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靜齋在梵清惠身死,師妃暄下落不明之後,不甘心就此放棄多年的經營,然而其頹然之勢已成,聖女的培養也不是一夕之間可成的,故而隻能吞下了已成的苦果。至于魔門六道,本就是内鬥不休紛争不斷,祝玉妍和石之軒的死亡,造成的影響更多是對陰癸派和花間派的,反是對整個魔門的影響不那麽大了。
無争山莊之内,阿望目帶不舍地看着原随雲和花逐月,“原叔叔和嬸嬸一定要離開嗎?能不能帶我一起走?”幾個月的時間裏,足夠阿望将他們夫妻倆當做親密的長輩了。
原随雲沒有說話,花逐月拉着阿望到懷中,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聲道:“阿望,你雖然年紀還小,可是我和你原叔叔從未将你當做小孩子看待的,你知道我們不是此間人士,來去可說是緣分。不然我們自然想帶着你一道去的。我和你叔叔來自數百年後的無争山莊,你要好好兒,跟着魯妙子前輩讀書習武,做一個了不起的人,也許數百年後,我和你叔叔還能看到你的事迹流傳下來。”
阿望心裏很是難過,他如果是一般的孩子,大概隻會吵鬧讓他們不要走,可是他的早慧讓他知道,原随雲和花逐月的離去不是人力可以扭轉的,他從懷中拿出了兩隻栩栩如生的小木馬,“這是我親手做的,送給叔叔和嬸嬸的孩兒,讓他們知道,我這個哥哥也很想見見他們的……”
阿望的眼淚一顆一顆的滴落下來,他突然嫉妒起從未見過的大郎和二郎來,如果他是他們的哥哥那該有多好啊!
“阿望真是個好孩子……”花逐月也忍不住了流出淚來,抱緊了阿望。還是原随雲看不過眼,等阿望不再流淚了,方對阿望道:“若是真有話想對我們說,便好好兒跟着魯妙子學習機關墓葬之術,在山莊西北處的廢井下設下暗室,說不得數百年後我和你嬸嬸真能看到的。”
阿望抽泣了下,用力點了點頭,“你們回去了就去廢井下尋找看,一定能找到我長大後布置的暗室的。”
原随雲輕輕一笑,将“碧血照丹青”遞給了阿望,“雖無師徒之名,但是你也算是我的弟子了,這把短劍便留給你。拿着吧。”
阿望沒想到待自己一向淡淡的原随雲,竟然将他的神兵短劍給了自己,頗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了短劍,竟還傻乎乎地道:“原叔叔真将它送與我啊?看來原叔叔平時的冷臉,也不是不喜歡我嘛。”
花逐月看李元霸眼裏的羨慕之色,也摸了摸這個神智永遠不會長大的孩子的大腦袋,“元霸你天生神力,最适合你的兵器不是劍,而是大刀或者重錘之類的兵器。你好好和阿望一起跟着魯前輩學習,你娘親才會高興。”
李元霸咧開嘴傻傻笑了起來。
至于魯妙子,自從得知原随雲和花逐月的來曆之後,聽聞數百年後,早已經沒有什麽魔門、慈航靜齋,聽聞數百年間的朝代庚帖,便一直有些失神。與原随雲和花逐月告别,也是最沒有愁緒的人。
“人生百年,能結識兩位,當真是魯某之幸了。兩位放心,我會盡心教導阿望。”魯妙子拱手道,然後死活要跟在兩人身後,說是一定要看看兩人是如何離開的。
原随雲和花逐月無法,隻得由着他了。幸好沒有讓魯妙子跟太久,這天用過了晚膳後沒多久,魯妙子就看見了原随雲和花逐月在庭院之中消失。
他們都不知道,揚州城裏的兩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混混,因此而改變了命運。不過有大毅力和機緣的人終究不曾被埋沒,五年之後,天下反隋之勢風起雲湧,這兩個叫做寇仲和徐子陵的少年人加入了李密的反隋大軍,其後若幹年南征北戰,雖然沒有如秦瓊、程咬金等人那樣名垂史冊,卻也是不可小觑的大将了。
原随雲和花逐月隻覺得一陣恍惚,腳下才站穩,面門處就有一物砸了過來。原随雲伸手接了,一看是一隻藤球。然後他們兩人就看見了兩個胖乎乎的孩子步履不大穩地跑近。
“球,我的!”當前的孩童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原随雲,一點兒也不怕生,蹦出三個字來。
他身後的孩童稍微瘦那麽一點點,吐字卻更清晰,“哥哥的球!”
隻看他們一模一樣的袍子,和原随雲極爲相似的面龐,花逐月立刻就知道了他們是自己的數月不見的雙胞胎兒子。可兒子們卻不認識爹娘了!花逐月的雙眼立刻就濕潤了,走上前蹲下身道:“大郎二郎不認識我了嗎?”
