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剛才的失措,此刻她是恐慌,不僅是身體上的疼痛,她的内心也在顫抖。
她害怕她,非常怕。
“成瑾。”
空露不知何時出現,忽然出聲打斷了這一幕,她伸手放在了成瑾的手腕上,也是這麽一放,塗之郁明顯感到脖子上的力道小了許多。
成瑾緩緩地把手拿下,塗之郁反手扶着樹幹大口喘氣咳了幾聲,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成瑾蹙眉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空露趕忙上前扶着塗之郁,詢問她是否有地方不舒服,塗之郁搖頭說自己沒事,順便解釋了幾句今晚的情況,說完後又說了幾聲對不起。
站在一旁的成瑾也把這些聽了進去,塗之郁隻看到她的側面,就覺得她此刻還在氣頭,感覺一個不小心就會觸碰到她的禁區,讓她發火。
她說完後幾秒,成瑾忽然擡腳動了動,塗之郁因爲這個動作吓得往後一退,可後面是樹,她無處可逃。
“跟我回去。”成瑾回頭看了塗之郁一眼,說完這話就轉頭離開。
空露見狀拍了拍塗之郁的肩膀,讓她放心,何薇這邊她會處理,讓她安心和成瑾回去。
她怎麽會安心,回去路上的氣壓特别低,連着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才二十分鍾的車程讓她覺得過了一個世紀這麽漫長。
已經三點,塗之郁卻精神得沒有一點困意,終于到了家,她跟着成瑾進門,跟着她換鞋往裏走,迷迷糊糊地跟着她走着,到了樓梯口才曉得停下來。
她往後退了幾步,看着成瑾拖着疲憊的步伐上二樓,心裏有些擰巴,明明今晚處身危險的是她,明明她是無意導緻的這件事,但她心裏還是滿滿的愧疚。
是不是要和她說些什麽?
其實自己不是這麽莽撞的人。
可她還開口,成瑾忽然停了下來,轉頭高高的姿态看着她,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塗之郁。”
“恩?”
塗之郁擡頭看她。
兩人的實現在空中交彙,屋子安靜得沒有聲音,這目光竟讓人覺得如此熟悉,像是溫熱的開水穿過她的身體,暖得不可思議。
但她的話卻一點也不暖。
明明是那麽柔和的表情,可她卻說:“禁足一周,這周在家裏待着不許出去。”
說完她轉身又朝着樓上走去。
禁,禁足。
她都多大了還禁足…塗之郁站在原地覺得有些好笑,還有,這個懲罰是不是有點,老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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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從屋子裏的落地窗裏投了進來,灑下一道金色的光束,平日裏不可見的塵土在光裏自由自在地飄動碰撞。
塗之郁是被這亮光鬧醒的,她伸手想要揉揉眼睛,可才動了一點,整個人便從沙發上掉了下去。
好在沙發周圍的地毯柔軟,這樣不至于疼,她爬了起來後開始回想自己爲什麽會睡在沙發上。
好像是昨晚在這兒思考了人生,結果直接睡着。
但是她身上的這個毯子怎麽回事?
塗之郁擡頭看了眼二樓,這個屋子就她們兩個,她腦子裏浮現了成瑾給她蓋毯子的場景,想着就抖了抖,這畫面有些違和,她甯願相信是空露半夜過來給她蓋的。
現在時間還早,她沒多想就去了廚房,可打開冰箱才發現裏面的食材已經不多。
她轉身朝着門口走去,把門打開才想起來今天她是要禁足的。
這麽想着,伸出的腿又收了回來,準備把門關上時,忽然有隻手握住了門邊上,門再次被開了。
“早。”
塗之郁對着門口的空露笑了笑:“早啊。”
空露走了進來換鞋,詢問:“準備去哪?”
塗之郁回答:“超市。”她看着空露聳肩:“可是我被禁足了。”
面前的人聽後笑了一聲,眼神瞟了一眼樓上,“她禁的?”
