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男孩見此，瞅了眼已經垂眸安靜看書的陌雙，又看看大口吃零食的奶娃，想了想，還是湊到奧雅耳邊問道：“奧雅同學，你真的再也不跟陌雙同學說話了嗎？”
“陌雙是誰，不認識。”奶娃咬下一口巧克力。
慕子然見此，道：“奧雅同學，你是狼，不能吃多了巧克力，會掉毛的。”
奶娃冷哼一聲，“我現在是人形，掉什麽毛？！”
話音剛落，一縷頭發就從她頭上掉下來了。
“……”
“……”
兩人間的空氣似乎有了片刻的沉默。
而後，奧雅面無表情地把剛才咬過一口的巧克力交給慕子然：“送你了。”
慕子然圓圓的小胖臉上多了幾分糾結之色：“……可是奧雅同學，這是你吃過的，我如果再吃的話，會不會得狂犬病啊。”
奧雅：“……”
奶娃氣沖沖的搶過巧克力，幾口吃完，“掉毛就掉毛！我不給你吃了！”
慕子然：“……”
*
昨天具體誰潑的熱水，目前暫未查出來。
因爲學校的監控被人爲的屏蔽了，而上去找人的保安下來時也是一副呆滞模樣，問什麽也答不清楚。
雖然老師心裏可能有答案，但——看向陌雙的時候，對方眸中的漫不經心和瞳孔深處的冷意讓班主任整隻兔子都顫抖幾分，連上前同他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好像一不小心把人惹毛了，就會成爲烤兔。
咽咽口水，班主任走到奧雅身邊，悄悄問了句：“那個，奧雅小朋友啊，昨天的事情，你……需要老師給你出頭嗎？”
奶娃吃零食的動作一頓，看了眼表面上這麽問實際上怕得要死的兔子，搖搖頭，決定不爲難她，“不用了，反正以後也沒關系了。”
“呼……”慫兔子心裏松了口氣。
嗚嗚嗚……奧雅小朋友，真是太善良了！！QAQ
是的。
《善良》。
今天上午班主任兔子精教大家做手工，不過不再是折紙，而是用剪刀去做一些平面的小圖形。
奧雅對這玩意兒不感興趣，因此老師在上課的時候，她就抱着自己的小零食待在角落一邊吃一邊玩手表裏的小遊戲。
慕子然也不是很喜歡老師教的這些，因爲——太簡單了。
對于一個能夠在短時間内畫出清明上河圖和鳳凰泣血圖的超級天才來說，這些過于小兒科，所以他也跟着奧雅到了角落裏去蹲着。
“奧雅同學，這個薯片我可以吃嗎？”
“吃吧吃吧。”
“奧雅同學，這個牛肉幹我可以吃嗎？”
“吃吧吃吧。”
“奧雅——”
“别問了，想吃就吃啊！”
奶娃沒忍住吼了一句，把小胖男孩給吓得一邊QAQ一邊拿去牛肉幹往嘴巴裏塞。
雖然意外今天的奧雅同學竟然會這麽大方，但這并不影響慕子然吃東西。
兩個小團子就這樣縮在角落裏，很愉快的開始吃東西聊天。
“我師父昨天下午回來時，感覺他有點兒生氣。”
“生氣？”一聽這話奧雅就笑了：“慕絲線那塊木頭也會生氣？别逗了。”
“真的，”慕子然歎了口氣，喝着一盒牛奶，“他回來時雖然臉上依舊是那種微笑，可我能感覺到他心情不好。”
“怎麽個心情不好了？”
慕子然道：“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沒出來。”
奧雅：“……哈？這算啥？有可能打王者呢不是。”
慕子然：“玩遊戲麽？那确實是有可能呢。”
奧雅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别擔心這麽多了，慕絲線那家夥會生氣，我就連續一個月不吃冰淇淋和巧克力！”
她說完靠着小胖男孩肥肥的小身體，把他當做靠背一樣悠閑地閉上眼睛睡覺。
别的小朋友們都圍着班主任老師一起剪紙，唯有三個小朋友不怎麽合群，其中兩個是奧雅是慕子然，還有一個，就是一直一個人待在座位上看書的陌雙。
男孩今日與平時有些不同。
