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雅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裏,她很想恢複成以前的樣子大殺四方,無奈現實太殘酷,她使出了吃奶的勁兒都沒法調動哪怕一丁點靈力!
後來奶娃放棄了。
徹底成爲了一隻混吃等死的鹹魚靓仔,老老實實待在謝初家裏,偶爾想起來再試試,幾秒鍾試完沒有任何效果之後就立刻爬回床上開始一邊喝奶一邊看粉紅吹風機。
沒有靈力的奧雅就是一個普通的熊孩子,又惡劣又愛欺負人,當然,也許有了會更加惡劣。
奶娃覺得她好像已經開始習慣沒有靈力妖力的日子了。
不用修煉,整天吃吃喝喝玩玩鬧鬧過着也挺好,不過父親的遺願還得要完成,狼嘯宗一統三界也要完成,這些都是壓在她身上的擔子,即便已經過去了五百年,人類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這些擔子卻還是壓在奧雅的身上。
她肩負着父親的意願,和所有狼妖族的希望。
于是奶娃陷入了一種糾結中,這種糾結,就叫做有心無力。
奧雅有心無力。
三歲的身體什麽都幹不了,靈力妖力都沒有,她現在是個小廢物。
當然——除了會給人添麻煩。
醒來以後,奶娃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如此刺眼的血色了。
紅白相間,妖冶瑰麗,有着獨屬于它的可怖和詭異。
面前的男孩倒下之時,還有血液甚至還濺在了奧雅的臉上。
冰冷刺骨,可見豹妖那一爪刺得有多深,才讓血液能夠濺出這麽遠的距離。
陌雙的血是冷的,就像冰一樣。
這一刻,奧雅的臉也似乎被男孩的血給便的如同附了一層冰霜。
血液順着她的臉頰滑到了她嘴邊,再進入她的口中。
舌尖嘗到了血腥味,仿佛是開啓某個開關的鑰匙,隻見那對倒映着男孩身體的藍色眼瞳忽然像是被一雙手撕碎了表面的藍膜,露出了它本來的琥珀之色!
“呼——!”
強烈的風化似乎受到極爲劇烈的吸引!
草地刹那間一陣狂風呼嘯,天空出現了一晃而過的閃電,而後在閃光消失的瞬間——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轟鳴猛地響徹大地!
“轟隆隆!!”
那些風像是無數雙手伸出,死死拽住了豹妖的四肢,将那隻身軀龐大的豹妖用力往後拉扯,鋒利的風刃更是将它的四肢勒出了道道血痕,血液霎時湧出!
豹妖一驚,野獸對于危險的感應十分敏捷!
它轉過身,瞪向身後的奶娃,然而這一次回眸,它看見的,卻不是剛才那個小小的身影。
*
——那是白衣蹁跹,少女身姿。
白紗長袖留仙裙在風中不停搖擺,上面的鳳凰刺繡柔美堅毅,天龍紋路威嚴尊貴,裙擺鑲嵌琉璃珠寶,明豔動人!
這纖細的身軀明明看上去柔弱不堪,似乎能夠被風輕易吹倒,可此時那少女的雙腿卻是如此堅挺,她站在豹妖身後,一動不動,如浩然大山,屹立不倒,眸光冰冷,淡漠高傲。
站于地面,得仰望身軀高大的豹妖,但少女臉上的表情高高在上,仿佛她才是居高臨下之人。
失去了站立力氣的男孩罕見地收縮瞳孔,異色眼眸裏,倒映着不遠處那少女的身姿。
明豔美麗,豆蔻之貌,高貴冷漠,一如既往。
白皙的手微擡,風仿佛回應着呼喚,化作道道鋒利的尖刃,僅是眨眼之間,伴随着被束縛的豹妖一聲凄慘且驚懼的嚎叫,那隻身軀龐大的怪物便在那一刻直接被風狠戾地切成了碎片!
