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士及隻覺得喉管之中的空氣都好似凝窒了一般,呼吸都不能暢快了,耳廊之中也轟鳴作響,好半晌才聽清了原随雲的話,但這時在他眼裏,這原随雲已經不再是一般的江湖人士了,這樣表面無害好似貴公子一般,内裏卻厲害異常的,他也隻在多年前遠遠見過的石之軒身上見過。
想到邪王石之軒的手段,宇文士及此時方有些後怕,哪裏還敢與原随雲動武了?他的臉皮子也厚,假意笑道:“是我魯莽了,出門前沒仔細挑人跟随,就喚了這個不懂事的牙将,得罪之處,還請原公子見諒。”
原随雲頓時一笑,他就知道宇文士及這等自小浸在權貴世家長大的人,最是知曉厲害輕重的,隻一句話和絕對的武力威脅,他便不會多言。
“不知者不怪,我和内子本就是一介白身,如何敢同宇文驸馬計較。”原随雲淡淡地道,“我知驸馬的來意,怕是疑惑我與内子來洛陽的目的。還請驸馬告知令尊,我們隻是來洛陽遊學的。這裏畢竟是古都,較之太原繁盛不少,若不能看看,終究是一大遺憾。令尊若是不信,驸馬最好勸勸他,依驸馬之見,李淵可有能力讓我成爲附僚呢?”
宇文士及此時自然不會将李淵太放在眼中,隻覺得他李閥能有今日之地位,大多是憑借姻親關系立足的。當即便稍微放下了心,邊抱拳告辭邊再次打量原随雲和花逐月,确定他們不是一般的江湖人,絕對不是李淵能夠招攬得了的,當即又放下了大半的心。
待宇文士及走了,原随雲見花逐月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也笑了,拉着她到了懷裏,才笑歎道:“你啊是不是小看我了,我豈會不知輕重殺了宇文士及了事?阿望雖然算不得我們的弟子,但是既得柳青雲的托付,便不會真留下一個亂攤子給他的。”
花逐月笑着點了點頭,做出歉意的樣子,柔聲道:“是我錯啦,原公子便不要與我計較了。”
原随雲又是一笑,伸手摸了下花逐月的下巴,說道:“我如何會同你計較這個?如今我隻是覺得宇文閥的人來得太快了些,這其中或許有我們不知道的緣故。洛陽城魚龍混雜,隻怕不太好靠近楊公寶庫。”
花逐月也露出爲難之色來,這些時日裏,每次說到毀去邪帝舍利之時,他們才感覺到有一絲離開此間地界的契機在,很有可能不毀掉那東西,他們便離開不成。
“這有何難?隻要制造一起更大的變故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我們再去楊公寶庫,便能無人發覺到了。”卻是魯妙子一個人自廳後走了出來道。
他之前在太原之時,被窦夫人領着去偷看了原随雲做火藥的山谷裏瞧了的,知道原随雲手中有極其厲害的恍若天雷一樣的玩意兒,有這個東西在,加之原花兩人奇特的面相,他才答應了窦夫人的提議,扮作普通的文人西席一路來了洛陽。
花逐月從原随雲的懷中出來,撫了撫頭發,見他一副什麽都沒見到的樣子,這才沒有尴尬,立在一邊聽他說話,頓時雙眼一亮,不由得看向原随雲。
原随雲稍作沉吟便點頭道:“是個好主意,隻是要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非大變故不可能做到。除非,讓洛陽行宮地動震塌毀去……”
若是手裏有足夠多的火藥也可行,隻是他能做的,也是從明時風雷堂那兒偷到的本事,火藥的量并不多,不足以讓洛陽行宮毀去,最多炸毀一兩座宮殿而已。
原随雲所憂的,花逐月也想到了,她低頭想了片刻便生出一個主意來了,當即擡頭道:“我倒是想出了一個法子,随雲你和魯前輩參詳一二,看能不能改進得更好一些。魯前輩讓人易容成你的樣子,往北邙山而去,就說楊公寶庫在北邙山,到時候,魔門和正道都湧去了北邙山,而我們則趁機去真正的楊公寶庫。”
花逐月說得簡單,這個法子之中最困難的,便是誰易容成魯妙子的樣子,北邙山那裏要不要真弄處機關來,不然如何騙人?
“其實不難,到時候我易容成魯前輩的樣子就是了,除非幾大高手聯手,不然他們就算是識破了我是假的,也抓不住我的。”花逐月想了想,又出言道。
“不行!”原随雲當然不會由着花逐月去冒險,“這事不一定要魯前輩現身,我們可以讓人在乞丐和災民之中傳流言,就說北邙山有寶庫,尋到了不但基因珠寶取之不盡,更是吃上幾輩子也吃不完的糧食,正好洛陽城的守軍不是不讓河東的災民進城嗎?就讓他們全部去往北邙山,即便真的尋不到寶藏,也能挖幾處古墓得些财富活得性命。”
魯妙子想要說什麽,但是見原随雲沉着的俊臉,懾于他的氣勢,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最後便是花逐月也拗不過原随雲,她撅嘴不高興地道:“若是咱們到了楊公寶庫,魔門和慈航靜齋的人也跟着來了,豈不是平添麻煩?”
