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瀾抱着奧雅下車，剛到幼兒園門口，就看見了一早等候在那裏的謝初。
謝初臉色不太好，眼底有些發青，看上去十分疲倦，昨晚應該是沒睡好，整個人顯得極其陰郁。
在看到奧雅的一瞬間，少年立刻上前，将人從陸瀾懷裏搶了過來，一語不發，抱了幾秒之後，像是陰郁的心終于得到了舒緩，謝初吻了吻奧雅肉嘟嘟的臉頰，而後冷冷瞥了一眼陸瀾，這才将奶娃交給班主任老師。
奧雅：“……”全程懵逼。
陸瀾挑眉，輕嗤一聲，走到兔子精老師的身邊，俯下身，當着謝初的面也吻了吻奶娃的臉頰，順帶還親了額頭，緊接着朝一邊的少年投去了一個挑釁的眼神。
謝初：“……”
奧雅：“……”
大清早的。
無聲的戰争這就開始了。
就在謝初也要來親吻的時候，受不了膩膩歪歪的奶娃起着一身雞皮疙瘩，直接轉身跑進了幼兒園裏。
于是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最終是由多親了額頭的陸瀾獲得勝利。
謝初：“……”
——啧。
*
幼兒園裏，慕子然又在塗色。
奧雅坐在他身邊，一邊啃着助理老師發的蘋果一邊看他畫畫。
自從知道了這個小胖子的師父是慕蘇弦以後，她就越發的想把這小胖子籠絡到自己門下了。
但是明明前幾天說好要當她狼嘯宗新的大師兄的慕子然，卻在回了家一趟以後，拒絕了奧雅。
“對不起奧雅同學，我師父他不讓我和你混在一起，說當你門下弟子我會學壞的，因爲你就不是個好孩子……”
奧雅：“……”
一大清早的剛經曆無聲戰争，結果又特麽的迎來了一個叛離師門。
呵。
惡劣的熊孩子奶娃霎時一腳踩上桌子！
“中午讓你師父過來，我要個他好好打一架！”
然而剛說完，一道溫和的聲音便帶着與之語氣完全不相符合的内容在奶娃身後緩緩響起——
“奧雅同學要是再踩我桌子，就請你好好去死一下哦。”
奧雅：“……”
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誰來了。
奶娃轉過頭，看向身後陌雙，對方面色依舊溫潤玉如，模樣俊美乖巧，眉宇間染着細膩與溫柔，隻是那對異色眼瞳裏，卻根本沒有半點柔和可言。
奧雅挑挑眉，對于男孩的話，完全不以爲意，嗤笑道：“你總說要我死一死，你哪次真把我弄死了的？”
說着還挑釁地湊到陌雙面前，對這男孩做出了一張鬼臉。
陌雙：“……”
*
班主任回到教室時，助教老師已經給急哭了。
眼眶紅紅的，看着地上扭打在一起的兩個小孩，手足無措。
班主任：“……”
大清早的。
爲什麽就是不給人一條活路呢？？？QAQ
*
“噗——！”
一口血從男人的嘴裏噴出。
他的後背撞在了長滿了青苔的石牆上，疼的目眦欲裂！
但面前之人卻并沒有任何同情之色，粗壯巨大的手腕死死掐住男人的脖子，又按着他的頭将人狠狠地向石縫裏砸去！
“他媽的還不還錢！不還錢！就拿你這條命來還吧！”
被撞得頭破血流的男人咬緊牙關，伸手用盡最後力氣掰着他的手腕，勉強說着——“再給我點時間……再給點時間，我一定、一定能夠把錢湊上！”
“是麽？”這人微微眯眼，尾音上挑，嗤笑道：“豹妖，你也算是老妖族的人了，想着五百年前你的宗門和我的宗門也算是同源，不願過多逼你，但是現在你也知道，人類建立了新的秩序，這個世界已經快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了，想要找到可以用作交易的‘錢’，是多麽困難，畢竟慕蘇弦那家夥管理的這麽緊，我們真的很無奈啊。”
豹妖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您的意思。”
“這樣吧。”面前的男人笑道：“再給你一天時間，湊夠‘錢’，我們就要你的命了，否則——”
他俯身，在豹妖耳邊薄涼說着——“你就來代替‘錢’。”
心髒像是被人拽住，疼的人完全喘不過氣來，強大的壓迫從面前之人身上散發而出，吓得豹妖連呼吸都仿佛忘記了一般！
