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強壓下心中的不滿,掃了一眼蒙毅,心道:到時候你請來這方士在陛下面前出醜,看你如何收場。
他畢竟是老油條,這種場面也不允許他發作,因此他沉默片刻,問道:“我看這位方士器宇不凡,敢問閣下是哪裏來的方士啊?”
葉方笑道:“我是淮陰縣人,名叫葉方,就韓信老家那邊兒的。”
趙高心道:韓信又tm是誰!
但他還是皮笑肉不笑的誇贊道:“原來是葉方士,真是久仰大名啊。”
葉方擺擺手,很豪氣的笑道:“謬贊了,久仰大名稱不上,也就是這兩天才小有名氣。”
蒙毅在邊兒上聽得都有點蛋疼——這些天相處,這葉兄看起來還是十分正常的,現在怎麽突然便瘋癫了呢?
趙高卻是恨的牙癢癢,心道:一會兒面見陛下,必然讓韓衆好生羞辱你一番,看你還嚣張不嚣張的起來。
趙高的自信也不是沒來由的。
那韓衆是何許人也,放眼整個大秦,最有名的四位方士徐福、盧生、候生、韓衆便有他一位,雖說他排名四人最末,但也是一等一的頂尖存在,收拾蒙毅找來的這野方士絕對是綽綽有餘了。
在眼下這個神話的世界之中,徐福這群人乃是煉制仙丹的骨幹,且每個人手上都有幾分半真半假的手段。
那不老仙丹,更是出自這群人之手。
當然,在原本的曆史中,這四人可沒有這樣的本事。
但葉方的這番話,趙高實在是接不起來了,當然,他也不想接,就隻笑了笑,便轉過頭去。
葉方便也不開口,和蒙毅對視一眼,給了對方一個你放心的微笑,便也策馬向前。
接下來的一路都相當平靜了,這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一路開到皇宮便一隊隊的撤下去,最後隻剩下趙高蒙毅和葉方在前,後面撐場面的“大臣”能上殿的也沒有幾人——否則也不可能出來迎接了。
秦始皇就坐在宮殿正中的龍椅之上,他今天才将近五十,頭發卻已見斑白之色,但目光仍然顯得淩厲,隻偶爾的幾次輕咳,暴露他眼下并不好的身體狀況。
而丞相李斯則率一衆官員在側。
在嬴政身邊,站着一位略顯佝偻的中年人,一身打扮倒是顯得有幾分超然之意,看此人的站位,也是一位頗受寵信的近臣。
秦始皇先是嘉獎了蒙毅一番,然後便直接問道:“我聽說我蒙将軍帶了一位方士回來?”
他這一問,目光卻已然是落在了葉方的身上,他身邊的中年人的目光更是顯得咄咄逼人,對視葉方,頗爲倨傲,想來這就是趙高請來的方士韓衆了。
蒙毅道:“回陛下,我身邊這位便是葉方葉方士,末将幸得葉方士幫助,才能順利帶回麗妃。”
嬴政微微點點頭,道:“葉方士,可也懂煉丹之術?”
蒙毅忍不住道:“陛下,麗妃還在殿外等候召見。”
但,秦始皇顯然對眼前這個方士更感興趣,若無長生,對他來說,什麽天下、美人都是笑話而已,他隻微微擺了擺手,吩咐太監先去領麗妃回寝宮,自己晚些時候再去。
而對葉方,倒是表現出了相當多的興趣。
然而葉方第一句便是:“我不懂煉丹之術,更無長生之能。”
聞言,衆人都是微微皺起眉頭來,誰都清楚,陛下眼下最重長生之術,對方士的看重也是因此,葉方如此說,豈不是在戲弄陛下?
蒙毅也是吃了一驚,顯然也沒想到葉方上來就說大實話。
那韓衆更是一聲嗤笑:“不動煉丹的方士,算什麽方士?陛下要你何用?”
嬴政也沉沉道:“不通煉丹之術,于朕煉制仙丹無益,你有何用?”
葉方道:“我雖不是行煉丹的方士,卻通真人之術?”
嬴政:“真人之術?”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顯而易見的:啥玩意兒?
葉方道:“陛下宮中煉丹方士多如牛毛,不老仙丹煉成更是指日可待,因此陛下雖仍在廣納天下方士,但這煉丹一道的方士,實則已然是夠了,因此小人才鬥膽面見陛下,因爲小人對煉丹之道一竅不通,但論飛天縱地,殺人于百裏之外,小人敢說天下之大,無人可出小人其右。”
沒等嬴政開口,他身邊的韓衆便冷笑道:“陛下,我成名多年,天下之大,但凡有本領的方士我都知曉一二,但這人,我聽都沒有聽說過,更從未聽聞什麽真人之術,其人誇誇其談,必是在欺君罔上,其罪當誅。”
葉方道:“這天下之大,就連陛下都不敢稱無所不知,你不過一介方士,怎敢如此妄言了解天下方士?”
那韓衆養尊處優多年,又是煉制不老仙丹的主要骨幹,就是嬴政也對他客氣幾分,早就養成了狂傲的性子,剛剛一番話不過腦子,這時候被葉方抓住鞭子更是勃然大怒,但他終究不敢在嬴政面前過于嚣張,俯首道:“陛下,韓衆知罪。”
嬴政擺擺手,他的目光緊盯着眼前的葉方,一字一頓道:“我隻求長生,要這飛天縱地之能有何用?”
葉方道:“長生之術可保陛下萬載年華,而我這真人之術則可讓陛下以血肉之軀橫行天下之中,凡夫俗子不能傷陛下分毫,那才是千秋穩坐,江山如舊!”
葉方不等别人開口,便已然是再一次踏前了一步,道:“小人所言,句句屬實,小人之能,若陛下不信,可讓陛下身邊這位方士親試小人一番。”
韓衆當然受不了這種氣,更何況,他已暗中答應了趙高的人今天讓這蒙毅帶來的方士死無葬身之地,更不可能退讓,直接轉向嬴政道:“陛下!”
他絕不相信這樣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登徒子能有什麽真本事。
嬴政卻沒在第一時間回應這倆人的請求,他略微沉默片刻,緩緩道:“朕當然要看看你的本事——不過,我倒是要問你,你要獻上真人之術,這目的……是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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