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慶拄着鐵拐瞧了瞧沒有人影兒的茶肆,瞪了嶽老三一眼,“還不快進去看看老四在不在?”
嶽老三拿了火折子燃了,瞧見茶肆後頭死得不能再死的雲中鶴,頓時大聲叫了起來:“大哥,二娘,老四被人害死了!”
段延慶看着雲中鶴肩上的窟窿,葉二娘身影飄忽近前,她一手抱着一個不知何處偷來的嬰孩,一手探查雲中鶴的屍體。
“早就讓他不好太過貪花好色了,這不就被人逮着殺了吧?大哥,老四的五髒六腑全部都被震碎了。殺老四的人功夫了得呀!老四這麽好的輕功不能逃,還沒有機會給我們報信。”
葉二娘撸了下臉頰邊的頭發,起身拍着懷中的嬰兒,本該柔美的雙頰生生挂着幾道讓人不忍直視的疤痕,她輕笑道:“老四沒吓壞寶寶吧?真是個乖孩子。啊,怎麽沒氣了?是睡着了麽?算了,媽媽也不吵你了,好好睡啊。”
葉二娘哼着童謠抱着沒有氣息的嬰兒飄遠。嶽老三氣道:“大哥,你也不說說二娘,這個時候抱着個死孩子,咱們該想想怎麽爲老四報仇才對。”
段延慶道:“老四的仇當然要報,然而如今當務之急是配合一品堂的人将丐幫一舉拿下,然後再去少林寺給些顔色瞧瞧。挖個坑将老四埋了。”
過得一日,喬峰買好棺木準備送養父母的靈柩歸鄉,将兩個老人的棺木擡上牛車,喬峰穿着一身麻衣孝服,腰系草繩,胡須滿面也掩藏不住一臉的憔悴之色來。“這幾日多謝各位陪着喬某打理先人喪事,多的話喬某也不說了,你們保重,他日江湖再會。”
原随雲、花逐月并段譽等人一起送出喬峰三裏遠才回轉。段譽生性樂觀開朗,見衆人還在因爲喬峰的事兒感傷,便說笑道起來,什麽老漢兒年過六十失了兒孫,傷心難過恨不得死了才好,誰知老妻真個老蚌懷珠,五十有五還生下個胖孩兒來。
“所以說喬大哥雖遇上了不好的事兒,但定會否極泰來的。”段譽口才極好,當真将王語嫣、阿朱及阿碧都哄笑了。
花逐月見段譽在王語嫣面前百般讨好,可王語嫣心心念念的隻表哥慕容複,不由偏頭看向身邊的原随雲,暗想幸好自己與他可是兩情相悅了,心中不由得大爲舒暢,眼中多了幾分笑意,“此間事了,明日起我們四處逛逛吧。”
原随雲看逐月雙眼彎彎,帶着無言的喜悅,不由得也笑了,“嗯,江南大好風光,我早就想與逐月一同看看了。”
兩人之間的親密與溫情,段譽、王語嫣等人都是看在眼中的。段譽偷偷看了眼王語嫣,頓覺心酸難以言說。而王語嫣卻是想起不知何地辦事的表哥慕容複,難掩酸澀地低下了頭。阿朱卻是想起送父母靈柩歸故裏的喬峰,心裏突然有了決斷。打算次日一早就去追上喬峰,陪着他照顧他。
才過半日時光,卻有丐幫一弟子負傷前來,“喬幫主,喬幫主可在?求幫主救一衆兄弟的性命啊……”
原随雲這花逐月正在屋中互證武功修煉,阿朱不顧阿碧的勸阻,在收拾行李。王語嫣在想着她的表哥,段譽在偷看王語嫣。聽得這聲聲惶急的叫喚,他們全都起身出去了。
那丐幫弟子不見喬峰,頓時大哭起來,還是段譽再三詢問,他才将事情說明白了。西夏一品堂的人将丐幫一衆長老和大弟子們全都給抓了,他受吳長老的囑咐逃出來尋喬峰救命的。花逐月和原随雲對丐幫會如何并不關心,反覺得丐幫落得這個下場,是自作自受。但段譽和阿朱卻很是關心,他們深知喬峰爲人,若是他還在此處,定會趕去救人的。
段譽拍案而起道:“大哥雖不在此處,我作爲他的兄弟就替他去救人。”
“可是段公子你的武功時靈時不靈的,搞得不好救不出人反被西夏人給抓了就糟糕了。”王語嫣認真說道。
阿朱笑了笑道:“我有辦法。”她巧手修飾下,不多時,從房間走出來的不是俏嬌娥,而是身材高大滿面須發的喬峰。
“喬大哥?”段譽不敢相信地道,“你不是護送二老靈柩歸鄉嗎?”