他白皙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微笑。
連曾經公式化淡淡的笑容都消失不見，仿佛今天露出了本來面目一樣——冷漠，令人不敢接近。
異色眼瞳靜靜看着手中的書，上面所寫的内容晦澀難懂，有些連路過的助教老師都看不懂，而且還不敢問男孩。
以前陌雙雖然沉默，但他周身都有着那種較爲溫和的氣質，還不至于像今天一樣如此陌生和冰冷。
慕子然能夠察覺到陌雙的轉變，也許奧雅也發覺了。
可是奶娃毫不在意，她似乎真的再也不會理陌雙般，從男孩進門到現在，連個眼神都沒有。
沉默的氛圍讓慕子然略感不适，因爲——雖然那男孩并未往自己的方向看過來，他卻總覺得有什麽在用一對冰冷的蛟龍豎瞳冷冷盯着自己，如坐針氈。
小胖男孩咽咽口水，轉頭看了眼已經靠着自己睡着了的奶娃，想了想，還是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肩膀，幫人戳醒了。
“幹嘛啊？！”奶娃不耐煩地揉揉眼睛，睡意惺忪。
慕子然道：“奧雅同學，那個……我肩膀麻了。”
“……麻了？”奧雅垂眸看了眼他的肩，瞅着時間，發現自己好像睡了近半個小時。
現在已經十點半了，再過一個小時零二十分鍾，就要吃午飯了。
奶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這裏麻了嗎？”
“嗯。”慕子然可憐兮兮的點點頭。
奧雅癟癟嘴，用力給他錘了起來，“看在你給我當靠背的份上，我幫你把它恢複知覺！嚯！哈！”
慕子然：“……”
*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了。
明明像往常一樣，很平靜，可總有些東西在悄然發生着改變。
奧雅看着盤子裏的蔬菜，一臉嫌惡地把它們全部挑給了慕子然。
“我不吃菜，我拿它們換你的肉。”
慕子然：“……QAQ”
狼崽子是雖然還是個崽子，可是吃起肉來簡直比成年狼還厲害。
奶娃的肚子像是一個無底洞，隻要是肉，不管有多少都能全部吃完。
當然，吃飽以後就會有一個問題——犯困。
奶娃打了個哈欠，第一次這麽主動且這麽早的跑去了隔壁的教室睡覺。
慕子然去的時候，卻發現——她把自己的床給占了。
“……”
再瞅瞅旁邊奶娃的床和陌雙的床，看樣子奧雅應該是鐵了心不會再理會陌雙了。
慕子然歎口氣，睡在了奶娃的旁邊，成了她和陌雙的小阻隔。
*
教室裏安安靜靜的，似乎小朋友們都睡着了。
而這時候，那個有着一頭白發和異色眼瞳的俊美男孩才走了進來。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床位，旁邊不是奧雅，而是慕子然，那奶娃已經睡得很熟，打着小呼噜了。
從今天早上到現在，她果真沒有和自己說一句話。
……小孩子。
陌雙冷冷看了眼睡着的慕子然，指尖微動，那男孩忽然翻了個身，直接從床上滾落在了地上。
但由于這種兒童床都是十分低矮的，因此慕子然摔下去時，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然後，白發男孩才回到自己的床位躺下，靜靜地，望起了天花闆。
耳邊奶娃的呼噜聲在一衆小孩子的呼吸裏分外明顯。
因爲——過于大聲了。
不過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一旦睡着以後是不太容易被吵醒的，因此即便呼噜聲比較明顯，他們每一個人睡得都十分熟。
砸吧嘴的聲音也傳來了。
奧雅也許是午睡時夢到了什麽好吃的食物。
她翻了個身，雙手下意識的想要抱住身側的某樣物品，但似乎沒撈着，于是有些失望地又翻了回去。
“……”
等到回過神時。
