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上官野回到海南的第一天,也是易明開始逐步恢複記憶的第八天。房間裏的氣氛壓抑沉悶,甯靜的有些讓人尴尬。
“明明,我知道你恢複了記憶。你一定有很多話想問我,這裏沒有外人,這個時刻我很期待,也很不情願。但終歸是要面對的,你盡管問,我一定不會隐瞞任何事情。”
心裏有愧的上官野再也忍受不住沉默的煎熬,親手給易明倒了杯熱茶,指了指身旁的沙發,推了過去。
“我還是叫你上官先生吧。原本打算讓你親口告訴我,可是很顯然,我要不開口的話,你依然會繼續裝聾作啞。問題不是很多,隻有兩個,那就是你爲什麽要綁架我?又爲什麽會這樣對待我?”
易明不想再這樣稀裏糊塗下去,雖然對方目前還未流露出敵意,但是性格直爽的青年,還是想讓上官野給自己一個必要的解釋。
聽到兒子冷冰冰開門見山的話語,上官野苦笑一聲,歎了一口長氣。
“孩子,問題雖然隻有兩個,可是我要說的卻是很多。希望你做好精神準備,事情發展到今天的地步,我早已預料到了。本來想再陪你一陣,然後去自首伏法,看來恐怕要提前了。”
“你叫易明,我想你已經記起來了。這件事說來也很複雜,我...我是一個罪無可恕的人,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唉!......”
和藹的望着易明,中年男人艱難的咽了口唾液,腦袋向椅背上無力的一靠,神情頓時衰老了許多。空洞的眼神,望着天花闆,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你的母親叫易玲,你的弟弟叫易洋,你們出生在龍江省丹江市蓮花鄉的上溝村,對嗎?你可能從未聽她提起過我的名字,其實.......其實我是你們兄弟二人的生父,上官野是我的名字,從未改變過。”
什麽?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就是兄弟兩從未見過的父親?那個禽獸不如、始亂終棄的父親?那個讓母親心碎了半輩子,苦苦等了一生的男人?
不可能!這個老家夥一定是又對自己玩着什麽陰險的花樣,如果他真是自己的父親,犯得上用綁架這個卑鄙惡劣的手段來對待自己嗎?
“我知道,你不相信。說來話長,你先别急,慢慢聽我說。你們兄弟都有個心型的項鏈吧?那是我送給你母親的,本來是我和她的定情之物。如果我沒猜錯,你脖子上的那條項鏈,易洋也有一條。”
“也許這個還不足讓你相信,那麽我們再聊聊你的母親。易玲的公曆生日是1999年3月24日,這個我想知道的人不多......”
“住口!你沒有資格提起她老人家的名字,你不配!你就不應該出現在我們的世界裏,你......”
原本異常冷靜的易明,聽到對方提起自己母親的名字,立刻變得憤怒異常,像一頭發瘋的雄獅,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母親的生日外人根本不會知曉,這個男人說得也許是真,否則他恨不得親手掐死他。
“那你是相信我的話了?我的确不配提起她的名字,是的,我不配!我爲了自己的前途和事業,抛棄了一個鄉鎮中學的女學生。我禽獸不如,一個支教大學生居然和自己的學生發生了關系!”
“這幾十年來,我都活在悔恨和自責當中。我不敢給你母親打一個電話,也不敢偷偷跑回去看看你們兩兄弟,甚至我都不知道在這世界上,我還有兩個雙胞胎兒子!”
上官野越說越激動,多年的壓抑和愧疚随着易明的憤怒,歇斯底裏的徹底爆發出來。一改往日的溫文爾雅,雙手揪着自己已經有點花白的頭發,埋在椅子内淚流滿面的說道。
“爲了前程,我又認識了一個豪門千金,組建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女兒。随着我的事業慢慢做大,我想補償你們,可是......爲時已晚,易玲已經撒手人寰。你們兄弟也長大了!”
“我知道,我沒資格做你們的父親,你們兩兄弟也不會和我相認的,更不會接受我那無恥的施舍和幫助。本來,我想借着你變成植物人的機會,盡一份父親的責任,可我沒想到你恢複的這麽快。”
“原本以爲能和失去記憶的你多相處一段時間,然後我再去承擔我本應該承擔的罪過。你說的沒錯,我根本不值得活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應該出現在你們兄弟的世界裏。”
“我不能再錯下去,我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到來。所以,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準備接受法律的制裁,準備接受道德的審判,也準備接受你們兄弟所有的憤怒和不齒。”
“夠了,不要在忏悔了!在我母親最難過最痛苦的時候你在哪裏?在我們兄弟孤苦無依的時候,你又在哪裏?爲了圓你所謂的父子之情,你不惜采用綁架欺騙的手段,你想過易洋的感受嗎?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上官野,你就不配是個男人!你也不配是個父親,甚至你連人都不配去做!别乞求我們的原諒,我們也不接受你的忏悔!你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兩隻腳走路的生物!”
“謝謝你告訴了我這麽多。讓我們還知道有這麽一個卑鄙無恥的父親存在,從今往後,你過你的富豪生活,我和弟弟也永遠不會餓死。這件事,到此爲止,你也用不着趕着認罪伏法。”
“不過,海南我還要呆些日子,你請的牙買加教練團隊我也不會浪費。上官這個姓氏與我無關,我姓易,一輩子都姓易!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我要以易明的身份,要出現在三月份的全運會田徑預選賽場上。”
發洩完心中的憤怒,易洋轉身向外走去,一個斬釘截鐵的聲音仍了過來。
“你放心,在我和易洋的心裏,父親已經死了。這件事,我不會對任何人提起,也不想提起。我們兄弟也不需要你的補償,好自爲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