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的惡臭陣陣傳來,熏得過路之人不由捂住鼻子快步離開。
大城市有着光鮮亮麗的地方,卻也有着肮髒混亂的地區。
比如這座城市最北邊的貧民區。
這是來大城市的打工者們的住處,也有很多在這裏生活了很多年的窮苦人。
一個拿着酒瓶的男人順着髒亂的巷子歪歪扭扭地前進。
他似乎很醉,臉色一片紅暈,模樣粗狂,一道長長的疤痕從右眼上端的額頭一路滑下,劃過了眼睛,到達下巴處,右眼眼眶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猙獰萬分。
男人的身材魁梧,肌肉發達,一看就是練家子,身上散發的惡臭似乎與這混亂的巷子融爲一體,就像生活在垃圾堆裏蟑螂,倒是意外地合适。
走到一間破爛木門邊上,他沒有拿出鑰匙,而是直接一腳踢開!
“砰!”
這聲音将裏面的女人吓了一跳,顫巍巍地出來,道:“你回、回來了?”
男人兇神惡煞地瞪着她:“愣在那裏做什麽?!還不趕緊給我做飯去!”
吼聲劃破天際,震的房屋都抖了兩下,女人吓得眼眶發紅,急忙點頭道:“是、是!”
她擦了把眼淚,轉身走去了髒亂的廚房,開始給男人準備午飯。
*
男人将酒瓶扔在一邊,瓶身與地面接觸瞬間碎裂!
那些碎渣掉落一地,可他竟然還是不解氣,一腳将沙發踢倒,罵道:“媽的!該死的東西!”
似乎是今天看見了什麽人,才會這般生氣憤怒。
女人在廚房裏,忍着内心的恐懼,一邊切菜,一邊抹眼淚。
客廳裏的男人心情很不好,她不敢出去,那會遭到毒打。
等那邊噼裏啪啦的動靜終于有了片刻停歇後,女人這才端着煮好的面條小心翼翼地走去。
客廳一片狼藉,沙發像是被人用鋒利的爪子撕扯過一樣,布帛亂飛,木桌斷了一根腿,歪歪扭扭倒在地上,瓶子碎渣落了一地,客廳的電視,椅子,也都未能幸免。
男人看見她出來,粗着嗓子大聲吼道:“怎麽那麽慢!?”
女人道:“對、對不起!”
她跑去卧室端了個凳子出來,放在男人面前,又把面條放上,而後顫抖地後退兩步,站在離男人較遠的位置。
處于氣頭上的人自然被她恐懼的動作給再次激怒,那對綠幽幽的眼睛看向女人,露出的尖銳牙齒昭示着他此時的憤怒,話語仿佛從喉嚨蹦出,一字一句——“你退什麽?”
女人一驚,趕忙搖頭:“沒、沒有!我隻是怕打擾到你。”
“滾!”
男人抓起旁邊的玻璃杯狠狠砸向了她!
被子落在她頭上,血液瞬間流下!
女人捂着傷口,趕緊鞠躬道歉,話語顫抖:“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打掃,對不起……”
她說完奔向廚房,再沒出來。
男人也懶得再理會。
他回憶着今天在街上看見的人,僅剩下的那隻左眼裏,散發出極其陰鸷狠辣的光。
——陌雙。
玄冥門的門主。
也是在五百年前挖掉了他右眼的家夥,即便如今身體是個三歲孩子的狀态,但那家夥化成灰自己都認得,更别說隻是年齡縮小了!
沒了右眼,自己的力量大打折扣,從十成力量縮減至兩成!
男人是一隻豹妖,在五百年前的大戰裏活下來,靠着僅剩的兩成妖力苟且偷生,苟活到現在。
他本來也能夠像其他妖族一樣活得正常的生活,但是這隻妖很難壓制住本性,會渴望人類的血肉,在犯過一次事之後,被慕蘇弦撤銷了所有妖族福利,封了妖力扔去貧民窟。
這座貧民窟不是普通的那些貧民窟,這裏面生活的全是犯過事的妖族,算是另類的妖怪監獄。
新世界不會允許那些難以克制本能的家夥們晚上還能在街道遊蕩,因此白天可以在街上走動,一到晚上七點,所有犯事妖怪都必須回到貧民窟,不回去的家夥,身體裏被慕蘇弦盯着的鐵魂釘便會發作,直接在一分鍾内讓其魂飛魄散!
白天這些犯事的妖怪也不能使用妖力,因爲鐵魂釘同樣會發揮作用,因此在看見了陌雙的那一刻,男人礙于身體裏的釘子,忍住了上前将那家夥撕碎的沖動!
豹妖這些日子也在研究怎麽讓鐵魂釘離開身體,他想了很多辦法,隻要取出釘子,他就能暫時恢複兩成妖力。
起初研究隻是懷着僥幸試試,但在見到陌雙之後,這種試試已經徹底成爲了必須。
豹妖堅定了心,一定——要把那個家夥撕成碎片,拆骨入腹!
玄冥門門主如今是三歲孩童狀态,他并不知道那家夥現在的力量究竟如何。
可這并不影響自己想要複仇。
畢竟貧民窟裏,都是群不安分的家夥。
還有很多妖,也曾經受到過玄冥門的壓迫,心裏對陌雙很不比自己少。
想到此,豹妖咧嘴一笑,站起身,一腳将面前的凳子踢倒!