陌雙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把看天花闆的目光落在了奶娃身上。
異色眼瞳劃過一絲煩躁。
他轉身，背對着旁邊的床鋪，第一次，嘗試着在這裏閉上眼睛睡覺。
即便那樣可能會手腳冰涼，他卻依舊強迫自己盡快入睡，否則——就很有可能又在不知不覺中看向奧雅。
現在天氣轉涼，所以午睡教室的小朋友們都蓋上了厚一些的棉被。
但奶娃卻有着踢被子的習慣。
陌雙閉着眼睛，忽的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噴嚏聲。
熟悉的聲音，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緊接着，又是某種柔軟的東西落地的窸窣之音。
“……”
看了一眼，發現是奧雅大部分的被子都掉到床下邊兒了，班主任兔子精和助教老師兩人靠在一起睡着了，根本沒有過來巡視小朋友的睡眠情況。
白發男孩眸色微冷，沒有理會。
但過了一會兒，他指尖微動，那被子便又重新回到了奶娃身上。
然而就在蓋好的那瞬間，本該是熟睡的奧雅卻突然睜開了眼睛，漆黑圓溜的雙瞳就這樣與旁邊隔了一張床的陌雙對視上！
男孩怔了怔，對面的奶娃看了眼他，面無表情地掀開被子，當着陌雙的面，扔到地上去，然後把慕子然那條扯過來自己蓋好。
“……”
地上的小胖男孩凍得一哆嗦，伸手無意識的抓了抓，抓住了奧雅剛扔掉的那條被子裹起身體。
奧雅收回目光，不在看陌雙，翻了個身，背對着男孩，頗有種此生不見的感覺。
陌雙看着她的背影，那對異色眼瞳裏，已然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情緒了。
也許有恨，有煩躁。
可瞳孔深處的，仔細看，可能是不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複雜之色。
*
陌雙經常覺得午休時間很漫長。
可他從未有一天會覺得這般漫長。
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望着天花闆，腦子裏空空如也，什麽都想不到。
耳邊回蕩着各種呼吸聲，很嘈雜，很吵鬧。
四肢冰涼，躺下以後心髒的冰晶更能清楚的感受它的寒冷。
此刻應該泡在溫泉裏取暖才對。
應該像以前一樣回去了。
但——男孩卻并不想。
微微側目，便能看見剛才被老師從地上抱回床上的慕子然正靠着奧雅。
兩個小團子仿佛都要抱在一起。
奧雅的一條腿搭在了慕子然的身上，似乎是将他當成了一個大型的抱枕。
——靠的太近了。
異色眼瞳裏，逐漸浮現出幽冷的光。
心口無名的火焰交織，他本不該在意，卻難以控制。
礙眼。
太礙眼了。
腦子裏回蕩着這麽一個詞。
甚至已經連帶着眼睛發出陣陣刺痛之感。
陌雙伸出手，指尖泛起白光，那個同奶娃靠的很近的小胖男孩身子便又動了。
隻要再翻一個身，就能夠從床上滾下去。
然而——一隻小肥手卻抓住了他的胳膊，小胖男孩沒有摔下去。
陌雙面無表情，看着對面，那同樣面無表情的奶娃。
異色眼瞳對上漆黑雙瞳，仿佛，是在無聲的對峙着什麽。
*
——“你再敢對他做壞事，我不會放過你。”紅唇一張一合，用唇語向着對面男孩靜靜說道。
奧雅醒了，或者說，她後面都沒怎麽睡。
因爲她察覺到了陌雙的不對勁。
潑自己熱水就算了，現在——竟然開始欺負慕子然了。
奧雅冷冷看着陌雙，“我讨厭你了，混蛋。”
*
讨厭你了。
讨厭。
陌雙腦中反複響起這兩個字。
很簡單，很平凡的兩個字。
卻也令他自己沒有想到，竟然，會在此刻，爲那顆早已冰冷的心，再度添上了厚重的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