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一見這小童就來了興趣,興奮地叫嚷道:“這是個小妹妹嗎?她比二郎俊多啦!”
小童年紀雖小,但口齒卻甚是伶俐,眼睫上還帶着淚珠,卻嘟嘴瞪着大郎一眼,略帶抽噎地道:“你才是小妹妹呢,我是男娃娃,我叫做憐花兒。”
原随雲看小童身上的衣裳料子不錯,言行面相也不像是一般草莽家的孩兒,便問花逐月孩子的情況。
花逐月看着小孩子道:“外頭山道之上有不少氣息尚餘的江湖人,本該想法子保得性命,不該再做打鬥。可惜他們爲了那回雁峰上莫須有的無敵寶鑒,根本就顧不得其他,都在三三兩兩地厮殺,至于這個孩子,便是躲在一處角落之中哭泣,差點被那些大人給牽連了。真不知他母親怎麽就這樣大意?再聰明伶俐,也是個小童。”
“我娘尋我爹爹去了,我要找娘,也想見爹。”小童對花逐月的話半懂不懂,卻聽她提到母親,忙出了小奶聲兒。
“看來這孩子的爹娘也在那些江湖人之中了。”原随雲了然。
大郎第一次見二郎外的孩子,對于小小的王憐花而言,也是第一次見到同齡人,兩人叽裏呱啦倒是說得歡,根本不就不知道原随雲和花逐月一路上見倒在地上的江湖人屍身,心情實在是不太好。
“随雲,你看他們。”花逐月揚了揚頭,眼中很是不耐,她不是沒見過滿地死屍,但那是隋末亂世,那些百姓身死可不是這些江湖人作死,簡直就像入了魔一般。想了想,她放下懷中的小童憐花兒,取出了腰間的玉箫,吹奏了起來。
如海風呼嘯而過的箫聲被内力送至老遠,悠揚不絕,即便是不懂音律之人,也瞬間被這無孔不入的箫聲而引得頓住了動作。那些打殺成一團的人,多數緩緩靜了下來,而那些本神智全無無敵寶鑒引得全無之人,緩緩地回過神來。
遠遠的,在幫着許多人“收屍”實際上卻是在收集這些人的武功秘籍和遺物的柴玉關,也頓住了動作,皺起了眉頭來。
“莫非是有人看出了事情有詐,從中作梗?”柴玉關皺起了眉頭來,他想了想,終究不太放心,又收了一具屍體之後,便吹起了和王雲夢聯系的暗号,隻是半天也不見王雲夢的身影,他心裏頗爲不滿,躊躇了片刻,便提腳往箫聲響起之處。
而此時的王雲夢,卻在衡山之下的一處山莊之中追殺一個侍婢,她伸出纖長的手指,捏住了女子的下巴,“就是這張臉想留住玉關嗎?賤/人!”
“住手——我,我已經,懷有玉關的孩兒——”女子掙紮着說出話來,看向王雲夢的目光,半點懼怕也沒有,反有一些得色,“雲夢仙子是很美,也很厲害,可是玉關要的,是溫柔體貼的女子,而我便是那個人!”
白靜撫摸着還未凸起的肚子,神色溫柔,然而說出的話卻像刀子一樣,割着王雲夢的心。
“你胡說!這世上唯獨我王雲夢才配合他站在一處,隻有我才是他最愛的女人。你不過是個侍婢,低賤至極,竟然也妄想得到玉關?即便你肚子的孩子真是她的,也和你一樣,是個賤人。像你們這樣的賤人,本就不該活在這世上!”
