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月光傾灑在他身上,仿佛讓男孩整個人都籠罩在了一層白色的冰霜中,如此冷漠和隔絕。
頭頂有一個亮着燈的紅燈籠,但即便這樣,陌雙的身影也依舊顯得孤寂凄冷,就好像任何東西都溫暖不了他一樣。
奧雅眨眨眼,忽然走過去。
垂眸看書的男孩聽見了某些動靜,異色眼瞳微轉,看向了身側,而後微頓,道:“是你啊,奧雅同學。”
奶娃笑嘿嘿道:“大徒弟,真巧!”
陌雙:“……”
他眯眼道:“能不要這麽稱呼我麽?”
奧雅:“那就麻麻的好大兒?”
陌雙:“……打一架吧奧雅同學。”
安靜的小陽台忽然多出了一隻吵鬧的狼崽子,男孩此刻也似乎沒有了繼續看書的心情,合上書,放在一邊,唇角保持着溫和微笑,看向一邊玩弄一顆景觀樹的奶娃,問道:“奧雅同學怎麽會在這裏?”
奧雅正在用手指戳着陽台上放置的一盆景觀樹,道:“跟徒弟們過來吃飯呗。”
她說着又問陌雙,“你家裏人呢?不過去跟他們一起吃晚飯嗎?”
男孩笑着搖搖頭,“不了,我不是過來吃東西的。”
奧雅:“那你跑這兒來是爲了看書?哇哦,真是有夠無聊的。”
陌雙:“……”
戳樹戳的已經沒什麽新鮮感了,奶娃轉身又哒哒哒跑到陌雙身邊,眨眨眼,低頭看着他道:“對了,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男孩微頓,随即溫柔微笑道:“已經好了。”
他俊美精緻的小臉笑起來時實際上不會給人跟親和的感覺,也許是那些微笑看上去就如同公式化的表情,沒有一絲真誠。
奶娃卻并未把目光放在陌雙的臉上,她看着男孩的身體,道:“好了嗎?怎麽好的?你家裏人給你治療了?”
陌雙:“……”
異色眼瞳靜靜注視着面前奶娃的臉。
肉嘟嘟的小臉,漆黑圓圓的大眼睛像是剛被水洗過葡萄一樣晶亮。
奧雅的眼瞳目前來說應該是藍色,但爲了融入人類小孩,被變成了黑色。
狼妖幼年到成年會脫掉眼瞳上的藍膜,轉換成金色或者綠色之類。
幼年體的狼嘯宗主完全就是個孩子,她似乎忘記了之前在森林裏發生的事情。
如果自己猜的沒錯,奧雅實際上并未失去靈力,隻是被封印在了身體的某一個位置,需要特定的東西去開啓。
這與自己的狀況來看,是略微不同的。
陌雙的身體需要源源不斷地靈力吸收,同時也要自己修煉妖力。
冰晶随時會發作,這屬于一顆定時炸彈,稍不留神,就會炸的自己粉身碎骨。
男孩收回看奶娃的目光,異色眼瞳在想到冰晶之後略微染上一層冷意。
忽然,一隻手撫上他的後背,似乎在好奇着他的傷口。
“那隻豹妖的爪子把你身體給穿透了呢,但是現在好像摸不出任何傷疤,怎麽做到的?”
陌雙:“……”
隔着衣物,依舊能感受道狼崽子小爪子的溫熱。
男孩立刻站起,唇角的微笑忽然有點挂不住,“藥物很好,治療的很快。”
“這樣啊?什麽藥竟然這麽牛逼的?”奧雅看上去真的很好奇,一對眼睛圓鼓鼓地盯着男孩。
陌雙:“……”
異色瞳孔對上奶娃漆黑的雙眼,目光不自覺下移,落在了對方肉嘟嘟的臉和鼻子下面軟軟的粉色唇瓣上。
那一刻,之前被少女親吻額頭的觸感仿佛又傳來了。
記憶裏從少女之姿的奧雅身上傳遞而來的溫熱靈力溫柔地遊走過男孩全身,慢慢治愈着他所有的傷口,本來以爲已經過去了,結果沒想到這瞬間,陌雙又莫名其妙想了起來。
“治好了。”他移開目光,淡淡回答,“我現在沒事了。”
“那就好。”奧雅道:“你要是沒了,雖然讓慕子然繼承你的大師兄地位也可以,但他目前的能力還不足以勝任,所以需要你在頂一段時間。”
陌雙:“……如果他能力足以勝任了呢?”
奶娃眨眨眼,歡快地說道:“那你就沒用了,可以滾啦!”
