽沒有人來修。”
塗之郁聞聲擡頭看了眼,果然這兒的路燈都已經老舊,沉澱了許多污漬,甚至有些杆都已經斷了。
“這兒沒什麽人,孫瑩也不在意,就荒着。”空露解釋。
趙曉柔聽後淡淡地恩了一聲。
到了門口,成瑾一行并沒有陪同進去,而是在門外的石桌上等待,趙曉柔看了她們一眼,轉身推開了虛掩的大門。
水七先坐了下來,一個蘭花指就從包裏拿出了一根煙點上,吸了一口說:“好困啊。”她看了眼塗之郁問:“小郁郁你困嗎?”
塗之郁搖頭,聽成瑾說:“不要叫她小郁郁。”
水七挑眉,吐了一口煙,魅惑的語氣說:“要是我非要叫小郁郁呢?”
成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接着伸手到桌上空露的包裏要拿東西,可惜包一把被空露搶過,她一副化解尴尬的語氣呵呵一笑,拉住水七的手對成瑾說:“她開玩笑的。”
成瑾本也沒有要怎麽樣,既然空露這麽說了,她便作罷。
氣氛忽然就這麽微妙了起來,塗之郁在成瑾身邊覺得有些慌,要是沒猜錯的話,她剛才是準備去包裏拿東西對付水七。
水七不是自己人嗎?
她吞了吞口水,聽成瑾忽然說:“你們介紹一下自己吧。”
介紹自己?塗之郁聽着有些疑惑,大家這不是認識嗎。
一旁的水七聽後立馬就坐直,妖娆的姿态看着塗之郁,撐着腦袋把下巴擱在手掌上,驚訝地說:“你現在還不知道我們是誰啊?”
塗之郁一臉的懵,看着水七說了句:“我知道啊。”她說完又弱弱地補充:“還是不知道?”
水七聽後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這個塗之郁,有點可愛啊。
她還是那樣的姿勢看成瑾,又看了眼空露,問:“這麽久,你也沒說。”
空露一個聳肩,成瑾沒有發話,她怎麽敢。不過爲什麽今晚忽然就想說了。
成瑾像是收到了成瑾的這個疑惑,低頭微微一笑,拿出包一側的純淨水,邊擰開邊說:“她怕鬼。”
她說這句話時,塗之郁明顯聽到了她的戲谑之意,讓她不禁回味這三個字的深意。
她是怕鬼,而成瑾這樣。
難不成。
塗之郁驚訝地看着水七和空露,舔了舔嘴唇問:“難道你們,也是鬼。”
水七對塗之郁挑眉,“嗯哼。”
說完後她看到塗之郁更加驚訝的表情,甚至還加了點驚慌的神色。
水七低聲一笑後瞟了一眼成瑾,之見她嘴角噙着笑,不似平常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到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小孩,雖然不是很明顯,但得意的神情不難看出。
她愣了愣,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
塗之郁冷靜了幾秒之後終于出聲,“你們倆也是鬼?”她看了眼成瑾:“那…你呢?”
成瑾用手背擦了擦嘴邊的水漬,把瓶子放下:“我嗎,我也不是人。”
塗之郁一愣。
所以她這一晚上,都和鬼在一塊嗎。
但是,她們一點也不涼啊,塗之郁與水七還有空露都有過肢體觸碰,成瑾也有,可并沒有像趙曉柔那樣冰冷。
水七看着塗之郁的樣子笑了聲,将頭發一撩,坐好帶着微笑:“我介紹我自己吧。”她靠近一點,看着塗之郁笑意滿滿:“我确實是鬼。”她用嘴努了一下成瑾的位置說:“她把我騙上來的。”
成瑾打斷她:“不是我。”
水七翻了個白眼,最後落在了空露的身上。
她繼續說:“我這種鬼呢,不是他們那種鬼,别看我在這兒吃着吃那,都是吃着玩的,我是吃人夢的而活的。”
吃人的夢而活,将從夢中抽離的夢吃下,從而填飽肚子,這種鬼,一般對人不造成什麽傷害,這種鬼也不多,而且特别嗜睡。
通常人們忘記了自己的夢,多半都是飄到了陰間喂養這些鬼。
“我來這兒有點年頭了,所以人味越來越足,幾乎看不出來,不過還是成瑾的功勞比較大,我白天出門還是有點困難,但是你看空露,她就不一樣,跟個人似的。”水七邊說邊摸着指甲,那最後一句仿佛是嘲諷。
塗之郁聽了有點恍惚,這事聽着太玄乎了,她回頭看了一眼空露,空露明白意思地接話:“我是吃人記憶的。”
這種鬼更少了一點,雖然人的記憶很多,但卻不難忘記,隻有那些迷糊的時候才能飄出來一點,而飄蕩在人間的這種鬼有些就有些兇狠,會強制吃記憶,所以那些喝酒斷片的,還有那些出車禍失去記憶的,多半都是在昏迷的狀态下被這種鬼吃了記憶。
要是人被吃了太多記憶,那麽那個人的記憶就容易飄忽,對人的身體不好,記憶會時不時從身體裏散出來,容易記不清東西,所以記憶的鬼一般都很有分寸。
雖然人一直懼怕鬼,但一般的鬼都很友好,一來不願意出陰間,二來不願意太過于傷人。
還有小孩子,他們記憶比較飄忽,鬼也喜歡在學校守着,這就是爲什麽學校晚上看起來比較陰森的原因。
空露說完後塗之郁努力接受,她緊張或者迷茫的時候都會用力扣自己的手指腹,她捏完之後轉頭看成瑾,小聲地問:“那你呢?你吃什麽?”