塗之郁抿嘴點頭,表情看起來有點委屈。
空露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這幾天就在家裏吧,我沒事過來陪你。”
說完她又拍了幾下塗之郁的肩膀,對她笑了笑就朝着二樓走去。
成瑾早已醒來,空露敲她的房門沒聽到回應,就轉身朝着走廊盡頭的暗房走去,暗房門虛掩,她敲了幾聲就推進去,果然看到成瑾穿着簡單雙手插在口袋裏站在窗邊,聽到身後的聲響回頭看了一眼,又轉了回去。
空露走上前看了眼,窗邊的一個小台子前放着兩個杯子,款式相同顔色不同,一個淡藍色一個淡綠色,她認得淡藍色的那杯,是成瑾平常用的。
這個杯子空露記得,它原來隻是一個贈品。
成瑾喜歡吃甜食,去年偶爾在路上聽說某品牌的糖品在做促銷,她想都沒想就過去看了看,但沒被那個糖吸引,被買十送杯子的那個杯子吸引,于是她向店家表示想要買那個杯子。
一般的贈品是不作爲商品出售的,她這樣讓店家很爲難,但這件事也好解決,隻要成瑾買了那幾盒糖,這個杯子自然就是她的。
可她不要,更甚,她竟然當着店家的面,一本正經地說:“你家的糖我吃過,不好吃,我看過你們盒子上的成分,樹膠太少沒有嚼勁,爲了節約成本花色也不多,顔色太淡,我不會買的。”她說完偏頭一個愛不釋手的表情把杯子舉起來左右觀看,“但是這個好看,我喜歡。”
她這段話聽到的不僅是店家一人,許多來搶糖果的人也都聽到了,店家顯然臉色有些不好看,把她當做了砸場子的人,怎麽肯讓她拿走那個杯子。
但最後還是賣給了她。
之後空露去找人查了,這個杯子是剛大學畢業的一個實習生設計的,難怪才華被埋沒,這個實習生後來也被給收下。
此刻她們站着不說話,都盯着杯子看,等了一會兒後,終于見着杯子裏的水忽然滾了起來,水的顔色開始有變化,變深變成了褐色還冒着熱氣。
等到它不滾了,成瑾才上前把杯子從窗台上拿了下來,一手一隻。
空露邊跟着她往外走邊說:“我查了一下,昨天那個隻是遊魂,不是那邊的,之郁她現在身上的氣息越來越濃,難免招惹一些東西。”
成瑾聽後恩了一聲,晃了晃手中的東西,聽空露說:“你不在家時我會好好看着她的。”
成瑾再次恩了一聲,忽然問:“你們現在很熟嗎?”
空露:“啊?”她頓了頓回答:“還好吧。”
成瑾腳步不停地朝前走:“塗之郁,之郁,聽着還是塗之郁順口一點,你以後還是叫他塗之郁吧,之郁我聽着别扭。”
空露:……
一個稱呼而已。
她搖搖頭,要不是了解成瑾的爲人,大概會覺得她不好相處的,空露知道她就是這樣,心裏容不下一丁點疙瘩,這并不是矯情,而是那個不舒服一旦出現,她就會分心。
曾經就有這麽個例子,成瑾因此釀成了大錯,從那次起,她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不管什麽事,都要從心。
兩人先去了書房,成瑾将兩杯東西放在了桌上,從櫃子裏拿出了一盒糖,給自己的那杯加了三塊後合上盒子重新放回櫃子裏。
可手才在半空中忽然停了下來,再次打開,拿着勺子說:“給她加幾顆呢?”
這句話顯然是自言自語,空露在一邊聽後先是心裏笑了一聲,她接了句:“兩顆吧。”
成瑾丢了兩顆進去,可想了想又再加了一顆。
空露看着這些,想到了昨天和最近的一切,開口說:“我覺得你是不是對之郁…塗之郁太兇了一點。”
成瑾把盒子放好:“我對誰都這樣。”
空露當然知道她對誰都這樣,但現在塗之郁情況特殊不是。
她們邊朝着外頭走,空露邊說:“我隻是給個建議,你還是和她打好關系,一個小姑娘沒經過什麽大風大浪被你騙進來,你還這麽冷言冷語地對她,萬一她哪天意志堅定一點跑了,看你怎麽辦。”
“那我就殺了她。”
空露笑:“你最好是舍得。”
成瑾聽後喝了一口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小口才發現自己拿錯杯子了,她停下腳步,看着綠色的那杯子邊上她淡淡的唇印蹙眉。
可看了一會兒心裏還是覺得算了,又重新朝外走。
她抓住了空露話中的一個詞,說:“我可沒騙她。”
“少來了。”空露笑了笑,“她挺乖的。”
成瑾聽後從鼻腔中發出了一聲哼,像是嘲笑。
兩個人下樓後,塗之郁剛好把蛋湯從鍋裏端起,見她們走過來詢問,“早餐,你們要吃嗎?”
她準備了三份。
空露在成瑾說話前開口,“吃!”
成瑾看了空露一眼沒有否定,隻是過去把綠色的那個杯子遞上去說:“喝了它再吃。”
塗之郁低頭看了眼,有些尴尬地擺手,“我早上不喝咖啡的。”她說完補充解釋:“喝了會胃疼。”
“這不是咖啡。”成瑾難得細心解釋:“你昨天受了驚吓,這是壓驚用的。”
說完她視而不見空露憋着笑的表情,又說:“剛才我喝了一口,不過你應該不會介意。”她把杯子放在她面前,見她還有一絲猶豫給她下了最後一顆定心丸:“我不會害你,而且,它很甜。”
空露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成瑾淡淡看了她一眼後拿起最近的那碗蛋湯喝了起來。
塗之郁看着眼前的東西,這不就是成瑾每天喝的嗎?原來不是咖啡,她先是聞了聞,沒什麽氣味,拿起時特意不動聲色地躲開了那個淡紅色的地方,先抿了一口後覺得味道還行,這才全部喝下。
不知道是喝得太急,她覺得是不是有點,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