王雲夢當年曾敗在了九州王沈天君的手上,身受重傷瀕死之時被柴玉關所救,其後一顆芳心便全在柴玉關的身上。甚至偷偷地下嫁給了武功低微,在江湖之上名聲也不響的柴玉關。爲了幫助柴玉關能夠成爲江湖第一人,兩人密謀許久,才生出了一計,便是故意在江湖之上傳言說是衡山回雁峰藏有無敵寶鑒,而柴玉關隻需要在路上替那些自相殘殺的武林人士們“收屍”,不但能賺到莫大的名聲,更是能夠得到他們轉交的武功秘籍。
她本聽了柴玉關的話帶着兒子藏在暗處,不想才和柴玉關分開短短半年,便聽說了他和這神劍山莊的侍婢白靜好上了,她如何忍受得了?當即丢下兒子,匆匆來尋白靜的麻煩了。
王雲夢的武功雖未恢複到昔日最鼎盛之時,但是比之白靜卻也強了許多,她之間的話音一落,一掌就拍了下來。
“铿——”一聲劍鳴阻住了王雲夢的殺着,赫然是白靜家的少主,少年遠遠見了王雲夢下殺手,也不及問緣由就出手了。
王雲夢氣急敗壞,也絲毫不留情面,本是美麗至極的面孔上滿是殺意,看起來都有些扭曲了,她身形一動便同少年戰成一團,眼見白靜想要趁機逃走,她不由得大怒,沖着少年怒道:“你可知白靜這個賤人勾引我丈夫,還懷了孽種,這樣的賤人該不該殺?你快些讓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殺!”
少年卻半分也不相信王雲夢的話,他覺得自己和白靜一起長大,在他的心裏面白靜是溫柔娴靜的姐姐,是世上最最溫柔的女子,怎麽可能做出勾引有婦之夫的下作行徑來?他以爲一切都是王雲夢胡亂編造的,持劍半步也不退。
然而事實卻是,就在王雲夢現出殺招之時,他心目中最最溫柔的女子,卻是撇下他轉身逃走了。在不敢置信中,他被王雲夢殺死了。
“當真是個賤人!竟然讓她跑了……”王雲夢暗恨不已。她根本就不相信柴玉關會背叛她,隻因她相信世上沒有那個女子比她更美麗,更妩媚,更愛他的。更因爲隻有她一人知道,柴玉關義薄雲天的表面下藏着的是一顆多麽邪惡的心。
不說王雲夢沒殺得了白靜,回去之後不見了兒子後多麽慌亂,卻說柴玉關趕到山腰之間原随雲、花逐月等人之處時,他此時還沒有那份功力能夠看出兩人武功的深淺,但是卻不妨礙他猜測出兩人不太好惹。隻是如今計劃已經快要成功了,他是如何也不可能就此放棄的。眼珠一轉,便生出一計來,對着那些本因自相殘殺而傷勢頗重的江湖人噓寒問暖起來,末了還一臉氣憤之色地斥責原随雲和花逐月:“兩位同爲武林人士,怎麽能夠見死不救呢?竟還在此吹曲子以阻攔江湖同道。你們這麽做,可是想要獨占那無敵寶鑒,成爲江湖公敵?”
柴玉關說得嚴正言辭,引得那些本已經心緒平了不少的江湖人又激動起來,對原随雲和花逐月紛紛投以懷疑的眼神。
他根本就沒想到過,花逐月身邊的小小孩童會是他和王雲夢的孩兒,也是,他上次見到兒子還是半年之前,那時孩子才剛剛學走路學說話兒呢。而小童憐花兒再聰明,此時也是個兩歲多點的小童,對于一年見不了幾面的柴玉關根本就沒啥印象,他此時拉着大郎的手,叽叽咕咕地說着孩童們才知道的話兒。
花逐月吹了最後一段曲子,才收起了玉箫,冷眼看着柴玉關道:“你又是什麽人?若是回雁峰真有那所謂的無敵寶鑒,你就絲毫不動心?若是一切都是個謊言,你說這番話又是抱着什麽心思呢?”
