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充斥着安詳與靜谧的白色世界在這一刻都微微地安靜下來了,甚至溫和在這一刻變轉的有些絲絲的詭異。
艾娃沉默片刻,道:“你爲什麽要生出這樣的疑慮?”
葉方道:“你既然已将我逼到這個份兒上,何必在說這種話?”
艾娃又靜默了片刻的時間,似乎是在猜測葉方是不是又一次在詐她,然後她才道:“你是怎麽想到的?”
葉方道:“你可能不清楚‘推倒世界之樹’這句話在我這兒有多重要。”
艾娃:“嗯?”
葉方道:“我和你解釋不清楚,當然,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你可以這樣理解,推倒世界之樹,其實就相當于是在要我的命。”
艾娃顯得更加迷惘:“我仍然無法理解,這是人類的某種啞謎嗎?但這又與你意識到問題所在有什麽關系?你清楚我不知道世界之樹對你的重要性、你也不大可能由此聯想到什麽與我有關的危險情況。”
葉方道:“因爲我當時想到了一個假設。
“我假設,如果你真的想要對我不利,我在你的這個白色世界裏應該如何脫困。”
這一次,艾娃沒有說話。
葉方道:“然而從這個簡單的問題裏,我獲得了一個‘意外之喜’,即如果你真的打算對我不利,那我氣勢洶洶的來找你尋求這個問題的答案之前,我爲什麽沒有給我自己留後手?
“——如果我和你翻臉,我要怎麽離開這個白色的世界,離開你的世界?
“我算不上多聰明,但我往往足夠謹慎,有時候或許會在各種各樣的場合失算,但我在面對一種未知的可能或危險情況的時候,我往往都會選擇給我自己留一個後手。”
艾娃在這時候接道:“但這一次,你沒有。”
“是的,我沒有留任何的後手,我像是個頭一次面對這種局面的愣頭青一樣從人類基地來到這裏,什麽也沒有做,就氣勢洶洶的來詐你,”葉方道,“那是因爲我覺得艾娃值得信賴。”
艾娃道:“所以你現在感到警惕與憤怒?”
葉方道:“我很警惕,但我并不憤怒,因爲我意識到你是一個比我想象之中更強的智慧生命,你利用我對你的第一印象,畫了一個大圈讓我自己跳進來,那是我自己愚蠢,我被你影響了……”
艾娃道:“你不必自責,換做任何人,面對與你同樣的局面,都會發生改變。”
葉方道:“看來傑克說的木精靈能夠影響人的思維這一點,也是正确的了?”
艾娃道:“他是個聰明的地球人,但他愛這顆星球,也愛納威人、更愛我,我希望他能夠留在這顆星球,成爲納威人的領袖。”
這幾乎是變相的承認了。
葉方道:“那麽這樣說的話,你也将同樣的厚望寄予給了我?”
艾娃可是不止一次勸說葉方留在這顆星球。
艾娃确實很奇特,她的一切計劃都已被葉方看穿,但她的語氣、情緒仍然沒有多少變化,回答也是十分坦然與淡然,道:“是的,傑克可以成爲納威人的領袖,而你則可以成爲這顆星球上的神靈,我們可以協作,人類将再也無法踏足潘多拉,我們可以又一次的回歸平靜之中。
“而你也同樣喜歡這顆星球不是嗎?我雖然在影響你,葉方,但我想要做的,也隻是想要挽留你,希望你能夠熱愛這顆星球,自願的留下來。”
葉方陷入了某種沉默之中。
艾娃卻顯得十分的誠懇,她仿佛已将影響葉方這件事兒就此揭過了,道:“你重視那顆世界之樹,我可以保證,它将永遠的在潘多拉星球上樹立下去,那畢竟也是我的一部分。”
葉方卻在這時候道:“你想要将人類全都驅逐出去?”
這顯然是通過以上艾娃所說話之中獲得到的信息。
艾娃道:“你的真實想法不也是僅僅想要保住那顆世界之樹嗎?”
艾娃的思維能力顯然極強,葉方隻表達出了世界之樹對自己的重要意義,而對方已然想到了這一點。
艾娃略微頓了頓,道:“葉方,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但你的心中并不總是充滿善意,因此我覺得,你可能不是一個真正的和平大使。”
葉方道:“那你就不好奇我爲什麽對你的星球上的一棵樹這麽感興趣嗎?”
艾娃道:“你不願意說,我并不會問,我隻希望你能夠留下來,我們可以作爲同伴一起在這顆星球上生存下去。”
如果艾娃是個有真實形體的美麗女人,那這句話這會兒可能就已然是變了味道了。
葉方道:“我感謝你并不想要探究我的秘密,但我确實還有一個疑慮。”
葉方也顯得很坦誠,這兩個“人”這會兒的對話皆是極爲平淡,仿佛不存在任何的硝煙味兒。
艾娃道:“我們在互相幫助。”
葉方道:“你爲什麽……打算将人類驅逐出這顆星球?人類雖然稱不上什麽環保的種族,但我們卻有過人之處,如果納威人能夠學習我們的技術,這其中的種族便利是無法想象的。”
“葉方,你是一個人類,如果有個人在你身上撕下一塊肉,哪怕隻是一塊,而他這麽做僅僅是有利于你身上的寄生蟲,那你會這麽做嗎?”
那一刻,葉方都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震驚的情緒了,他強行收束自己的思維,才保持住了自己仍然淡定的情緒——艾娃能夠感知他的細微情緒變化,他決不能露出任何異常來。
而艾娃的這番話也極好理解,看似是在說人類,其實是在說自己,艾娃的身軀是覆蓋整個星球的生态系統,人類是另外的那個人,納威人則是寄生蟲,人類每在潘多拉上開辟一塊土地,都相當于是在撕扯艾娃的血肉,而且,這是人類與納威人的合作,對艾娃本身幾乎沒有任何利益可言,反而會讓納威人變強,而納威人變強,也有可能會選擇開發土地與資源、走人類的發展之路。
因此,艾娃才要将人類驅逐出去,才要讓納威人敬畏自己、讓納威人永遠不去破壞森林。
從這一點出發,艾娃的一切不合理的行爲,都變得合理了起來。
當然,納威人對艾娃的作用,遠遠比寄生蟲這詞兒要大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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