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擁有漫長的生命，其維持生命的源頭就是妖族與生俱來的妖丹。
妖丹沒有了，那麽妖怪也離死不遠了。
“那些家夥，願意把命給我們，服下妖丹，做完要做的事情以後，其代價，就是支付血肉。”
“支付血肉？捕捉人類麽？”
“不是……”白狐戰戰兢兢地咽咽口水——“是他們自己的血肉。”
簡而言之，就是會被吃掉。
“吃下服用過妖丹的妖怪血肉，甚至比人類的，滋補多了。”
這是在慕蘇弦成立非人管理處以後，被逼的走投無路，又想要提升自己修爲的妖怪們想出來的。
不用刻意地捕捉人類，隻需要同類相食即可。
慵懶依靠在面前椅子上的白發少年靜靜聽着。
在聽完白狐最後一句話以後，他忽然微眯眼眸，溫和笑問道：“你進食過服下了妖丹的妖怪們麽？”
白狐聽見這個問題，後背忽然發涼，升起了一道莫名的恐慌。
“我、我沒有……”他撒了謊，冷汗溢出，從脊背滑落。
“真的？”陌雙輕笑一聲，安慰道：“别害怕，我隻是好奇地問問，你可别騙我，不然——”
那對赤紅色的眼瞳忽然多了幾分冷意——“我是會生氣的。”
“……”
白狐顫抖着，明明隻是少年溫和的話語，他卻感受到了無法抵抗的壓迫。
那種威壓太過于恐怖，以至于他最後隻能點點頭道：“進、進食過兩次……”
“效果如何？”
“還、還好……提升了三成的妖力。”
“這樣啊，那看來很不錯了。”陌雙輕笑了笑，微微眯眼，“你抖什麽？我說過，我隻是好奇罷了。”
他站起身，少年身姿修長，模樣俊美溫和，微笑的神情始終在臉上展露。
“你上面的妖怪，又是誰？”
白狐可不相信陌雙隻是好奇。
他咬着牙，被問到這裏，忽然就不敢回答了。
沒穿衣服的男人咽咽口水，顫抖道：“我、我不能說……”
“爲什麽？”陌雙有些失望，“你害怕他？”
白狐點點頭，“是、是的。”
“難道就不怕我？”
“……”白狐不敢吱聲。
“噗。”少年輕笑一聲，歎了口氣道：“好，你走吧，别回頭。”
聽到這句話，男人不可置信地擡眸看向他。
陌雙神情溫和道：“不是讓你走嗎？怎麽這樣看着我？”
白狐回過神來，變回原形四肢着地邁開腿就朝着屋外跑去！
回憶着剛才陌雙的話語，他依舊沒能緩過神來。
竟然就這樣被放過了，實在是不可思議！
别回頭。
白狐一怔，陌雙讓他别回頭是什麽意思？
他忽然鬼使神差地向後瞥了一眼，但下一秒——他的頭，就這樣被一把飛來的利劍給穿透，碎裂成了兩半，落在了地上。
死後分裂的兩半臉，依舊是狐狸驚愕恐懼的神色。
“都說了别回頭。”
蒼白的手抓起白狐的身軀，惋惜可憐的說着——“怎麽這麽不聽話呢。”
赤紅眼瞳靜靜看着地面的屍體，那神色，卻無半點兒真正的惋惜之意。
*
“阿嚏！”
奧雅打了個噴嚏。
周一回到幼兒園，小朋友們依舊是如此的生龍活虎，興許是之前的綁架事件已經被慕蘇弦派人用藥水給他們把記憶全清空了，因此一個個聊得忘乎所以，絲毫不見之前被吓得屁滾尿流的樣子。
拿出紙巾擦擦鼻子，奧雅的鼻子有點兒不舒服，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在那裏一樣。
最近降溫太嚴重了，說冷就冷，以至于奶娃就這樣沒有一絲絲防備的——感冒了。
聽見她噴嚏聲的慕子然轉頭問道：“奧雅同學，你感冒了嗎？要不要我去找老師呀。”
“不用，”奶娃大手一揮，“感冒而已，小意思。”
話雖如此，下一秒她卻打了個噴嚏。
“喂，好大兒，把你的熱水給我喝點兒呗。”奧雅指着慕子然桌子上的保溫杯道。
小胖男孩卻立刻拒絕，“可是奧雅同學你感冒了，不能随便和别人的杯子，會傳染的。”
“我已經感冒了還怕傳染？！”
慕子然：“會傳染給我的！QAQ”
奧雅：“……”啧。