“噗嗤!”逐月笑出聲來,“阿朱姐姐這一手易容術倒是神奇,隻要别人略微粗心些定不會看出來的。”
阿朱取下發帽和胡須,笑道:“所以這易容術也隻能蒙騙下不熟悉之人,可騙不了熟人的。不過相信一品堂的人沒怎麽接觸到喬大哥,我應該能哄住人。隻是光我一個去肯定不行的,還須得人一道去才成。”
原随雲沒有出聲,神色淡然地提着茶壺往逐月的茶盞裏添水,逐月也擺手拒絕。最後是段譽被阿朱裝扮成慕容複的樣子,兩人又商議了一番,第二日一早就出門趕去救人了。
“也許在段譽他們看來,我和你都太不近人情啦。”逐月拉着原随雲的手走在江南小鎮外,看着來往叫賣的商販,歎了口氣說道。
“本就與我們無關,管了閑事也落不到一聲好,何苦費心費力?便是喬峰,也不該再插手丐幫之事的。”原随雲說完,叫住了一個提着籃子賣花兒的小姑娘,隻見她那籃子裏放滿了紅的、粉色、紫的各色菊花,還有兩把帶着綠葉的桂花枝,香氣撲鼻。
小姑娘抿唇笑看着逐月,突然笑嘻嘻地道:“姐姐這樣俊俏,哥哥多買些花兒給姐姐戴讨得姐姐歡心才是呢。這籃子花隻要五十個錢,很劃算啦。”
原随雲也不還價,掏出一塊碎銀,也不要賣花的小姑娘找了,提過一籃子花兒放在了逐月的面前。
逐月不妨原随雲真買了一籃子的花兒,接過籃子拈起一枝桂花在鼻尖,笑容卻是比盛開的花兒還燦爛。
“我記得我七哥小時候很喜歡花兒,他的院子裏一年四季都能看到鮮花,哪怕是後來他的眼睛看不見了……”捏着花兒,逐月想起了七哥花滿樓,神色有些惆怅,“如今雖尋到了寒玉髓,卻不知那一日才能歸家去。”
“我覺得,終有一日能回去的。”原随雲挑了一朵粉色的菊花簪在了花逐月的發髻之上,隻覺得少女的容顔比那鮮花還要嬌美。“我相信,你的哥哥他們定也在等着你歸去。”
“随雲你不想家,不想老莊主嗎?”逐月想起無争山莊和原東園,問道。
原随雲心底也問自己:想家嗎?自然是想的,可是若不能回去也沒有覺得不好,畢竟無争山莊和老父于他而言,自小到大更多的意味着抛不開放不下的責任。他終究沒有說出違心之話,而是說出實言,“偶爾會想念父親。不過更多的時候是覺得隻要和你在一起,就算回不去也無所謂的。”
逐月卻以爲原随雲是安慰自己才故意這麽說的,她不相信世上會有認不想回家的。她心裏面,自此又對原随雲更加靠近、依賴了許多。
兩人穿過一座座小石橋,自小鎮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之前行走在小鎮之中時,他們倆雖是生人面孔,卻因男才女貌引得過往的老婦人、小姑娘都回頭笑看打量。他們本不是銅牆鐵壁鑄成的,被這麽多人打量,雖不帶惡意,卻也有些不好意思。出了鎮子,逐月才覺呼吸都順暢了,拉着原随雲到了小河邊的石階邊坐下,伸手撥弄了下清澈的河水,眼角的餘光不妨瞧見了不遠處的烏篷船上蒙面黑衣人的身影。
“随雲,是那蒙面黑衣人!”逐月的聲音都變了,指着不遠處的烏篷船道。
原随雲飛快地站起看了過去,隻見一身材高大的蒙面人正在和譚公譚婆打鬥着,譚婆不但年紀大了,也是女流之輩,被那蒙面人一掌排在胸口倒地不起,譚公驚怒至極,不管不顧地糾纏着蒙面人。
“我去會一會那黑衣人。”原随雲捏了下花逐月的手,身形就如箭般疾奔而去,攔住了蒙面人對譚公的殺着,同他纏鬥起來。
不過數招,逐月就看得分明,這人并不是當日少室山下欲殺喬老伯夫妻倆的蒙面人,雖然他的一些招式也是少林武功。
“想不到江湖之上除了北喬峰南慕容後,還出了你這麽個年輕後輩,你是什麽人?”蒙面人便打便問道。
原随雲懶得搭理這人,隻當他是當日打傷了逐月的蒙面人,每一招都淩厲兇狠,讓這人也不得不全力應付。
“老婆子,你去了在,糟老頭一個人活着還有什麽意思?等我給你報了仇,就來尋你。”譚公對着譚婆哭了兩嗓子,全然不要命地撲向蒙面人,卻是稍微打亂了原随雲從容如行雲流水般的招式。原随雲身形靈動飄忽,揮下的一掌卻在快至蒙面人面門時變掌爲爪,竟将其蒙面的黑布巾給抓了下來。
“是你?!”譚公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那人卻是甯願受了原随雲一掌,借着掌勢趁機逃脫走了。
逐月瞧着那蒙面人大約五十出頭的樣子,臉帶風霜之色卻難以掩蓋其風流儒雅。瞧譚公的樣子,該是識得此人的。
“譚前輩,你認得那蒙面人?”
譚公點頭複又搖頭,“他明明已死了多年了,可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嗎?”他擡頭看了眼原随雲和花逐月,再看沒了呼吸的譚婆,咬牙道:“他很像姑蘇燕子塢的前主人慕容博,可是慕容博早在十幾年前就過世了呀!不行,我要去姑蘇燕子塢将此事查個明白,不能讓老婆子枉死。”
“慕容博?燕子塢?慕容複是這慕容博的什麽人呢?”逐月想起王語嫣口中的表哥,阿朱阿碧兩人口裏的公子慕容複,不由得問道。得知慕容博正是慕容複之父,又勸慰了譚公幾句話,兩人這才離開。
“随雲,我們要不要也去趟姑蘇燕子塢呢?當然啦主要是爲了看風景,江湖中事碰上就打探一番,你看如何?”
“好。”原随雲自是不會反對逐月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