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雅喜歡巧克力，但是謝初不讓她吃，說是狼吃多了不好。
不過奶娃可不會管好不好，因爲——真的太好吃了。
蛋糕是巧克力蛋糕，奧雅把它拿出來以後下意識想跟陌雙分享一下，但剛轉過身就瞧見了男孩垂眸認真看書的側臉，想起今天上午男孩的話，心裏火氣又上來，突然就不想給陌雙分享了。
奧雅很記仇，是一隻極其記仇的狼崽子。
說了不跟陌雙玩，就絕對不要了。
她把四分之一的蛋糕用小叉子劃下來，分給慕子然，道：“喏，宗主賞你的，大徒弟，趕緊跪下來謝恩。”
小胖男孩嗅到面前巧克力的香味，口水慢慢溢出，笑得一臉開心道：“謝謝宗主！”
但是沒有跪下來謝恩，而忙于吃蛋糕的奶娃也忘記了這一茬兒。
下午班主任教大家繼續玩塗色遊戲。
奶娃的零食大禮包被助教老師收到了小櫃子裏，說是等下課了再換給她。
奧雅滿臉不高興，冷哼一聲道：“憑什麽收我東西？”
助教兔子趕緊解釋：“不、不是的奧雅小朋友，隻是小朋友我們馬上上課了，還是認真聽課比較好，而且……零食吃多了，又會鬧肚子了。”
鬧肚子。
奶娃抿着嘴半晌，最後還是氣鼓鼓的哼了一聲，妥協了。
助教老師說完就和班主任一起去辦公室裏拿待會兒準備塗色用的卡紙。
于是教室又隻剩下了一堆小朋友。
奧雅剛才吃蛋糕吃的嘴巴上還沾染了奶油。
慕子然注意到了她的嘴角，伸手道：“宗主，你嘴巴沒擦幹淨。”
小胖男孩的指尖觸碰到奧雅的唇角，将那一點點奶油擦掉。
奶娃問：“現在呢？”
慕子然道：“已經幹淨啦！”
但是小胖男孩的手指頭又沾染上了。
奧雅站起身道：“我去找兔子要紙巾，等着。”
奶娃說完就跑去辦公室找班主任。
慕子然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的奶油還散發着甜甜的巧克力香味。
一對圓鼓鼓的大眼睛倒映着奶油，讓人莫名又想起剛才吃過的甜蜜美味。
小孩子對甜食有種說不出的喜愛。
他心想着——要不吃掉吧？
但是張開嘴巴，一本書就橫在了他和奶油的中間！
慕子然眨眨眼，轉頭一看，是陌雙。
白發男孩面無表情，與平時永遠帶着溫和微笑的模樣截然不同。
說實話，小胖男孩對陌雙是有點點懼怕的，因爲對方笑起來的時候太像自己的師父慕蘇弦了。
慕蘇弦也總是一臉溫和笑意，但是懲罰起人來毫不手軟。
“怎、怎麽了陌雙同學？”慕子然呆呆問道。
白發男孩平靜開口道：“狼吃過的東西，最好别吃，否則，很容易就得狂犬病，要打狂犬疫苗。”
“……狼？指的是奧雅同學嗎？”慕子然知道奧雅是狼妖，畢竟他是慕蘇弦的徒弟，自然看得出來，但沒想道陌雙同學竟然也知道。
“你心裏應該清楚。”陌雙淡淡道：“打針和甜食，你自己覺得呢？”
慕子然：“……”
小孩子怕打針。
于是——他妥協了。
*
奧雅回來剛好看見陌雙站在慕子然椅子邊。
早上才吵過架，奶娃自然不喜歡大徒弟跟這個家夥說話！
于是拿着紙巾的奧雅大步走到陌雙旁邊，直接伸手拉住慕子然的小椅子，把人往另一側拉了拉，還将自己的座位搬過去，遠離陌雙。
“紙巾給你。”奶娃道。
綿綿的小奶音帶着些許賭氣的味道，但那賭氣并非是對着慕子然的。
最開始三人的座位順序依次是陌雙——奧雅——慕子然，但現在座位換了，變成了陌雙——慕子然——奧雅，可見奶娃遠離的決心有多重。
全程未看白發男孩一眼的奶娃一坐下就從兜裏掏出兩顆水果糖，一顆給小胖男孩，一顆自己吃。
小臉圓鼓鼓的，含着糖果的時候奧雅整個人都是甜滋滋的，狼崽子的小腳在桌子下面一晃一晃，身體趴在桌上，對慕子然道：“等會兒塗色時不準塗的比我好。”
慕子然撓撓腦袋，似乎不太明白奶娃說的這個比她好究竟是哪種程度。