“在下乃是關西柴玉關,在江湖之中還算有些薄名。我素來以爲立足江湖仁義才是基石,我雖然也想見識那無敵寶鑒,可更見不得如此多的江湖兄弟們傷死後還不得收斂。倒是兩位,這語氣是将那無敵寶鑒視爲囊中之物了。”柴玉關這些年混迹江湖,從一個小小商家的庶出子到今日的他,這說話的本事也算是修煉成了。
“一百一十二人,”原随雲突然出聲,他淡淡地道:“我和内子帶着兩個孩子從腳到此,已經看到了一百一十二人重傷瀕死,想必這些人死前最後所托付的人便是你了。就算全都是江湖三流的功夫,這麽多家的功夫以後都在你的手上,隻需花上數年,你苦練不止,到時候這個江湖已經無人是你的對手了。更何況,這些人之中還不乏那些名門大派之人,譬如點蒼派,峨嵋派等等。”
原随雲的目光掃過那些還有些懵懂的江湖人,突然飛身而起,一掌拍向山道邊一塊半人高的巨石,隻見那巨石在“轟隆”聲後化爲粉末,才施施然落下,輕拂過衣袖,背手昂然道:“當今天下,我已無敵手,那無敵寶鑒是真是假,與我半分吸引力也無。你們若是不相信,可以跟着我們一家人一起上回雁峰去看看,若沒有寶鑒,那就隻是一場騙局,估計是有人故意設下的。若是有寶鑒,見者有份,我允許諸位全都可以抄錄下來。”
即便有些人心裏不服氣,可是懾于原随雲的武力,都不敢說什麽了。且他們受的傷不輕,再打下去别說得什麽寶鑒了,隻怕命也沒有了。故而這二三十多江湖人竟沒有了異議,同意了原随雲的話。
唯獨柴玉關目光閃爍,心裏暗罵原随雲攪了他的計劃。隻是此時卻不好退去,隻得跟着這些人一道了,心裏卻是在想着如何脫身。
花逐月看得出柴玉關有問題,原随雲又豈能看不出呢?隻是他們倆都沒有興趣殺柴玉關,隻因柴玉關可能是心存惡毒之意,但若這些江湖人沒有傻傻的就湧向衡山,又豈會讓他的奸計得逞?心存貪婪之心,也該受些教訓的。
夜間,柴玉關頻頻捂着肚子出了歇息之處,每次回來臉色都比上一次更差一分,有人問他,他則苦笑道:“大概今日餓得厲害了吃了生水,肚子裏頭翻天覆地的,一直拉不停……”他才說完,又捂着肚子跑到暗處的樹下了。
即便是武功高手拉稀起來也是沒啥辦法的,這兒又沒有大夫,那些受重傷的江湖人都同情不已。唯獨花逐月和原随雲夫妻倆心知柴玉關是在做戲。
兩人抓出了一隻野兔烤了,又砍了竹子做竹筒煮水,他們兩人和兩個孩子都吃了一些,至于那些江湖人,則啃着他們各自帶着的幹糧了。
次日一早,柴玉關得樣子像是大病一場樣,沒有人攙扶着根本無法行走,自然他便沒有跟着衆人上路了。
“就這樣放過他?”花逐月看了原随雲一眼,低聲道。
“再看吧,現在不用理他。”原随雲看了眼自己懷中的兒子,又看了看花逐月懷中的憐花兒,“倒是這個孩子,等這邊的事情了結了,得想法子找到他的父母爲好。”
兩人說着憐花兒,另一頭王雲夢已經和柴玉關碰到了一處,她一臉焦急之色地拉着柴玉關道:“花兒不見了,這可如何是好?他還這麽小……”
柴玉關對王雲夢利用居多,感情還真談不上,對王憐花這個見得不多的孩子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感情了,不過面上他知此時不是和王雲夢翻臉的時候,當即做出焦急狀問出了孩子不見前穿着的衣衫,當知道孩子的穿着打扮,他立刻想起了花逐月腳下的一個孩童,再看王雲夢焦急之色,頓時心中急跳,生出了一個借刀殺人之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