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
那人已然走遠。
但豹妖知道，即便那人離開了，可留在這裏的威壓還是同樣壓在了他的心頭。
男人眼眸散發出一陣恐懼，但在聽見身邊某個人不小心提到了易拉罐子的聲音後，那些恐懼便又瞬間褪去，換上了一副憤怒的神色。
擡眸看去，是他的妻子。
那個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女人。
見到她，豹妖氣不打一處來，盯着頭破血流的臉，神色兇狠地走向女人，像着剛才自己遭受的那樣，拽住女人的頭發将她朝着牆面狠狠撞去：“賤人！在旁邊看我遭罪是不是心裏一直在暗爽？！”
“啊！！”女人凄厲的喊聲在這肮髒狹小的巷子裏不斷響起，一聲比一聲悲慘。
豹妖發洩着自己剛才的痛，将一切扔到女人身上，直到手中的人終于奄奄一息了，這才将她扔到地上，轉身回了家。
地上的人抽搐兩下，噴出一大口血，而後身體的妖力維持不住任性，就在冰涼的青石闆上現出了原形——兔子。
即便身體已經千瘡百孔，它卻不敢多休息。
拼了全身力氣又重新凝聚出人類的身體，扶着牆壁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家門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不趕緊回去做飯的話，一定會遭受到比這還要嚴重的毒打。
家裏剛收拾好的客廳又是一片狼藉。
男人發洩着怒火，嘴裏罵着——“錢錢錢！現在妖力被封了，老子到哪裏弄錢去！？”
“真該死！真該死！玄冥門……門主……這個該死的東西！！”
沒有他自己就不會失去八成的妖力，不會在這五百年裏苟且偷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豹妖的眼睛猩紅，女人見此，不敢打擾，隻能悄聲地溜進廚房，顧不得身上的傷口，開始給他做飯。
妖怪口中的錢，并非是人類的交易貨币，而是屬于人類身體。
即便過去了五百年，世界迎來新秩序，可是仍然有部分妖族克制不了吃人的本性。
在妖怪的地下交易所，依舊有很多販賣人類血肉的妖族，管理處大力打擊這些非法交易，可世界還是有着光芒照射不到的黑暗角落。
豹妖曾襲擊過人，雖未得逞，卻仍然進了“貧民窟”。
兔子精曾在一所學校任教，可她有一天中午克制不住嗜血的本能，差點兒咬傷一個午睡的孩子，因此被送了進來。
豹妖渴望血肉渴望到瘋，所以像剛才那個人的組織借了“血肉”，即妖族爲掩人耳目而取名的“錢”，終于獲得了血肉以後，豹妖得到了舒緩，脾氣也好了一些。
可這種舒緩持續不了多久，它們的本性就像是根深在骨子裏的骨髓，一時片刻的緩解根本沒有太多作用。
于是他又去找了那幫人。
後來越借越多，那群人終于開始“讨債”了。
威脅豹妖必須出去抓人。
然而八成妖力被人抽走，剩下的兩成又被慕蘇弦封住，白天有着禁制，夜晚不允許離開貧民窟，這幫人的要求根本就是在逼豹妖去死！
男人越來越暴躁，他也愈發痛恨陌雙，反正都是一死，倒不如拉着這個家夥一起赴黃泉！
猩紅的眼睛裏帶着無盡的狠厲。
仿佛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他猙獰着雙目，粗狂可怖的臉露出了一抹獰笑。
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是的，我想通了，給我藥，在我死後，我的身體，一定奉給您。”
*
班主任打了個噴嚏。
掏出紙巾擦擦鼻涕。
看着這座位上好不容易不打架的兩個奶娃，她心累地坐在椅子上，終于長舒一口氣。
兩個老師拉不住這倆人。
本想攔下奧雅，然而種族優勢直接讓兩個兔子精老師不敢上前。
本想攔住陌雙，可男孩一記幽冷的眼神竟看得妖怪也懼怕萬分！
綜上——都不什麽好惹得主，所以，助教老師和班主任兩人隻能默默退回去，拽着其他小朋友給他們挪位置，别被誤傷。