奶娃沒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喃喃着——“唉，果然翅膀硬了，就不管師父了。”
慕子然：“……”
正在這時候，一個熱水杯忽然碰了碰奶娃的胳膊。
奧雅一下子坐起身來，雙目看向燙到自己胳膊的水杯，問道：“幹什麽？”
陌雙神情溫柔，微笑道：“喝這個吧，能夠稍微好點兒。”
“……”奶娃忽然熱淚盈眶，“陌雙！你才是麻麻的好大兒！！”
她感動的就要去接過杯子，然而下一秒就見着男孩陰沉着臉微笑，把杯子拿走了——“再這麽叫我，奧雅同學不僅沒有熱水了，還會被揍一頓。”
奧雅癟癟嘴，“切……當我狼嘯宗弟子到底有什麽不好啊？你入我宗門，我不僅可以傳授你武學，還能夠保護你，讓别人不敢欺負你！”
“保護我？”陌雙呢喃重複一句，忽然笑的有些古怪，“你又怎麽好意思将這話說的出口的？”
奶娃眨眨眼，沒太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但還是伸出小短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陌雙！以後我一定不讓任何人欺負你！若是以前有誰欺負過你！隻管告訴我！我給你報仇！！”
她說的義正言辭，然而男孩似乎不怎麽領情。
“不必了。”陌雙眯眼微笑，話語溫潤如玉，十分柔和，“奧雅同學還是多管好自己就行。”
“爲什麽？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奧雅忽然把自己抽屜買的小零食全部放在了陌雙的桌子上，輕咳一聲，紅着臉道：“諾！這些都是給你的！”
“……給我？”陌雙好笑地看着面前一對零食：“怎麽想到給我買這些了？”
奶娃道：“因爲我想照顧你！”
“爲什麽？”
“因爲你是我好大兒——啊！”奧雅捂着額頭，“你打我做什麽？！”
白發男孩黑着臉微笑道：“我說過，再這麽叫我就揍你。”
奧雅：“……”啧。
總之最後奶娃還是強制性地将零食全部塞進了陌雙的桌子。
男孩無奈地笑了笑，看了眼她，道：“有圍巾麽？”
“圍巾？沒有。”奧雅誠實道。
夏天剛過，天氣轉涼，謝初說這周六帶她出去買，氣溫差不多。
“明天我給你一條。”陌雙垂眸看着手中的書，輕聲道着：“白狐毛皮編制的圍巾，很暖和的。”
“啊！真的嗎？那就不用讓初崽帶我去買啦！”奧雅道。
“嗯。”男孩淡淡說：“我送你。”
幼兒園新建了兩個大型滑梯組合，吃過午餐以後小朋友基本上都跑去玩了。
奧雅也不例外，邁着小短腿兒哒哒哒地就跑下樓了，手裏還拿着兩個雞腿，一個是自己的，一個是班主任兔子老師爲了防止奶娃再度作妖專門給她加的。
下去以後，滑梯周圍已經是人山人海，奶娃見擠不進去，就打算先蹲在一邊把自己手裏的雞腿兒吃完。
慕子然站在她身邊，有些兒小吃醋道：“奧雅同學，爲什麽你今天把零食都給陌雙了？”
奶娃白了他一眼，“那還用說嘛？陌雙給我熱水你給嗎？”
慕子然：“我本來打算拿紙杯子給你倒得。”
“免了。”奧雅高傲的冷哼一聲——“你已經被開除了！！”
慕子然：“……”QAQ
教室裏空空蕩蕩的沒有人，小孩子們吃完飯基本上下去玩兒滑梯了。
陌雙合上書，站在走廊邊望着下面。
一堆人圍在一起，因此站在人群之外的兩個小孩就有幾分的顯眼。
慕子然和奧雅靠的很近，似乎在聊些什麽。
白發男孩指尖微動，那小聲的聊天話語便瞬間被放大了音量，一字不漏的傳遞到了男孩耳中。
“總之陌雙現在是我的好大兒，你沒了！”
陌雙唇角微勾，輕聲笑了笑。
雖然不喜歡好大兒這個稱呼，不過聽久了，還是習慣了不少。
“奧雅同學怎麽可以這樣啊……”慕子然似乎很不開心，他歎了口氣道：“我原以爲你會不喜歡陌雙同學的。”
“爲什麽這麽認爲？”奧雅眨眨眼，疑惑道。