空露聽到後噗的一聲笑了起來,“她雖然不是人,但也不是鬼,我們管她那一族的人叫勾,你應該有聽說還陽,換命之類的說法,多半和勾族有關,不過你們人一般都是瞎弄。”空露聳肩:“她們族很複雜,我到現在都沒有弄清楚。”
塗之郁哦了一聲,她覺得有點渴,但這兒就隻有成瑾喝過的那瓶水,她看了幾眼就擡頭,正想說話就見成瑾把水推到了她面前。
塗之郁愣了一會兒,聽成瑾問:“要我幫你開?”
塗之郁立馬搖頭,伸手過去把水開了就送到嘴裏,喝了幾口後終于舒服了些,可想着剛才空露的話,成瑾并不是人,她忽然又不舒服了。
水七看着她的樣子笑了一聲:“瞧你緊張的樣子。”她看着她臉色還有些蒼白,故意伸手過去想要摸她,可惜被她一個慌張躲開,“你這樣太可愛了。”
可愛,可愛個屁,塗之郁現在的心情都不知道用什麽詞來形容,她到底是來了一個什麽地方,甚至她有點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
但是她不敢問,今晚已經夠颠覆了,她不敢再知道一些固守了二十年的事實。
她轉移視線,不理會面前的空露和水七的聊天聲,透過成瑾趴着桌子睡覺的腦袋看着面前這棟樓的窗戶,想着裏面會發生什麽。
窗戶裏會發生什麽。
天花闆上的燈暖暖,卻沾了一些蜘蛛網和灰,看起來話裏的屋子,冷清得不像話。
孫瑩等了趙曉柔,整整4年,她終于出現了,面前這個飄乎乎冷冰冰的人,她再怎麽不想承認,可她就是趙曉柔,這麽多年,連夢都吝啬給她一個的趙曉柔。
兩個人的目光從進門時就交彙在一起,直到她們面對面,孫瑩伸出手想要像從前一樣拉着她,可才到半空中就放了下來。
她哼了一聲,聽不出發出的聲音是笑還是哭,“你竟然,真的死了。”
最後兩個字她微微蹙眉,咬得很辛苦。
“是啊,我死了。”趙曉柔面帶微笑地回答。
孫瑩終于是笑了出來,這麽多年,她一直不肯相信這個事實,一直以爲是别人在騙她,她不去查不去問,可終究是忍不住。
她沒想到自己會流淚,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哭了,孫瑩吸了一口氣,輕聲對着面前的人說:“曉柔,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曉柔,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趙曉柔實習結束時,也是這麽和她說的。
雖然兩個人已經默認了名分,但趙曉柔離開她還是有些不舍得,以後的物理課再也不能津津有味地調戲老師了,她不舍得。
跟着班委送她到了門口之後,她站在她的面前,就問了她這麽一句,沒等趙曉柔同意就直接抱了上去,并在她的耳邊說:“我周末去找你,要想我啊。”
趙曉柔明顯地又紅了臉。
回憶起那些日子,雖然每周都在兩個城市來回跑,但孫瑩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每周都在想念和期待中度過。
幾個月後的高考,孫瑩毫不考慮地就直接填了趙曉柔所在城市的大學,并且順利地考了進去。
雖然這種關系見不得光,但她們一點也不介意,趙曉柔畢業之後在那座城市的一所中學當了老師,和孫瑩過上了柴米油鹽但不乏味的生活,她們幾乎不吵架,趙曉柔同她的名字一樣的柔,無論什麽事都能用一個笑帶過,讓孫瑩沒辦法和她發脾氣。
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了兩年,在孫瑩大二快結束的那年,趙曉柔接到了學校的通知,外派培訓。
出發前,雖然孫瑩舍不得,但還是乖乖地對她說在家裏等她,可最終卻沒等到她回來。
一直沒有。
從那天到現在,竟然再也沒有見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