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方正又一次看見鹽湖城。
那是因爲他身下的民用飛機正墜出天空之上的雲霧,層層的光芒之中,鹽湖城再一次出現在葉方的面前。
這座鹽湖城正是葉方所來到的第一座鹽湖城,他在這裏撞中那架飛機,在這裏與白霧第一次交手。
這座城市的一隅因爲那場戰鬥而被毀滅一空,但此時此刻,葉方從天空俯瞰,看見這座鹽湖城的那個本應該被毀滅一空的所在現在卻再一次恢複如初。
葉方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因爲這會兒,他也已然有點兒弄不清楚現在的時間到底是個什麽狀況了。
但那都不重要,葉方也不是什麽科學家或者物理學家,他的目标很簡單,就是破了白霧的這個局,然後還要借白霧的力去打陳安,而他現在想要破白霧的局,隻需要保證這架民用飛機不被引力拉扯着墜向地面便可以。
引力能夠穿越時空。
葉方從這架民用飛機的正上方飛到正下方,熄滅自己身軀之上随時可以将整個飛機點燃的熊熊火焰,緊接着拔地而起,雙手撐住這架飛機的身軀,在怒吼聲中強行發力,讓這架直愣愣下墜的飛機重新提升一定的高度,大大地減緩了它的墜落趨勢,而這架民用飛機的引擎仍然在工作,爲它提供前進的動能。
葉方就這樣從這個鹽湖城的時間坐标的天空之中一掠而過,沖進另一側的霧氣壁障之中。
葉方正在努力地重新平穩這架飛機的墜落趨勢,然而葉方卻忽然想到——在之前,自己撞中這架民用飛機之後,看見的豈不是正是這樣的一幕?
飛機從穹頂的霧氣之中一沖而下,以一種仿佛被托舉着的姿态劃過鹽湖城的天空,又撞進另一側的霧氣壁障之中。
時間。
葉方此時此刻,才驟然驚悚地意識到,他剛剛在霧氣裏第一次碰撞的那聲喊,正是之前的他自己第一次撞上這架民用飛機的時候,在一片混亂中聽見的那道模糊不清的聲音,而那種仿佛被托舉着的詭異的飛行姿态,則正是當前的這一幕!
是葉方在喊自己,也是葉方自己在托舉飛機。
或許是因爲太過遙遠的原因,而葉方作爲一個人類相對于飛機來說太過渺小,正因如此,當時在鹽湖城之中的葉方才忽略了托舉飛機的其實是一個人——而這個人正是葉方自己。
這一切已經發生、這一切注定發生。
葉方甚至生出萬端的驚悚,因爲由此誕生出兩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當時他是沖進霧氣裏,沖進過這架飛機之中的,他沒有看見另外的那個自己可能是因爲自己仍然在托舉飛機,但他爲什麽沒有看見必定在飛機上的艾琳娜?
還有第二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那可能不是問題,而是某種悔意——他當時爲什麽不直接上飛機,或者看看飛機之後的結果?
因爲如果這架民用飛機不被撞斷一邊的機翼,葉方敢肯定它能夠将他們帶出這個詭谲的四維時空,但現在,它的一邊機翼被撞斷,情況會如何發展,就連葉方也不清楚。
但他不能再讓自己在這架飛機上開個口子。
自己坑自己,葉方第一次意識到這詞兒有多諷刺。
但葉方其實自己也清楚,他沒有什麽後悔的,在這件事情上失算不是他自己的問題,他在每個時間點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而他根本不了解這四維時空,哪怕這是一個三維特征明顯的僞四維時空,也不是葉方所能夠挑戰的。
葉方剛剛還覺得自己已經看穿了這個僞四維時空的運行規律,但此時此刻,他才驚悚的意識到,這裏的一切完全與他想象的不同,四維之恐怖,根本不是他一個區區三維生物所能夠想象得到的,有時候,單純的物理規律甚至比異形、鬼怪要恐怖一萬倍,因爲未知者來說,它們才代表着森嚴的、無法化解的鋼鐵鐵律!
葉方必須要阻止自己。
葉方咬了咬牙,短暫地放棄了托舉這架飛機,而是準備升起,重新回到飛機之中查看情況。
但就在他松開飛機的那一刻,整架民用飛機都是微微地一震,在機身的一個方向上,傳來一聲巨響。
葉方變色,摸着飛機的邊緣沖過去,那裏果然已有一個大洞,葉方從那個位置穿進去,看着飛機破口位置的一片狼藉,葉方竟然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之前正是從這裏破進來的。
同一個時間、同一個位置,葉方來到這裏兩次。
這很不可思議,但作爲當事人,葉方隻感到驚悚。
寒意仿佛要從心底裏竄出來。
葉方忽然想到系統在崩潰之前給他的那個莫名其妙的任務——十二面體飛船中有一套試驗階段的四維設施。
現在想來,那或許不是任務,而是某種提示。
提示那東西是一種極爲危險的東西,還有十二面體飛船所掌握的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
葉方真的有些怕了,他在心中賭咒,這輩子打死再也不碰四維的東西了。
但現在,他必須要找到另外的那個自己。
他相信他現在的所作所爲,可能已然是“未來”發生了變化。
過去影響未來。
葉方在機艙之中前行,但緊接着,他感覺到自己被人撞了一下。
他毫無防備,一心在思考如何面對第二個自己,這一撞完全在預料之外,他一個踉跄,向後退了小半步,然而場中空無一人,葉方便又向前走了一步。
然而在這一步之後,他卻是徹底停住了。
等一等……等一等……
葉方轉過頭來。
剛剛平地似乎起了風,在機身的那個缺口的位置,一片狼藉的地面上,許多質地輕盈的東西都變換了位置,而之前文中便提到過,在這霧氣之中,飛機内外是奇特的無氣壓差狀态,哪怕飛機被開了個洞,也不會漏風或者發生機艙内的東西被拉扯出去的狀況的。
也就是說,剛剛确實有人撞了葉方一下,帶着一陣風從那個缺口裏面又一次穿出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