血液漫天,将天空都仿佛浸染,而後灑下,化作瓢潑大雨狠狠擊打在這林中。
但那血雨卻并未将少女和男孩打濕。
它們被女孩身上一層白色的光給驅走,以一種奇異的彎曲姿态落在了她的身邊。
陌雙的臉貼在女孩心口,裏面跳動的心髒竟然在這一刻如此清晰。
他被白衣少女抱在懷裏,冰霜覆蓋的身軀,感受到了來自這人懷中令人無法形容的溫暖。
冰晶在心口折磨着男孩,從内部侵蝕,可他的身體外圍,卻有着靈力包裹,溫暖至極。
還未等他反應,溫熱的唇便這樣輕輕貼在了陌雙的額頭,從唇邊傳遞而來的靈力通過觸碰緩緩流淌進男孩身體,将冰晶的效果壓制下去,讓男孩整個身體的溫度慢慢回升,直到徹底恢複人類的正常體溫。
陌雙頓住。
在少女吻住他額頭的那一刻,男孩便已然呆滞。
他驚愕地看着奧雅,對方的琥珀色雙眼此刻無神,像是并未有着靈魂存在一般,而做出這一切,仿佛隻是身體自我的舉動。
身上的傷口得到了靈力的治療,那些有毒的物質被逼出,靈力在他的體内穿梭,從内府丹田,到大腦識海,溫柔地修複了他的每一處傷痕。
直到血雨結束,白光消失,抱着她的少女才像是被什麽東西按住了停止鍵,突然身體縮水,整個人“砰”地一聲變回了之前那個三歲的奶娃形态!
連帶着陌雙也一并摔倒在地,壓在了她身上!
倒地之後,男孩低頭看了眼昏迷的奶娃。
他似乎終于在此刻回了神,但異色瞳孔仍有錯愕的餘韻,陌雙盯着奧雅的臉,奶娃在昏迷中眉頭緊蹙,好像看見了什麽不喜歡的東西。
周圍一片血紅,所有的草都被猩紅的血液染了色,詭谲靜谧。
唯有兩人倒着的地方還保留着一分綠色。
旁邊的樹叢忽然傳來幾聲動靜,陌雙眸色幽冷,忽然轉頭看去,五指彎曲,那藏匿在暗處的一隻狐狸像是被誰掐住脖子一樣,狠狠地飛了出來,重重砸在地上!
“玄冥門主!門主饒命!”狐狸開口道:“是豹妖找的我!是豹妖!都是他!”
陌雙面無表情,死死盯着他。
此時的男孩像是從地獄裏走出的修羅,白發染着血色,精緻蒼白的臉上也有些鮮紅的液體。
他沒了平時的溫和,嗜血陰暗起來,簡直是索命厲鬼。
“豹妖吃的那顆丹藥,你知道來曆?”低沉冰冷的聲音在這詭谲靜谧的氛圍裏緩緩響起。
狐狸一驚,趕忙搖頭:“不、我不知道!”
話音剛落,男孩五指再度彎曲幾分,地上的狐狸便又像是被掐住,眼睛圓瞪起來,似乎難以呼吸。
“求、求您、饒了我……”它拼盡全力擠出一些字詞——“是、是一隻狗熊精……”
“狗熊精?”陌雙冷冷道:“說具體。”
狐狸得到喘息的空間,立刻哆嗦道:“我隻知道,現在這個社會,有一個妖怪組織,它們在做着人類血肉的交易,有時候也會吃掉同類來增進修爲,提升妖力,狗熊精隻是裏面的一員,其他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
見男孩沉默,狐狸心下一喜,以爲對方放過了自己,于是趕緊爬起來轉身想要逃走,然後剛跑沒兩步,它便隻感覺一道寒光在眼前一閃而過,緊接着——它便再沒了意識。
陌雙并未看地面被腰斬的狐狸。
他轉身,正要抱起地面上的奶娃,卻忽然聽見了從天空傳來的禦劍之音!
男孩一怔,壓下體内的妖力和靈力,眼眸微沉,看了眼奧雅,直接倒在她的身邊,閉上眼睛。
耳邊是幾道禦劍下落的聲音。
當看見一片紅色裏那個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的奶娃時,謝初等人隻感覺自己的天都要塌了,眼眸猩紅,心髒仿佛被一隻手死死拽住,疼得他根本就無法呼吸!
陸瀾腿一軟差點兒跪下,面容血色全無,俨然将死之人。
黎聽雙目瘋狂可怖,唇色仿佛烏青,眼睛血絲遍布。
沈川行也好不到哪兒去,一直以來的沉穩似乎也在此刻有些破功,變得慌亂起來。
四人瘋了一樣地跑過去,然而到了奶娃跟前,卻是誰也不敢蹲下去看。
怎麽辦?