大郎和二郎疑惑地看着花逐月,他們感覺到她可以親近,竟搖搖晃晃地走近,大郎更是狡猾地看了看原随雲手裏的藤球,又看了看花逐月,那意思分明是要花逐月替他們拿回了藤球。
原随雲拿着藤球走近,低頭看着兩個悄悄靠近花逐月還不自知的小不點,“叫爹爹,球就給你們。”
花逐月不滿地睨了他一眼,想了想從懷中拿出了阿望送的兩隻小木馬,一人遞上一個,笑吟吟地道:“大郎和二郎一人一個。”
二郎想要伸手接,卻被大郎拉住了,他流着口水,不舍地看了眼小木馬,又打量着花逐月,好似不明白她爲什麽給自己兄弟倆東西樣。突然又伸手“搶”過了一隻小木馬,轉身搖搖晃晃地想要跑遠,二郎有樣學樣,也伸手“搶”過一隻轉身,卻被忍不住笑了的花逐月給抱住了。
至于才跑了兩步的大郎,也被原随雲抱進了懷中,對着肉乎乎的小屁/股輕輕拍了一掌,“把弟弟都帶壞了。”
“放開,放開我!祖父,祖父……”二郎見哥哥被“打”了,用力蹬起來,大圓眼瞪着原随雲。
“你們夫妻倆一回來就欺負兩個孩子,真不像話!”廊下石凳上坐着的原東園假做生氣樣出聲了。
兩個孩子被他們的爹娘放下地,就噔噔噔地朝着原東園跑了過去。
“祖父,壞人!”“祖父,打他們!”大郎和二郎一左一右地拉着原東園的手,揚着小腦袋瓜子瞪着兩人。
原東園摸了摸兩個孫子頭頂的小辮兒,笑歎道:“他們很厲害呢,祖父也打不過,怎麽辦呢?”
“啊?”大郎和二郎看向兩夫妻的目光立時怯怯的,還往原東園的身後退了點兒,确定安全了小兄弟倆才說着他們自己才懂的話兒。
原東園朝着兒子兒媳微微搖了搖手,示意他們看兩個孩子怎麽應對。
好一會兒,大郎才探出頭,奶音脆生生的,“珍珠姨姨打!”
二郎也偷瞄着原随雲和花逐月:“墨叔叔厲害,管家爺爺厲害,打!”
“可是你們管家爺爺、墨叔叔還有珍珠姨姨都打不過他們啊!”原東園撈起兩個孫兒,指着走近的原随雲和花逐月道,“大郎和二郎這半年都開始認人了,你們兩人不在身邊,雖時常拿你們倆的畫像和他們說,對着畫像兩人叫爹娘可歡快了,不想對着你們,卻是這樣子。看來要他們親近你們,可得你們自己想想辦法呢。”
原随雲和花逐月哪裏看不出原東園是故意的?雖然兒子兒媳丢下兩個小孫孫是不得已的,但是心裏總是有些不得勁兒,覺得委屈了孫子。
原随雲可不覺得做爹娘的要親近兒子還要想法子,正要将兩個小子撈過來,左手衣袖就被花逐月拉了拉。
花逐月聽兩個孩子說得話,是喜歡武功厲害的人。當即就取出了玉箫,又讓原随雲回廳中取了牆上挂着做擺設的一柄華麗的長劍,夫妻兩個在庭院中擺開姿勢你一招我一招過了起來。
當然了爲了吸引兩個小孩子的注意力,他們的招式極慢,身形忽上忽下,忽遠忽近,白玉箫影和長劍柄上鑲嵌的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讓兩個小孩子瞪圓了眼,張大了嘴,口水都流濕了小圍脖,半天都不見眨眼的。
原東園看着兒子竟也能夠陪着兒媳一起耍劍給孫子看,心裏不由得欣慰異常,拉過大郎和二郎,慈和地道:“那就是你們的爹爹和娘親,是不是很厲害?你們不是一直吵着要爹爹和娘親嗎?還不快過去?”
大郎和二郎看了看祖父,又互相看了一眼,便跌跌撞撞互不相讓地跑向原随雲和花逐月。
花逐月一臉笑意地朝着兒子揚開了手臂,等着兒子們乳燕投林。哪知兩個臭小子卻是繞過了花逐月的手臂,雙雙撲向了原随雲的大長腿,揚起胖乎乎的小臉,朝着他們神色淡然的爹爹拉長小奶音兒:“爹爹——”
花逐月覺得好心酸,嫉妒地看着被兒子抱腿的原随雲,她,她竟然被兒子給無視了!
原随雲心裏好笑,但是卻彎下腰,推着兩個兒子轉身:“喏,先見過你們娘親吧。”
兩個孩子雖然都很小,卻有種天生的敏銳感,當即就齊齊撲入了花逐月的懷中,二郎甚至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着還花逐月的臉頰,“娘親笑笑嘛。”大郎則是直接親了花逐月半邊臉頰口水。讓她受傷的心立刻就痊愈了。
當夜,花逐月才看着兩個孩子睡着了回房,就聽原随雲說三日後便給兩個孩子開始藥浴拓寬經脈。她下意識地想要反對,可是看向原随雲溫柔卻堅持的雙眼,她隻得沉默了,半晌才應了,隻是想到孩子這麽小就要開始忍痛,終究忍不住撲在原随雲的懷中哭了半晌。
“這是爲了他們的将來着想,隻有擴寬經脈,然後再大些洗經伐髓之後,練武才能事半功倍……”原随雲撫摸着花逐月的頭發,沉聲道。
“我知道,可我還是舍不得看他們受苦……”花逐月抽了抽鼻子說。此時此刻,她才明白,天下做父母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