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限的惆怅中,兩人離開了桃花島,卻是往福建府而去。卻是他們打算去看看普陀山風,再去莆田少林走一遭。不想還未至福州,就遇上了這場暴雨。
原随雲眼見雨越下越大,沒有半分停止的意思,再看身前的花逐月全身都濕透了,眼見她快縮成一團,想起她此時的身體受不得涼,原随雲勒緊缰繩目光四顧,忽然瞧見不遠處雨霧中的亮光,不由得暗喜忙并催馬加快了速度。
隻是待策馬停在一處不大的驿所前,原随雲也顧不得那驿所前屋檐下站着的數個腰闆筆挺,滿是英悍之氣的漢子,隻因花逐月的身體都有些顫抖了。
即便是武林高手,女子依舊還是女子,在那幾天裏淋雨了一樣會冷會生病。花逐月覺得整個人都冷得緊,她隻想快點靠着火坐下喝完熱湯什麽的。原随雲丢下缰繩也不去拴,扶着花逐月就往驿所之中走。
“站住!我們總镖頭和夫人在裏頭,你們要避雨就在外頭……”兩個漢子伸出手阻攔,卻被原随雲的氣勢所懾,後頭的話根本說不出來,整個人還差點跪倒在地。
屋檐下的漢子們都是福威镖局的趟子手,眼見兩個兄弟話都沒說完就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自然都走上前來相幫,隻是他們想仗着人多可以收拾來人的想法,在還未靠近兩人三步遠同樣被來人的氣勢所懾,紛紛吓得忘記開口了。
驿站之中燃着熊熊的篝火,其上架着一口鐵鍋,發出陣陣的姜味來。一對相貌出衆的中年夫妻坐在火邊,另有三四個中年漢子站在一邊。其中一人見原随雲和花逐月進來了,皺眉想呵斥,卻被中年夫妻攔住了。
那美貌夫人穿着一身淡紅色衣衫,手邊放着一對金刀,她卻是看向臉色蒼白瑟瑟發抖的花逐月,起了恻隐之心,“白二,算了,讓這位公子和姑娘留下吧,我看這位姑娘冷得緊,在外頭隻怕會大病一場。”
花逐月對着美貌夫人微微笑了下,原随雲扶了花逐月在火邊坐下,難得出言謝過了中年夫妻,雖然這些人就算不客氣不同意他們依舊還會留在火邊,但總算避免了和這些人動手耽誤工夫。
原随雲讓花逐月靠在肩上,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眼見熱度不低,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他也顧不得中年夫妻和其他漢子在一邊,擡起右掌貼在了她的背心,竟是運功幫她驅起了寒來。
林震南此人性子疏闊,并不曾原随雲這樣一個少年公子看在眼裏,正在一邊的史镖頭說着話兒。反倒是林夫人比丈夫細心得多,她留意到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那女子身上的衣衫就幹了!她娘家乃是洛陽金刀王家,也算是武林之家,她自己也是會功夫的,可是在她熟知的人中,無論是父母還是丈夫,甚至是早就不在人世的公爹,都沒有這份少年公子的功夫深。
原随雲見花逐月衣服幹了,可好似還覺得冷,他心裏頓時有些慌了。林夫人正打量着兩人,留意到花逐月粉紅色衣裙上有些血迹,再看花逐月的唇色,頓時起了個猜測,也有心交好,便道:“公子啊,我們這些還有些姜茶,不如讓這姑娘喝點兒。”
原随雲擡眼看向林夫人,打量了片刻才出言道:“多謝夫人了,不知可有夫人可有紅糖?”