要是奧雅真出了什麽事情……他們不敢想象,也沒有勇氣去驗證。
這時候,一隻更快的手卻突然抱起了奶娃,在衆人錯愕恐懼的眼眸中,慕蘇弦用指尖探了一下奧雅的鼻息,又聽了聽心跳,而後擡眸說道——
“各位,别擔心,”隻見男人忽的提着奶娃的領子在空中像展示什麽東西一樣,晃了晃道:“——她隻是睡着了。”
“……”
仿佛是爲了印證男人話,空中的奶娃此刻也十分配合地打出了一串呼噜。
“呼噜噜……呼噜噜……”
“……”
熟睡的奶娃還有鼻涕泡出來,她似乎,還睡得很香。
“……”
劫後餘生。
衆人心頭忽然有種劫後餘生的輕松。
一個從未見過的西裝男人在這時候走出,将地上另一個白發男孩抱起來,對着慕蘇弦道:“我家少爺,我先帶走了。”他看向一邊的謝初等人,又道:“這次是我們連累了這位小朋友,下次有機會,我們一定好好補償。”
他公式化地說完這番話語,直接禦劍離開了這裏。
“喂!就這麽一走了之嗎?!”陸瀾氣的就要追上去,卻被沈川行攔下,男人眸色低沉,道:“等等。”
“你攔我做什麽?!這次要不是他們,師父會被連累嗎?!”少年吼道。
沈川行按住他的肩膀:“這件事情交給我,陌家在近些年勢頭很強盛,想來背後的門派,一定不低。”
陸瀾咬緊牙關,雙目冰冷,死死盯着那遠去的聲音,氣的一掌将身邊的樹幹直接劈碎!“我不要!我現在就要追上去弄死那個家夥!”
“别太心急,陸瀾,你總是過于沖動……這樣,你抱師父回去如何?”沈川行道。
聽見後面那句話的少年頓時停下了追逐的動作,轉身從慕蘇弦懷裏搶過奶娃,抱着就走。
*
陸瀾抱着奧雅,面色沉沉。
黎聽盯着他,話語幽幽道:“那麽久了,該換人了吧?”
男人伸出手,做出“快把人給我”的姿态。
陸瀾并未理會他,反而将懷中奧雅又抱得緊了些。
黎聽微微眯眼,狹長的鳳眸眯起時總有一種陰寒之意。
下一秒,不待少年反應,男人直接出手,将陸瀾懷中奶娃一把搶了過去!
少年眸色立刻陰沉下去!
“還給我!”
“這不是你的!”黎聽冷冷道。
“也不是你的!”
争搶之際,另一隻手從側方搶過奧雅,黎聽一怔,和陸瀾同時看去,隻見一搶到奶娃的謝初直接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喚出長劍沖上天空離去!
“……”
“……”
沈川行站在二人身後,道:“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陸瀾:“……”
黎聽:“……”
*
奶娃身上有着很重的血腥味。
謝初一回到家裏,就顫抖着手給她清洗身上的血污。
少年眼眶泛紅,每一個動作都仿佛用盡了畢生的溫柔。
他打來了熱水,開始給奧雅擦拭身體,當被破布遮掩的手臂忽然露出了它那道血肉模糊的傷口時,謝初微微一頓,而後那雙眼眸猛地湧現出了極緻的痛苦和悲傷!
奶娃的手臂少了一塊肉。
雖然已經不在流血,像是被什麽東西止住,可少年還是在看見的那瞬間心如刀絞,痛苦萬分。
他忍着極緻的痛意,一邊哽咽,一邊用靈力給她修複傷口。
等到口子的肉終于逐漸開始修複之時,謝初才徹底劫後餘生般,将奧雅抱進懷裏,輕聲哭泣着。
“師父……”
他聲音帶着哭腔:“我們不去幼兒園了好麽?”
“我也不想去上課了,就留在家中……一直陪着你。”
謝初恐懼着奧雅再次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出意外。
所以,也許要時刻陪在她身邊,才能讓少年安心。
熟睡的奶娃并未聽見謝初的呢喃。
她睡得很沉,似乎在此之前剛經曆了什麽精疲力盡的事情。
謝初看着她的睡顔,在清理幹淨身上的血污以後,幫奧雅換上了睡衣,掀開被子,讓她好好睡着。
地上那些破爛的衣物被少年撿起來,扔進了一邊的垃圾桶裏。
他整理了地面的血漬,全部清理好,提着垃圾扔到了門外。
深呼吸一口氣,謝初的心口還是陣陣絞痛。
他的大揮之不去奶娃剛才手臂上的傷口,即便那已開始愈合。
最後,謝初紅着眼眶回到屋内,躺在奧雅身側,将她緊緊抱在懷裏,好像那樣,少年的心才會稍微得到安慰。
——幸好。
——她隻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