上面的面條掉下,瓷碗碎裂,湯汁和面條散落一地。
沒有理會這一片狼藉,他忽然大步走出了屋子,背影詭異,陰沉狠戾。
*
下午一點,奧雅被陸瀾送回了幼兒園。
小朋友們基本上都開始午睡了,她也剛好趕上。
回去之前,陸瀾又拿着濕巾給她仔仔細細擦拭了臉頰和手,用小梳子給奶娃把頭發梳整齊。
梳完以後,奧雅眨眨眼,在少年柔和的目光裏,忽然很煞風景地道了一句:“中午睡覺會直接給睡散,你現在梳好它也沒用啊兄弟。”
陸瀾:“……”
然後奧雅頂着被少年施展了固定法術的頭無語地回了教室。
艹。
午睡教室一片安靜,今天幼兒園食堂吃飯吃得早,因此小朋友們睡得也挺早。
陌雙中午也難得沒在學校裏吃東西,一到中午下課,家裏人就把男孩接走了。
他似乎也有什麽事情要處理。
班主任帶着奶娃走到門口,悄聲道:“等會兒進去的時候咱們要聲音輕一點,一定不能打擾到其他小朋友睡覺哦!”
奧雅:“……”
說真的,她極其讨厭有誰讓她做些什麽事情,即便是好言好語。
狼妖随性,一般隻會憑着自己的喜好,一旦有其他人提醒建議或是要求命令之類的,奶娃都會萬分的抗拒和叛逆。
班主任不說還好,也許奧雅不會刻意去吵别人,但這一說——奶娃頓時就想惡劣一番了。
她乖巧點點頭,對着班主任露出了一抹大大的微笑。
老師微怔,還沒來得及感歎今天的奧雅小朋友怎麽這麽好說話,就在進入教室的一瞬間,她霎時感覺自己的手被奶娃掙開,而後一聲極其響亮的吼聲就這麽在整間寂靜教室裏猛地響起——“中!午!好!各!位!我!回!來!啦!!!”
刹那間!所有剛熟睡的小孩便都被這驚人的吼聲從睡夢中吓醒!一個個的驚魂未定,全部大聲哭了出來!
“哇啊啊啊!!!”
小孩在睡眠中被吵醒後很容易就會大聲哭泣,這一點倒是沒錯。
看着自己造成的混亂局面,惡劣的奧雅轉過頭,在班主任老師目瞪口呆的眼神裏,挑釁地笑了笑——“老師啊,以後,别随便命令我,我會煩的。”
說完,奶娃三兩步走到了自己的床位去,倒頭就睡。
班主任:“……”
伸出的手慢慢抓上她的頭發,仿若要抓狂一般——
忽然就真的。
——好想辭職啊啊啊!!!
*
哭聲持續了十分鍾左右,班主任總算是一個個把人都安撫了回來,讓孩子們重新入睡了。
奧雅似乎意識不到她自己的錯誤,任性至極,惡劣頑皮,具備了所有熊孩子讨人厭的潛質!
班主任一邊安撫一邊心裏欲哭無淚,萬分期待着有一個人能夠突然出現把這個小惡魔趕緊收了!
但是她知道,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狼崽子睡覺睡的挺快,即便是吵鬧的教室,也絲毫不影響她的呼呼大睡。
剛才老師還沒哄完孩子,奶娃就已經趴在她自己的小床上閉眼進入了夢鄉。
看的班主任又是一陣咬牙切齒,想要把狼崽子逮出來提着她的後頸肉狠狠罵一頓!
但罵一頓隻能在心裏想想,因爲她現在連提奶娃的衣領都不敢……等等!提衣領?
“……”
沉默片刻,班主任忽然掏出手機走到外面,然後——跟謝初告狀去了。
這個死小孩QAQ!!
就不信真沒人治得了你了!!!
*
C市郊區。
這是一棟不輸于沈川行豪宅的别墅。
有高大的房屋和寬敞的庭院,綠化做的十分完美,鳥語花香,氣氛唯美。
黑色的豪車停靠在院子中的停車場,司機從駕駛位下來,幫後座的男孩打開車門。
“門主。”
身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們并列兩排,站在豪車旁邊,恭敬地對裏面下來那人道着:“歡迎回來。”
陌雙唇角帶着溫和的微笑,對着爲首的男人道:“先帶我去密室。”
微風吹動,男人施展法術,和面前男孩一同消失在了這裏。
衆人沒有驚異這番舉動,像是很平常的事情。
下一秒,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出現在了一座充斥着岩漿的火山口!
白發男孩淡淡瞥了一眼身邊的男人:“下午六點再過來吧。”
男人鞠了一躬,“是,門主。”
話落,他的身影消失于此。
而站在火山口的少年垂眸靜靜看着腳底滾燙的岩漿池子,異色瞳孔裏,那淡淡的笑意便逐漸消失了。
起初的溫和氣質蕩然無存,整個人仿佛被染上了一層陰影,變得陰沉起來。
伸出手,男孩蒼白的手已經開始結出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全身不斷蔓延。
心口傳來冰錐的刺痛,令他整個人的面色更加慘白幾分。
——被狼嘯宗宗主打入身體的東西,會不定時地發作。
慶幸的是每一次發作男孩都會有些許預料,做出各種應對之法。
他現在靈力不足,連五百年前十分之一的力量都不到,很弱小,加上不定時的冰錐刺骨,陌雙如今的處境實際上并沒有其他人想象中那般好。
男孩眸色冰冷,居高臨下盯着腳底岩漿,而後往前微微俯身,整個人便像是墜落的石子一般,落進了火山口之下那滾燙的熔爐岩漿中!
一層冰霜之物将他整個身體包裹,與高溫的熔岩結合,極冰與極燙,二者相互抵消争鬥。
這是陌雙來這裏的目的,利用岩漿的高溫來緩解冰晶的痛苦。
這個過程會漫長而危險。
但隻要挺過去,那冰晶便又會化一部分,假以時日,總會消失。
而那時候,他便可重新恢複少年之姿,以真身回歸塵世。
爲這渾濁肮髒的塵世,去添上極其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