奧雅道：“總之你自己随便畫些小花小草就好，不準圖清明上河圖之類的玩意兒！！”
“好的宗主！”慕子然乖乖回應道。
教室裏的小孩們都各自聊得熱火朝天。
奧雅慕子然還有另一個女孩說話，正在吹噓她曾經的輝煌事迹。
“我當宗主的那些年，狼嘯宗在我手裏那是欣欣向榮之景！妖界和仙門衆門派都對我狼嘯宗忌憚萬分！”
她高傲的揚起小腦袋，似乎十分得意。
其他小孩則是一臉敬佩羨慕地拍起手來。
“奧雅同學好厲害啊！”
“那是！”
“……”
讨論和吹噓的聲音不絕于耳。
甚至是——過分的嘈雜了。
獨自坐在椅子上的男孩戴着耳機，垂眸看着手裏書籍。
異色眼瞳淡漠如水，陌雙面無表情。
從上午開始，他一貫的溫和微笑就像是突然被人抹去，再沒有出現在男孩的臉上了。
奧雅從吵架到現在，真的沒有和陌雙在說過一句話。
小孩子性格暴露無遺，喜歡一個人時候天天找他玩，但是說了不要一起玩，就真的不會一起玩了。
幼稚。
且令人無語。
以往這個時候，老師不在，小朋友們同樣會這般聊天，隻不過那時候奧雅坐在陌雙身側，即便是沒有其他小孩子過來跟他們說話，奶娃也會主動去找陌雙，叫幾聲大徒弟或是麻麻的好大兒。
然後激怒男孩，兩人打一架。
但最開始真心實意的打架到後面就變成了玩笑。
狼崽子的攻擊沒有任何殺傷力，牙齒咬在男孩身上癢癢麻麻的，即便是虎牙沒掉，她似乎也知道對于人類幼崽該有的分寸，從沒有真正下過重口。
陌雙看着書。
雙目注意着紙張上的文字。
可耳邊不停回蕩着孩子們的談話聲，尤其是那最響亮的小奶音，奧雅喋喋不休的吹噓話語簡直像是魔咒一樣讓人無法忽視掉。
他沒看進去。
也許是因爲冰晶，讓男孩心裏那莫名煩躁不悅的情緒更加明顯。
到最後。
陌雙似乎放棄了。
深呼吸一口氣。
合上書本站起身，徑直離開了教室。
班主任和助教老師終于在辦公室趕完了等會兒塗色要用的線稿，抱着兩堆紙張剛走到門口，就見了白發男孩從教室走出，與她們兩個打了個照面。
陌雙擡眸看向班主任，唇角微勾，似乎恢複了最開始的溫和微笑，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家一趟。”
“不舒服？”班主任眨眨眼，女人的臉露出些許緊張之色，将手裏一堆紙張交給助教以後，連忙從兜裏摸出手機打給男孩家裏人。
“等等啊陌雙小朋友，老師這就給你的管家打電話！”
男孩點點頭，聲音平靜溫和：“好的。”
很快，一輛漆黑的豪車停在了幼兒園的門口。
駕駛座的男人走下來，一邊給陌雙開門，一邊關切問着男孩：“您身體哪裏不舒服？”
陌雙笑着淡淡道：“是冰晶的原因，今天一天心口都有些難受，回去吧，去硫磺池。”
“好的。”
車子發動，尾氣噴出，輪胎滾動，漆黑的豪車很快就消失在了幼兒園一條街。
*
管家覺得今天的掌門從回來以後就有些怪怪的。
也許是因爲冰晶，總之平時本就公式化的微笑顯得更加公式化和機械。
而在進入主宅以後，男孩一句話也沒有說，連平時對門下弟子的交代都沒了，徑直去了浴池。
“需要準備藥物麽？”一名弟子問道。
“不用。”男孩淡漠回應。
“那掌門是否還有别的吩咐？”
“沒有，别來煩我就好。”
“……是。”
*
褪下衣物。
心口處傳來的寒意似乎更重了。
陌雙看着對面鏡子裏的自己。
蒼白身軀，俊美精緻的面孔冰冷深邃，在胸口處，些許冰渣放棄，一朵藍色的花紋形狀在心髒所處的地方若隐若現。
之前一直沒有嗅到的香氣在此刻終于被男孩捕捉到了。
冰晶花香。
它要開花了。
這意味如果自己再找不到取出它的方式，那麽這句身軀所有的靈力妖力便都會被它吸收完全。
陌雙本體爲妖，需要大量的妖力。
在這個靈力凋零的時代，他想活下去，便隻有倚靠着妖物們。
