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裝修簡單,不像是家,更像是一個電競工作室,裏面放置的最多的東西,是有着曲面屏幕的高檔台式電腦,透明主機,一般優質的網咖裏才會配置這種設備。
落地之後,少年提着奶娃的領子慢慢朝屋子裏的沙發走去。
别墅顯得很冷清,而且裏面有點點落灰,想來也是好久都無人居住,竟然莫名有種蕭瑟之感。
打了個響指,少年指尖彙聚的靈力仿佛有着生命一般,下一秒就将落灰的大廳變得一塵不染,幹幹淨淨。
窗戶自動打開,靈力催動着空氣流通,将充滿了黴濕味道的房間裏裏外外全部通風通了個遍。
奧雅被少年一把扔在沙發上,軟軟的墊子摔不疼她,隻是頭着沙發還是撞得人有點兒頭暈目眩。
她“啊嗚”暈呼一聲,随後抱着小腦袋蜷在沙發上,一臉不高興地盯着陸瀾,道:“混蛋!”
少年對于狼崽子的抱怨絲毫不在意,從冰箱裏飛出來的可樂穩穩當當落在他手裏。
是肥宅快樂水!
奧雅眼睛亮了亮,在冰箱裏冷藏了許久的肥宅水一定别具風味。
她咽咽口水,有點兒想喝。
陸瀾瞥見她渴望地小眼神,微微挑眉,放到奶娃面前的桌子上,問道:“你也想喝?”
奧雅誠實地點點頭。
“那拿去吧。”奶娃頓時高興了,伸手就要拿。
然而動作有點慢,還未将易拉罐拿到手裏,桌子上的可樂就已經被陸瀾一把搶了回去,拉開易拉罐的拉環在奶娃驚愕的目光裏一口悶幹淨。
“你——”奧雅詫異的話未徹底出口,便聽喝完的少年惡劣嗤笑道:“想說什麽?自己動作太慢搶不到,現在說什麽也沒用啊。”
奧雅:“……”
奧雅:“不,事實上剛才離近了我才看清,你那瓶可樂已經過期了。想提醒來着,但你動作太快,都給喝了。”
陸瀾:“……”
他垂眸看了眼生産日期和保質期,然後——
直接捏碎了易拉罐狠狠地丢進了一邊的垃圾箱!
媽的!
少年一把提起奶娃的領子,湊到她面前道:“不怕了?”
奧雅:“……沒、沒怕過!”
陸瀾眸光微轉看向了客廳裏另一個狹小的門,提着奶娃走到門前。
門上有烈焰的标志,奧雅看着這玩意兒有點兒眼熟,隻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少年打開它,房間裏面漆黑黑的什麽都沒有,一股子黴味傳來,熏得人有些想吐。
奧雅嫌惡地捂住鼻子,看向陸瀾道:“你要幹嘛?”
少年眯起眼睛話語薄涼道:“不幹嘛,隻是送你進去待一會兒,等到謝初那家夥過來,可以麽?”
奧雅:“……那反問一下,我可以拒絕嗎?”
陸瀾:“不可以哦。”
奧雅:“……那可以把裏面打掃一下嗎?”
陸瀾:“沒那精力哦。”
奧雅:“……那可以給我留一束光嗎?”
陸瀾:“電費不夠哦。”
奧雅:“……我可以選擇去死嗎?”
陸瀾:“暫時不行哦。”
“……”
“得等到謝初過來哦。”
“……”
這一刻,奶娃歎了口氣,隻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力和無助,以及剛上完廁所卻又莫名其妙起來的尿意——“……我能先去尿個尿嗎?”
