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在吳明走出吉爾伯特領地的那一刻起,就被族中的衆人互相奔走相告,以水洩之勢向四面八方傳遞。
當晚,吳明花費三十枚金币在鎮子上買了間寬敞的宅院,和楊家二人搬入其中,随之而來的是許多聽聞消息後上門叨擾的狐朋狗友。吳明本想靜下心和楊家爺孫倆多做些交流,見此情景,隻能空出一天剩餘的時間,招待絡繹不絕上門慰問的客人。
不得不說亞當在鎮子上有多麽惡名昭著,光看來訪者的身份就能知道個大概,上門的大多都是三五成群的地痞流氓、販夫走卒,好一點的也是黑幫成員,或者是從孤兒院一起長大的朋友,至于衣着光鮮的達官貴人幾乎一個也看不見蹤影。
“我這是……成了土匪頭子嗎?”
看着一屋子奇裝怪服、嬉皮笑臉的酒肉朋友,吳明哭笑不得,這些人他一個不認識,偏偏對每個人他都要做出一副熟絡的樣子,其中的辛苦不提也罷。
此時,圍着吳明問長問短的是兩個和他年紀相差不大的少年:一個少年個子瘦高,滿頭金發,看起來不苟言笑;另一少年個子稍矮,頭發剃光隻剩發渣,一副機靈滑溜的派頭。
兩名少年都是鎮上黑金幫的成員,同時也是和亞當一樣的孤兒。金發高瘦少年名叫金-勞倫斯,個子稍矮的少年叫王海寶,兩人和亞當一起在尤鲸孤兒院長大,是亞當平日裏玩得最好的朋友。這次一聽說亞當失蹤後又重新出現了,兩人立馬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亞當的新居,好似來得慢了亞當又會失去蹤迹一般。
“謝天謝地,哥們你終于完好無損地回來了。”正廳的沙發上,海寶勾搭着吳明的肩膀感慨連連。
“這次你失蹤了這麽久,到底遇上了什麽事情?和我們說說吧。”與海寶相比,金-勞倫斯年紀輕輕,就已經養成了嚴肅謹慎的性格,他隻噓寒問暖了幾句,就直切主題,想知道吳明失蹤的真正原因。
“隻是被一夥強盜綁架了,之後費了好大力氣才逃了出來,沒什麽可擔心的。”
面對這兩個和亞當從小玩到大的少年,吳明哪裏敢多說一句話?他生怕兩人看破自己的僞裝,于是在和兩人的聊天中全程使用“哦”“嗯”等語氣詞回應,務求說的話越少越好。可惜兩人和亞當交情深厚,根本不懂得什麽叫客氣,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非要逼吳明說出個好歹來。
吳明不得已之下,隻有拿出一套事先準備好的說辭來應付。
“我明白了,莫不是因爲那個人,哥們你才不敢說出真相?”
王海寶見吳明支支吾吾,自以爲猜到了他的心思,于是打了個指響湊近前來,嘴巴一閉一合,吳明看得清楚,他分明是在默念“薩克”這兩個字。
吳明有苦難言,不置可否地呶了呶嘴。不想海寶直接就當他承認了,憤憤不平道:“可恨,莉莎姐姐那麽溫柔的一個好女子,天生一副熱心腸,平素也不曾得罪任何人,偏偏被那禽獸少爺看上,落到這個下場,真是好人沒好報……”
海寶還要多說,旁邊的金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沉聲道:“你少說幾句。”
海寶也知道自己一時失言,擔憂地看向吳明,卻見吳明并未露出怒容,而是一隻手拖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在你們心中,莉莎姐姐……是個怎樣的人?”
沉吟半晌,吳明忽然開口問道。
這一話題起得太過突兀,導緻金和海寶二人面面相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好半天,金歎了口氣,有些不悅地道:“亞當,不是我說你,雖然你和莉莎姐關系一向不好,但她畢竟是你姐姐,莉莎姐是個怎樣的人……這個問題你應該最清楚不是嗎?”
原來亞當和姐姐的關系并不好麽?
吳明默然不語,金看着他沉默的樣子,心中湧上了一股怒其不争的情緒,他還想說什麽,最終将一腔憤懑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
他的心思有些混亂。
金-勞倫斯喜歡莉莎。
這也不是一個多大的秘密,許多和他玩得好的朋友都對這件事心知肚明——就連亞當本人也對此一清二楚。
事實上,很多和亞當同齡的孤兒都受到了莉莎的照料,他們也都很喜歡這個溫柔又善良的大姐姐,不過唯有金對莉莎的情感超出了普通“喜歡”的程度,達到了****的層次。莉莎還在世時,金多次想要向那莉莎表達自己的心意,但是直到最後他都沒能說出口。
金和亞當一樣是孤兒,亞當幸運得被吉爾伯特家收養,而金則是一個人孤零零長大,沒有任何親人家屬,莉莎是他唯一的親人。
他不能給予莉莎任何東西,隻能默默地接受對方的照顧。
直到莉莎被羅恩少爺納爲侍妾,金便徹底斷了心中旖旎的念頭,一心将對方當做姐姐來看待,隻是這樣壓抑情感的生活能持續多久,他自己也不清楚。
壓抑的生活還是結束了,迎來的卻是徹底的絕望,莉莎去世的消息傳來,金悲痛不已,嚎啕大哭,每晚甚至無法入睡。加上亞當又失去了蹤迹,那段時間裏,金整個人生生瘦了幾圈,以緻于和他最熟悉的幾人都差點認不出他來。
金想爲莉莎報仇,做夢都想見到那樣的畫面。但他隻是個社會底層的孤兒,連冒險者考核都未能通過,加入了黑金幫以後,他也多是做些雜役的活計,可能連殺個普通人他都下不去手,更别提去殺帝國最有權勢的大将軍的獨子了。
看着面前一臉漠然的吳明,金突然有些看不起這個從小玩到大的兄弟,連帶着,對懦弱的自己都有些憎恨起來。
“亞當,你還記得,我們幾個一起在孤兒院裏發的誓言嗎?”
金的嘴角露出一絲譏笑。
吳明沒想到對方又提到了關于“曾經”的話題,他正要用“忘了”之類的話搪塞過去,金已經自顧自将當初的誓言說了出來,“以後要成爲偉大的冒險者,一起去帝都闖蕩。”
他沉默片刻,哂笑道,“真是童言無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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