慕子然老實回答：“因爲，他是白蛟啊。”
“……”
“……”
*
他是白蛟。
拿書的手頓住。
俊美精緻的臉上，那微笑就這樣僵硬，瞬間，變得陰沉無比。
但更令他感到怒火中燒的，卻是奶娃接下來的一句話——“我知道啊。”
陌雙眼眸瞪大。
她知道。
她知道自己是白蛟。
那麽現在……是什麽意思？！
“所以，我這不是想要保護他和照顧他嗎？”
保護？照顧？
說的真好聽。
陌雙忽然氣笑了。
那神情陰冷至極，眼眶微紅。
那麽曾經，将痛苦和絕望帶給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白蛟在妖界裏使最低等的種族，一直不受待見，我身爲他的師父，是一定要——啊呀呀呀！！！！”
奶娃突然大吼起來！
渾身上下濕透了，散發着陣陣的熱氣。
白白嫩嫩的肌膚瞬間被熱水燙紅，疼痛不已！
慕子然驚愕的叫出聲：“奧雅同學！！”
這動靜直接将玩鬧的同學老師們都吓了一跳，他們回過頭，之間蹲在一邊的奧雅被從樓上潑下來的熱水燙的渾身發紅，頭發衣物也全部濕透了！
“奧雅小朋友！”兔子班主任吓得趕緊上前将哇哇大哭的奶娃抱起來，手貼在她的後背，偷偷用靈力給她緩解疼痛，“忍一忍，忍一忍，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樓下忽然一陣騷動吵鬧，還有些孩子都被這一動靜給吓哭了。
老師們努力安撫，保安立刻噔噔跑上樓，想要看看是哪個混蛋将熱水倒在了孩子身上。
然而上去以後，卻隻見着一個患有白化病的男孩站在走廊窗口，窗台前還放置着一個玻璃杯，玻璃杯中熱氣未散，一眼便能知曉熱水的來源。
“你、你誰家孩子，這麽過分？！”
保安說着就要上前抓住陌雙，卻在靠近之時，對上了那孩子冰冷深幽的眼神。
如此陰冷，恍若毒蛇般，帶着濃烈的恨意，與厭惡。
這一刻，竟是連保安都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
奮力睜着眼睛，奧雅咬緊牙關，氣的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誰在暗傷她！
但就在擡眸看向樓上之時，她卻怔住。
因爲。
隻有一個白發男孩站在窗戶口，雙目淡漠地，冷冷看着自己。
仿佛在說——活該。
*
身上很疼，被熱水燙傷後全身上下都很疼。
但是現在，奧雅卻覺得自己的心更疼。
很想詢問一個答案，可那男孩明顯不會給自己。
奶娃蜷縮在兔子班主任的懷裏，第一次，這樣的安靜。
女人抱着她一路朝着醫院狂奔，幸好幼兒園對面兩條街過去就是人民總醫院，校醫務室沒有治療燙傷的條件。
很快，醫院到了，護士推着醫護床過來，兔子班主任将奶娃放上去，而後看着護士們将她推入治療室。
女人心髒狂跳，似乎到現在都麽回過神來。
她抿着唇，掏出手機，想要給寫出打電話，但忽然又想到之前奧雅說過的話——“我家初崽現在準備高考呢，有什麽事情别打擾他了，讓他好好複習，你可以給沈川行打，那可是麻麻的好大兒呢！”
于是兔子班主任隻能翻通訊錄，找到沈川行的号碼，趕緊給男人撥了一個過去。
慕子然從驚吓中回過神來以後，也立刻用自己的小天才手表給慕蘇弦打，那邊男人正在處理什麽事務，不來工作時是不會接私人電話的，但這似乎是小徒弟第一次給自己打，因此男人接通了語音，溫和問道：“子然，怎麽了？”
“師父……”慕子然哭戚戚道：“奧雅同學……受傷了。”
“……”那邊似乎沉默了一瞬，而後問：“怎麽回事？”
聲音染了點莫名的情緒，慕子然不懂，還是老師回答道：“她被熱水燙傷了，全身上下都是，被老師送去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