“他們若是跟來了,我全都殺了,便不麻煩了。總而言之,你别想一個人易容去冒險。”原随雲擡眼看着花逐月說道。
魯妙子終究是性情中人,知道原随雲此舉最爲合理,便道:“你們夫妻二人先也不要争了,流言可讓災民去傳,但是楊公寶庫,便是我這個設置機關之人,沒有鑰匙也是進不去的。而開啓寶庫的鑰匙,乃是和氏璧。對,就是你們所想的,那被當做傳國玉玺傳承下來的和氏璧。”
“可是不是傳言真正的傳國玉玺早在三國時期就已經失蹤了嗎?”原随雲和花逐月齊聲道,早知道這麽麻煩,又何必此時趕來洛陽?
“說是失蹤了,自然是有人知道其下落的。這個便要問阿望了,聽聞托付他給兩位的是魔相道的柳青雲,柳氏往上走幾百年,也是極有聲望的士族呢。”魯妙子摸了摸短須,當得知阿望的身世之後,隻覺得一切當真是天意了。
這日夜間,阿望果然從他的小私袋裏掏出了一塊磕破了一角鑲金的玉璧,原随雲和花逐月都拿起來仔細看過了,确實是一塊極爲上等的寶玉,其上刻着四個篆字,但是要說有多麽特别也不至于,不會夜間發光,更沒有内藏真氣啥的。
魯妙子接過了玉璧微微一笑道:“當初我之所以設此玉玺爲鑰匙,便是因爲楊公寶庫之中不但藏有武林中人觊觎的邪帝舍利,更是藏有可以複興一國的巨大财寶和冶煉兵器之物。當日隋帝逼迫楊素身死,可終究沒有奈何楊素,方留下了這巨大的寶藏。”
花逐月卻是想起了阿望,她與這孩子相處的時日漸長,自然就生出了感情來,想到她和原随雲不久之後将會離開,她便直話直說道:“這做鑰匙的和氏璧是阿望拿出來的,寶庫中的财物,分阿望三成。魯前輩以爲如何?”
魯妙子見原随雲和花逐月眼中的冷意,不由得苦笑道:“你們既然這樣說了,我又怎麽會不答應呢?隻是剩下的财物,你們打算如何處置呢?那裏面的東西,真要全部毀去了實在可惜得很。”
“既然讓城外那麽多的災民爲我們傳了流言,自是不好讓他們白白忙活一場,若是有銀錢,自是散去爲佳,好過餓殍遍野。”花逐月說道,隻是她也明白,就算是散去些銀錢救濟災民,也不會長久。隋炀帝還在作死,天下大亂終究不遠了。
三人既已說定,便靜候十日之後的月圓之夜。那一日正是他們商定的,開啓楊公寶庫之期,也是諸多人的視線被引去了北邙山之時。不過縱使大多數人被引去了北邙山,似慈航靜齋和陰癸派的大能們卻依舊沒有放松對原随雲幾人的打探。故而當他們三人外帶兩個孩子出了會館不多時,還未走到寶庫入口處,便見到本該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好似醉了一般散去了。
他們的目光很快看向了前方的一座房舍頂上。隻見明月斜照下,紗衣輕揚,臉上亦蒙着薄紗的女子正迎風而立,她的身形婀娜修長,頭結高髻,縱使看不到她的花容,也無人可忽視那宛若谪仙的風姿。她的身邊還站着一個少女,真是那日花逐月在樹林之中救了的绾绾,她們的一雙妙目正看着原随雲一行人。
原随雲和花逐月以及阿望都見過她,知道她便是陰後祝玉妍,隻是原、花兩人本就有了心理準備,并不多驚訝。最後一臉驚愕之色的反是魯妙子了。
魯妙子知道他的易容術能夠瞞過天下人,卻也決計瞞不住祝玉妍的,當即苦笑一聲,撕開了臉上的□□,看向祝玉妍道:“想不到今日我們故人會重逢!”
“是呢,我尋了你這麽多年,也沒有想到會在今日重逢。”祝玉妍微微一笑,“你這是帶他們去哪兒呢?可不能撇下我一人呢。不然我怕我會兌現多年前的話,殺了你呢。”
原随雲和花逐月對視了一眼,一起看向魯妙子,對他微一點頭。魯妙子便笑歎道:“我豈敢撇下玉妍你呢?隻怕一會兒見到了石之軒,你就不會再看我一眼了。也罷,你既要跟來,便一起來吧。”
祝玉妍輕笑出聲,說不出的魅惑之色,帶着绾绾一道飄然下地,跟着他們一道走向楊公寶庫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