陌雙:“……”
端着盤子正要往一間包房送餐的女服務員忽然看見走廊陽台上,有兩隻小團子在那裏,貌似菜雞互啄地打起來了。
“……”
*
奧雅還沒吃飽。
跟陌雙打完架以後肚子又餓了。
她冷哼一聲,發狠話:“給我記着你這個不屑徒弟!明天敢來幼兒園看我不打死你!”
陌雙:“明天周六。”
奧雅:“……周一敢來看我不打死你!”
陌雙垂眸微笑道:“那到時候咱們就看看到底是誰被按在地上摩擦好麽?”
奧雅:“誰怕誰!!!”
奶娃放完狠話氣鼓鼓地轉身就走了,剛好離開陽台就碰上了一名送餐女服務生,讓對方把自己帶回沈川行所在的包間了。
而在奧雅走後,陌雙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被奶娃狼爪子給抓出了淡淡血痕的鎖骨,那張精緻俊美的蒼白小臉,在這一刻,竟莫名多了幾分淡微的粉色。
男孩唇角的微笑早已消失,微抿的唇,成一道細長的線,淡漠且冰冷的眸光裏,那深處,也隐隐有着點點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走了過來,對陌雙恭敬道:“門主,您找我?”
“嗯。”男孩淡淡道:“回去吧。”
“……不繼續待了麽?”
陌雙撿起旁邊在打鬥中掉落的書,“沒什麽好待的,從一開始就不該來。”
男人:“……”那您還來??
叙遠集團中餐館大門口,老闆模樣的女人在看見西裝男跟着一名白發男孩走出來以後,立即上前對着男孩鞠了一躬,神色尊敬道:“門主,您要走了嗎?”
“嗯。”陌雙淡漠點頭:“沈川行那一桌免單吧,就當是之前的一點兒小補償。”
女老闆:“……但是門主,他們剛剛打架,毀掉了一間十分豪華的包廂,裝修費桌椅費加裝飾空調等費用總計二十多萬元。”
陌雙:“……好的,給我往死裏找他們要錢,必須雙倍賠償金。”
女老闆:“……”
男孩上了漆黑的豪車,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老闆望着車子消失的方向,歎了口氣,忽然跟身邊的大廳經理抱怨道:“你說門主着突然來了沒過幾分鍾又走是個什麽意思?來視察工作?”
大廳經理搖頭:“不清楚,聽說是狼嘯集團的沈川行在我們這裏定了包房才非要過來看看的。”
“爲了沈川行?他們之間有什麽交集麽?”
“畢竟以前狼嘯宗跟咱們是對家門派,現在又是生意上的競争對手,門主會過來,也可能是防範他們背後搞小動作。”
女老闆:“……你說的很有道理。”
大廳經理:“我也覺得,門主英明。”
“英明,英明。”
*
回到包間以後,桌子上的菜基本上快沒了,但是奧雅的小碗裏卻是滿滿當當的菜,不用說就知道在奶娃離開以後謝初等三人又展開了夾菜的戰鬥。
奧雅氣鼓鼓地看了眼他們,但最後什麽都沒有,因爲——她真的又餓了。
沈川行出去結賬,因此身邊隻有慕蘇弦,而謝初他們都在奶娃的對面。
男人垂眸,溫和地看着身邊的小人,問道:“出去以後是碰到了什麽人嗎?”
他眯眼笑得樣子和陌雙一樣公式化,看的奶娃一臉無語,甚至不想回應。
“……”
慕蘇弦也并未生氣,或者說,他不知道生氣究竟爲何物。
骨節分明的手拿起筷子,夾起了飯桌上的一塊肉,放在奶娃剛吃完的碗裏,道:“還要麽?”
奧雅:“……不要了。”
已經飽了。
對面奶娃和男人之間的小互動,引得黎聽謝初陸瀾三人眼神越發幽冷。
謝初挑眉道:“慕掌門最近很閑麽?”
“還好。”慕蘇弦道。
“是嗎?可我怎麽聽說最近又有幾起妖怪襲擊事件發生了呢?”黎聽微微眯眼笑道。
“已經解決了,”男人溫和回應:“廢掉了他們所有的妖力,并且将他們扔去了貧民窟監管。”
陸瀾嗤笑着:“貧民窟?你在說笑呢慕掌門,如果扔到那裏真的有用,師父她又怎麽會受到傷害?如果我沒記錯,之前的那隻兔子精,就是貧民窟的吧?”