當然，最後還是兩人自己停下了打架。
因爲打到後面狼崽子露牙齒了。
一把撲倒陌雙狠狠咬在了男孩的鎖骨上！
這把班主任和助教老師吓壞了，同時也讓陌雙怔住。
以前也不是沒被咬過，但不知道爲什麽，這一次那狼崽子的牙齒觸及到男孩的皮膚以後，竟令陌雙心底蓦地升騰起一股麻酥酥的癢意！
尖銳的牙齒仿佛是柔軟的果凍，一碰到他的鎖骨，就頓時軟掉了！
奧雅：“……”？？？
陌雙：“……”
奶娃驚異地跳起來，伸手撫摸自己的牙齒，然後發現——她的虎牙掉了。
奧雅：“……”
艹！
換牙期到了！
狼妖一般三四歲會開始換牙，這時候虎牙會變得十分柔軟，等到脫落下來，便又會變回十分堅硬的狀态，削鐵如泥。
換牙期的狼妖會十分暴躁，稍微一點兒小事都有可能引得它們大動肝火。
奧雅總共有上下四顆虎牙，以前換牙的時候她的父親将她的牙齒收集了起來，以後可以用來打造兵器。
後來她真的把自己保存多年的牙齒取了出來，給四個徒弟每人造了一把武器。
黎聽沈川行和謝初都是劍，而陸瀾更擅長用刀，因此少年得到的是唯一一把刀。
看着自己手上目前還軟趴趴的虎牙，奧雅慫慫小鼻子，忽然難過的哭了起來。
十分委屈，喊道：“我蘋果都還沒啃完呢，它們怎麽就掉了啊！”
說完還哒哒哒邁着小短腿跑到自己的桌子面前，拿起沒有吃完的蘋果，咬下一口，可剛掉落虎牙，牙齒有缺口，因此一大塊蘋果渣便卡在了她的牙縫，碰到牙龈，疼的奶娃又哭了出來——“哇啊啊……”
班主任：“……”
助教：“……”
陌雙：“……”
奧雅抽泣着，痛苦地放下蘋果，即便心性再怎麽惡劣，奶娃還是會哭。班主任十分無奈，隻能走到她面前，柔聲安撫道：“别哭了奧雅小朋友，老師給你把蘋果削成一小塊的吃好嗎？這樣你就不用啃了。”
聽到這話，奶娃才一邊抽泣着一邊點頭。
助教老師立刻去辦公室裏拿了水果刀過來，把奶娃桌子上沒有啃完的蘋果握在手裏，開始蹲在垃圾桶邊給她削成塊，去核。
得了便宜的奧雅眼眸一瞥，就看見不知何時已經回到座位上戴着耳機看書的陌雙桌上也有一個蘋果，削過皮但是并未削成塊。
奶娃冷哼一聲，她覺得自己牙齒會掉一定是被這個家夥氣的，于是高傲地仰起頭到他面前，冷冷道：“你得負責。”
陌雙淡漠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保持着溫和道：“負什麽責？”
奧雅：“我牙齒掉了，你的錯。”
陌雙：“到年齡自然脫落，關我什麽事？”
奧雅：“咬了你才落，就是你的錯。”
陌雙：“奧雅同學請不要把所有錯都怪在别人身上，多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
奶娃被堵得臉紅脖子粗，可是倔強小性子又不允許她認輸，“那就再打一架吧！要是你輸了就把你的蘋果給我！”
陌雙眯眼輕笑：“我即便是将蘋果扔進垃圾桶，也不會給你的。”
奧雅：“……”
遇到對手了。
第一次。
奶娃吃癟了。
被怼成這樣，憋回去的眼淚又有要流出來的趨勢。
貌似混世魔王在道上混慣了，偶爾經曆一點挫折，就會感覺世界都塌了。
于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奶娃再次上前，将座位上的男孩撲倒在地！
陌雙頓住，後背直接撞在了地面，疼痛傳來，引得他眸色冰冷起來，那些可以的溫和似乎在這一刻有些僞裝不下去，隻想發動靈力将面前該死的狼妖一擊必殺！
然而注意到一幕的班主任又忽然崩潰的上前，趕緊将男孩身上的奧雅給一把抱起來，無力有蒼白地請求着——“我的祖宗诶，您消停點兒吧！蘋果要削好了，您消停點今天中午一定給您兩個雞腿！”
奧雅氣沖沖地掙紮：“你以爲兩個雞腿我就會妥協嗎？！”
“那就三個！”
“不要！我牙都沒了！”
“四個！給你剔成肉絲直接吃成嗎？！”
奧雅：“……”
啧。
那就勉爲其難地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