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希看着葉方消失在轉角,緊接着傳來年輕人沿着樓梯上樓的聲音。
場中便又陷入了某種沉默之中。
安希老老實實的坐在沙發上,捧着水杯小口小口的抿着水,身子仿佛要縮到角落深處。
而楊猛在原地坐了一會兒之後,終于是耐不住了性子,站起身來,找了一通,在茶幾上找到了遙控器。
客廳有一台七十多寸的液晶電視。
楊猛其實早盯着這電視看了好長時間了,他隻是個維持在生計線上的出租車司機,這輩子活的一塌糊塗,從來沒有來過這種高檔的地方,這麽大的電視,他總要看一看。
但恐怕他要失望了。
葉方沒有說謊,這座被暴風雪所籠罩的雪山的山頂信号爛的一塌糊塗。
這台足夠大的液晶電視沒能顯示出其應有的畫面,上面滿是雪花點,電視機的音箱則傳出令人不爽的噪聲。
楊猛捏着遙控器一連換了好幾個頻道,但皆是如此,全是雪花點,隻有噪聲。
他終于放棄了,在遙控器上狠狠地按下關機鍵,電視屏幕驟閃,然後暗滅。
這個男人便向後重新靠坐回沙發裏,罵了句:“我抽什麽瘋,非點要來這種鬼地方?”
這顯然是一句自言自語,卻微微吸引了安希的注意。
她略微擡起頭來,看着面前的這個人,略顯疑惑的問道:“你記得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嗎?”
楊猛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對方幾乎沒有什麽明顯表情上的臉停駐了很長時間,說實話,他覺得這個女人神神叨叨的,尤其現在又是這種環境,哪怕對方長的挺好看,他也不怎麽喜歡這樣一個人。
因此他的語調不大好:“我當然記得,有個蠢貨要打我的車來這邊——否則你以爲我會在這種鬼天氣往這種地方跑?”
對方的話語有些不善,安希便不敢再問下去。
楊猛本來便不如何待見安希,這會兒更不會再與安希多說什麽,隻搖了搖頭,抱着肩膀坐在沙發裏一言不發。
安希則重新低下頭,一口口的抿着水杯裏的水。
樓上隐隐有人聲傳下來,似乎是上面的那個老人醒了,正在與葉方說話。
而便在這時候,有敲門聲在門外響起來了。
楊猛和安希對視一眼,眼底都有微微的光一閃而過。
安希向頭頂上看了一眼,而楊猛道:“去開門。”
這位出租車司機先生顯然不想去做那個開門的人——開玩笑,在這種鬼天氣,去開門豈不是又要受一回凍?
安希卻沒有多想。
這是個好姑娘,唯一的不足或許就是有些膽怯。
當然,她也往往過于天真。
她緊了緊葉方披在自己肩頭的毯子,将手中的水杯放在面前的茶幾上,緩緩站起身來,走向門口的方向。
外面的敲門聲顯得有些急——但那也是必然的,在這樣的一個天氣裏,誰看到這樣的一個避難所能夠不焦急着想要進來呢?
安希能夠理解這樣的心情,因爲在十幾分鍾之前,她也曾那樣迫切的想要進入這個暴風雪中獨立的避風港。
因此,安希微微加快了腳步,來到門前,打開門鎖,順勢拉開了門。
在那個瞬間裏,風雪從打開的門中一擁而入。
外面的風暴是那樣的猛烈,那些本應該極爲溫和的雪花在這時候也被鍍上了狂烈的色彩,在狂風的加速中,仿佛化成冰冷的刀刃,沿着敞開的門卷入進來。
安希沒能握住門,噔噔噔的向後連退了三步。
而也因此,那扇門在狂風中漸漸開大,而那外面的冰冷與黑暗,也仿佛即将呼嘯而入,将這個暴風雪中屹立的、唯一的一個避風港吞沒其中。
但……便在那一刻,有一隻手從那片黑暗的風雪中伸出來,硬生生的拉住了那即将完全敞開的門。
而一道背着風雪的身影,卻也是出現在了安希的視線之中。
而也是在那一刻,安希的瞳孔,都忍不住放大了。
哪怕是她那仿佛永遠都不會浮現什麽誇張表情的面孔上,都流露出了一種名爲震驚的神情。
因爲她第一眼看見的是,是對方腳下踩着的……拖鞋。
對方光着腳、穿着一雙拖鞋,且還是從這恐怖而冰冷的暴風雪中來。
而安希的目光從對方的腳一路向上,看見對方一條居家的單薄長褲——那黑色的褲子都幾乎快要被白色所掩蓋,而對方的上半身,穿的也是一件薄長袖。
但再一次讓安希陷入某種震驚的卻是對方的臉。
對方的那張臉,和安希剛剛見到的,那個自稱葉方的年輕人的面孔一模一樣。
當然,一模一樣是要除去對方眉毛、頭發上的雪和幾乎快凍僵的臉。
而這個和葉方長的一模一樣的男人正死死的拉動那扇門,生生的将之重新關上。
而當這扇門關上,也是将那些寒冷與風雪,徹徹底底的隔絕在外了。
然而門口的位置仍然是一片的寒冷。
那個和葉方長的一模一樣的、踩着拖鞋的男人直愣愣的往前走了兩步,卻被站在面前的安希攔住了去路。
于是這幾乎快被凍死的男人定定的看了安希一會兒,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帶着真正冷氣的字兒:“卧槽。”
然後在安希的目光中,這個男人也是就此,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砸在地面上的時候,還發出了一聲石頭墜地的悶響。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安希終于是忍不住了,發出一聲壓抑許久的尖叫。
而很快,這聲尖叫就将這個屋子裏的另外兩個活人給吸引了過來。
第一個趕過來的是楊猛,他看見地上這個男人的那張和葉方一模一樣的臉,一聲卧槽就出了口,而當那個管家“葉方”急匆匆從樓上跑過來之後……
楊猛看看這個葉方、又看看地面上的葉方,眼底的神色越來越驚恐、越來越驚恐,臉色也是由此變得越來越難看,甚至比紙還蒼白。
直到最後,他吓的雙腿發軟,直愣愣的栽倒在了地面之上,才發出了一聲直入靈魂的慘嚎:“鬼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