林夫人見原随雲這般體貼女子,交好之心外又生出了幾分好感來,她笑道:“公子走運,正好我們當家的這次走镖途徑會昌,那兒産的紅糖乃是江西最爲有名的,就帶了些回來。”她說完就扭頭對着白二吩咐取些紅糖來,她拿紅糖放在了篝火上煮着姜湯的鍋中。又等了片刻,親手舀了一碗紅糖姜水遞給了原随雲。
花逐月就着原随雲的手,一口一口地将一碗紅糖姜水都喝完了,才覺得寒涼的腹部到四肢有了些許的溫度,臉色也稍微好了些。她對林夫人笑了笑,才擡頭與原随雲道:“我好多啦,真得好好謝謝這位夫人呢。”
原随雲此時才稍微放下心,他扶着花逐月靠在他的盤起的雙腿上,細心摸了摸她的額頭,又順了下她的頭,舉止親密。于他們兩人而言,既是夫妻,這樣親密的舉止,并不算什麽。隻是在福威镖局的幾個镖頭并林震南夫妻看着,卻是不好意思了,隻看了兩眼,便移開了目光。
原随雲這才自己運功,不過片刻,他渾身的衣物也全都幹了。
林夫人心中雀躍不已,這少年公子的功夫高深,也不知哪派的弟子,若是能收平兒爲弟子,或者指點一二,那真是受惠無窮啊。林震南和另外三四個镖頭此時都震驚原随雲這一手功夫,紛紛露出了驚詫警惕之色,還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原随雲收功以後,看向身邊的花逐月,見她雖還有不适,卻是強撐着精神在和林夫人說話。
“方才真是多謝夫人相助了。這是我的夫君,他姓原,名随雲,而我姓花,名逐月。夫人年長于我,又與我有恩,稱呼我的名字便是了。”花逐月誠心與林夫人道謝。
林夫人爽朗笑道:“好,花家妹子着實爽快,我便喚你逐月妹子啦。至于恩,不過是一碗加了紅糖的姜水罷了,算不了什麽的。不過聽你和原公子的口音,不像是福建人呐。”
原随雲輕輕撫了下花逐月的頭發,接過她的話音道:“我乃是太原人士,逐月本是杭州人。我們之前在東海師門小島之上,四下無事,便想看看普陀山,在去莆田少林寺去看看。不想竟遇上這場大雨。倒是夫人,不像是普通商戶人家的夫人。”
林夫人忙拉了下丈夫林震南,笑道:“這是我夫君,林鎮南。他是福威镖局的總镖頭,這幾位都是我們镖局的镖頭。我們這次往江西走了一趟镖回來,沒想到還未進福州城,就被這場暴雨給阻在路上了。”
林震南能将福威镖局越做越大,可以說完全不是靠武功,而是做人的本事。他素來認爲江湖上的事,名頭占了兩成,功夫占了兩成,餘下的六成,卻要靠黑白兩道的朋友們賞臉了。震懾于原随雲露出的那一手,他此刻自然是巴不得與兩人結交的。
“原公子和原夫人應該還未去普陀山和莆田少林寺吧,以林某的拙見,不如待雨停了,兩位在寒舍歇息幾日。我看原夫人該好生調養一番才好,便是風寒小恙拖久了,也傷身呢。”
林鎮南也是男人,看得分明原随雲最在意的應該是他的妻子,以原夫人恐染風寒相邀,想來不會被拒絕的。
原随雲隻沉默了片刻,見衆人對他和花逐月的名姓并無反應,便知道這福威镖局在江湖中恐怕就是末流角色,更多的算是商戶了。他低頭看了下花逐月。終究是擔心她的身體,便點頭應了,“于此,那就叨擾林總镖頭和林夫人了。”
大半個時辰之後,暴雨才漸漸停止,原随雲才半摟着花逐月跟着林震南等人一起進了福州城。
福威镖局在西門大街之上,若非是宅第門前的石獅以及石壇中插着旗杆上的迎風展樣的青色的,繡着頭張牙舞爪、神态威猛的雄獅的旗子,以及其上繡着“福威镖局”的字,大約以爲這宅第是什麽大富鄉紳人家了。
林震南夫妻等還未進門,就見大門處響起一片噪雜,一個八/九歲大的俊秀的男童突然沖了出來,撲進了林夫人的懷中。
林震南也是極爲疼愛林平之這個獨子的,隻是當着這麽多人,他還是輕咳了一聲,一臉嚴肅地道:“平兒,爲父是怎麽教你的?”
林夫人摸了摸兒子,将他輕輕推出來,“還不快去見過你爹爹和幾位叔伯,還有兩位客人。莫要失禮啦。”
林平之雖然被父母萬千寵愛,但性子純淨,極爲聽父母的話,他從母親懷中出來,一本正經地對林震南磕頭後,又起身拜見了其他極爲镖頭,最後還與原随雲和花逐月見了禮,“見過原叔父,原嬸嬸。”
林平之太會長了,完全是挑着林震南和林夫人最好看的地方繼承了,雖則兩頰還有點兒胖胖的,但是卻更讓人生出喜愛來,他一雙大眼骨碌碌地看着原随雲和花逐月,滿眼都是好奇。
花逐月聽到這“嬸嬸”的稱呼,不由得笑出聲來。她低聲與原随雲道:“我們得了這孩子一聲叔父和嬸嬸,倒是沒準備見面禮呢。”
原随雲輕輕拍了下花逐月的手,他大概也猜到了林鎮南和林夫人邀他們倆來福威镖局的心思了,應該是想他們能指點這孩子下了。比起東方不敗的滿腹野心和算計,天真而純淨的林平之無疑更讨人喜歡些。
原随雲微笑道:“平之麽?我和你原嬸嬸在府中這些日子,還請平之多多關照了,你爹爹和娘親應該很忙,我們有什麽事情,就要勞煩平之你啦。”
林平之和所有的孩子一樣,希望被人當做大人相待。不過平日裏父母和叔伯們個個都寵着他,将他永遠當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第一次被人鄭重對待,他當即就興奮紅了臉,用力點了點頭,挺直了胸膛正色道:“原叔叔放心,有事情盡管交給我好啦!”
林鎮南和林夫人見狀,按捺住滿心的激動歡喜,客客氣氣地請了原随雲和花逐月進了府,最後帶着兩人去客房的是自告奮勇的林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