慕蘇弦道:“是的,這一點是我們管理不當,真的十分抱歉,所以從昨天開始,我們便加強了管理,保證不會在出現類似的事情。”
“那就說到做到。”陸瀾眼眸犀利冰冷。
男人溫和微笑着:“自然。”
沈川行回來時,一頓飯也吃完了。
奧雅跳下餐桌,小肚子吃的圓鼓鼓的,在下桌子的那一刻,甚至有點兒腳步不穩。
肚子裏的食物撐的她後背都挺不直。
見此,沈川行抱起她,用靈力輕輕拍了拍奶娃的小肚子,奧雅眨眨眼睛,莫名感覺一股子氣從胃部湧上,接着打了個嗝。
然後小肚子立刻就舒服了!
奧雅從男人懷裏下來,舒服以後打算再走走消消食。
但很快,又有一個問題來了,那就是奶娃跟誰回去。
黎聽既然從劇組溜出來了,自然不肯放過和奧雅相處的機會,陸瀾同樣如此,但謝初根本就不會讓奶娃離開自己一步。
于是——幾人看向沈川行,齊齊開口道:“喂,去你家吧。”
沈川行:“……”
*
沈川行家裏爲奶娃準備了很多衣物,除了奧雅,還有陸瀾黎聽謝初三人的一些備用東西。
這一次,奧雅可不同意再讓五個人一起睡了。
上次五人一起睡,結果第二天早上醒來,除了謝初,其他三人臉上或多或少都有點淤青。
敏銳的奶娃一下子就看出來,這幾人晚上一定打架了!
所以奧雅道:“今天晚上每人一間屋子!各睡各的!我也要單人間!晚上不準任何人過來!”
沈川行毫無異議,然而其他三人則表示——
“我可以自己一個人睡,我隻是擔心黎聽那變态和謝初這混小子半夜潛入師父的屋子行不軌之事罷了。”陸瀾挑眉。
“不軌之事?我還沒有神經病到那種程度。”黎聽眯眼笑着說:“倒是謝初和陸瀾,這兩個家夥也讓人放心不下不是麽?”
“我有什麽不放心的?反而是對宗主師父有着變态思想的黎聽和煩人的陸瀾才更應該讓人警惕吧。”謝初嗤笑。
沈川行:“……”
他轉頭看向同樣無語的奧雅,問道:“您的意思呢?”
奶娃:“……今晚川行給我房門上兩百道金鎖吧。”
沈川行:“……好。”
第一次。
醒來後的第一次,奧雅終于享受了一把單人間的快樂。
沈川行家的屋子很寬敞,就連房間裏的大床也足夠奶娃在上面一個人翻滾好多個來回。
柔軟又舒适,簡直比謝初那張小床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于是再次嘗到有錢人快樂的奶娃又開始樂不思蜀了。
*
深夜。
漆黑巷子。
幾隻烏鴉高叫着飛過上空。
無星無月的夜晚,漆黑的雲遮蔽着天空,讓一切都顯得詭異寂靜起來。
一道漆黑的人影穿梭過縱橫的巷口,最後來到一家破舊的屋子門前。
聽着裏面窸窸窣窣像是鋒利的門牙啃噬東西的聲音,黑影人唇角微勾,一把拉開門看向裏面的人道:“原來還真躲在這裏啊。”
女人一驚,停下了啃噬血肉的動作!
她滿臉驚恐,唇邊覆滿了血液,手裏正拿着一個類似于人類的手腕,手腕一驚被啃噬的不成樣子。
“兔子,真讓人好找。”
女人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眼神恐懼又可憐地看着男人:“你、你……是你……”
“别害怕,兔子。”男人的聲音低沉渾厚,像是一隻熊,“你丈夫呢?”
女人趕緊搖頭道:“他、他他已經死了!他欠的錢,跟我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黑熊精笑道:“反應别這麽大,兔子,有句話你說的不太對。”
兔子精頓了頓。
“你和他是夫妻,既然是夫妻,他得到了‘錢’以後,肯定你也吃過對吧?”說這話的時候,男人的眼睛看向了女人手裏的血肉。
兔子精立刻将手背在身後,眼神飄忽,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道:“我……”
“所以,夫妻本是同林鳥,你丈夫欠的錢,由你來還,不是天經地義嗎?”
那惡魔般的低語子啊耳邊響起,吓得女人驚叫一聲,變回原形就要逃走,然而它還沒跑幾步,就被黑熊精一把抓住雙耳,在兔子紅着眼睛驚懼的眼神中,男人露出了一張長滿了毛的黑熊臉,張開血盆大口直接将它活生生吞進了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