指尖萦繞着的黑色妖力逐漸蔓延至男孩全身。
硫磺池能暫時爲男孩提供需要的力量。
他轉過身，一腳進入池水中，在溫度上來的那一刻，陌雙的身體忽然恢複成少年之姿！
水流升起，化作一條神似蛟龍的生物盤旋而上，落進少年掌中。
異色眼瞳開始發生變化，由最初的一黑一紅，到後面完全的赤色，白發赤瞳，一副病态之貌。
白蛟。
地位最低等的妖物。
也因着曾經的這一層身份——他差點兒，死無全屍。
*
聽聞陌雙已經回家的消息，奧雅癟癟嘴，冷哼一聲道：“回去就回去！沒什麽大不了的！我才不在乎呢！”
班主任卻勉強扯出一抹微笑道：“可是奧雅小朋友你的表情好像不是這麽說的。”
這氣鼓鼓的模樣一看就是萬分在意的樣子好嗎？！
爲了趕緊轉移奶娃的注意力，助教老師和班主任對視一眼，忙不疊地将手中的塗色卡紙分發給奧雅和其他小朋友們，道：“這一次啊老師們專門給各位小朋友準備了可愛的卡通動物線稿，小朋友們可以給喜歡的小動物塗上好看的顔色。”
奧雅得到的是一隻十分乖巧的小狼崽，奶娃眨眨眼，又看了眼旁邊慕子然的，小胖男孩是一隻小鳥，正立在樹枝上唱歌。
“……”
很好。
雖然不是小花小草，但是小鳥也行。
奶娃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這回一定能夠将旁邊這家夥比下去了！
等到半個小時過去以後，奧雅放下了自己的畫筆，滿意地看着自己手中五彩斑斓地狼崽子，笑得極其開心。
旁邊慕子然還在塗色，奶娃挑挑眉，湊過去瞅了瞅，正疑惑着爲什麽塗個小鳥還要這麽慢，結果下一秒，奧雅就被小胖男孩手裏的鳳凰泣血圖給驚得說不出來話了。
奧雅：“……”
奧雅：“艹。”
班主任好奇地想看看奶娃塗得如何，但剛走到她面前，就見奧雅面無表情地手裏的紙張搓成了球，然後——扔進了垃圾桶。
班主任：“……”
班主任：“QAQ”
嗚嗚嗚，和助教老師一起在辦公室裏畫了好久呢！QAQ
*
睜開眼。
已經日暮西沉了。
陌雙靠在硫磺池邊，似乎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他的大腦依舊處于朦胧狀态。
夢境裏不斷浮現的畫面就像是揮之不去的夢魇。
赤紅色豎瞳變得冰冷幽寒。
少年慢慢站起身，拿起旁邊的衣物，随手披在了身上。
白皙的腳踩在榻榻米上，逐步走出了浴室。
門外一衆弟子等候在那裏，看見少年出來，紛紛跪下齊齊道着：“掌門安康。”
陌雙淡漠地看了他們一眼，“起來吧。”
松散披着白色衣衫的少年站在倚靠在門框前，他濕漉漉的褲子随着一聲清脆的響指瞬間幹了，白色長發随意地披散在肩上，一副朦胧之姿，顯得極其慵懶。
腰間白皙的肌肉緊緻，勾勒出腹肌，些許小水珠還殘留在那裏，似乎舍不得滑落。
少年聲音低沉，輕聲問道：“之前讓你們去找那隻黑熊精，找得如何了？”
其中一人上前，跪在陌雙面前道：“回掌門，已經查到，那隻黑熊精之前在C市貧民窟裏出現過。”
“然後呢？”
“根據它殘留的妖力，我們找到了他去過的屋子。那間屋子應該是之前兔子精和豹妖一起居住過的，有很濃郁豹妖氣息。根據慕蘇弦給犯過事兒的妖怪下的禁制，兔子精在您和狼嘯宗主被綁走的那天晚上，回過那裏，但在黑熊精去了以後，就消失不見了。”
聽到這裏，陌雙精緻俊美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笑意，“這樣啊……”
“是的，弟子，不知道兔子去了哪裏。”
“很明顯，不是麽？”陌雙輕聲道：“它應該，隻有去黑熊精的肚子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