陸瀾:“……趕緊去。”
*
小黑屋。
這是非常的硬核的小黑屋。
身處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奧雅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抑郁了。
黴味很重,但是黴味之間又夾雜着一股子焦糊的味道,像是什麽東西燒過以後的殘留。
耳邊能夠聽見屋子外陸瀾那小子在客廳裏走動的聲音,不過這并沒有什麽卵用。
奧雅閉上眼睛,反正也什麽都看不到,倒不如睡一覺。
她打了個哈欠,進來之前,陸瀾還是給她拿了一個墊子,讓她能夠躺在上面。
但——貌似睡不着。
剛一躺下,肚子就開始咕咕叫起來。
奧雅歎了口氣,又重新坐起身。
之前在西餐廳還沒來得及吃東西就被陸瀾直接拐過來了,導緻現在胃裏空空蕩蕩地,難受至極。
周圍的溫度也莫名其妙地開始上升,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密閉空間的緣故,還有點點的缺氧。
她在墊子上翻來覆去,開始各種抓狂。
“好!餓!啊!”
“我要吃東西啊!!”
“肚子要餓死啦!!”
“好熱!!要烤熟啦!!”
“沒空氣!!要憋死啦!!”
小黑屋鬧得動靜還挺大,坐在外面沙發上的陸瀾瞥了一眼那扇門,眸光微閃,似有觸動,而後——
他帶上了耳機。
放起了搖滾樂。
少年向來不會是什麽心軟之人。
死在他刀下的人和妖數不勝數。
陸瀾可以面不改色将一個人剖腹挖心,或是拆骨剝皮,他下手最狠,最毒辣。連面對救過他的人都能夠在下一秒因着奧雅一聲令下直接動手。
他的狠甚至比妖更可怕。
極緻的愛造就極緻的恨,因此,他對奧雅的恨意無法用言語形容。
等待了許久,那一直被等待的人終于趕來了。
強勁的風吹裂沙發正對着的落地窗,碎片灑落一地,将周圍的家具全部刺穿!
陸瀾放下手中的白水,靜坐在沙發上,等到一抹寒光突然朝着他的腦門狠狠劈下之時,少年這才唇角微勾,嗤笑一聲,喚出長刀穩穩當當地接住了謝初的一劍!
“終于來了。”少年微微眯眼,對着面前臉色鐵青的謝初笑道:“比我預計的晚了兩分鍾,這麽久不見,竟然這般廢物了啊,謝初。”
謝初漆黑的眼眸冰冷刺骨,死死盯着陸瀾,聲音低沉,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來——“人呢?”
陸瀾頓了頓,輕笑着指向一邊的門,道:“在裏面呢。”
謝初一看見那扇門,心立刻像是被一刀狠狠貫穿般疼痛!
門上雕刻着火焰,那是仙門烈焰陣的圖案。
一旦處于極緻黑暗的法陣中,用不了多久,裏面的物品或是人就都會化成一灘水!
“陸瀾!!”謝初猩紅着眼睛,嘶吼道:“你給我打開它!”
陸瀾挑眉,“憑什麽?”
謝初握緊劍,似乎是氣到了極點:“你别後悔。”
“後悔?”少年眯眼,話語冰冷薄涼:“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時在狼嘯宗怎麽就輕易将一顆心交給了奧雅,到最後鮮血淋漓,遍體鱗傷。”
他匍匐于地面,由最開始不可置信地咒罵到看見奧雅離開時的苦苦哀求。
陸瀾是個多高傲的人啊,但他也會哭,也會扔掉所有尊嚴和傲氣,趴在奧雅腳邊求着她不要抛棄自己,不要留下他。
可沒用。
沒有任何用。
那人還是一腳将他踢開,毫不留情地轉身走了。
他不恨奧雅剜他的心,也不恨她那一聲聲的嘲諷和貶低。
她說他們就是自己養的狗,連人都不算。
——沒關系,能留在她身邊就好。
可沒想到,即便是爲人的一切尊嚴都被踏進泥土裏,還是沒能得到少女回眸一眼。
耳邊隻有她清脆地嘲弄之聲——“真是賤,一群下賤的家夥。”
“被我這麽說,竟然連反抗都不會的東西。”
陸瀾從始至終隻恨一件事情——她抛棄了他。
*
奧雅聽見外面的動靜,想來是謝初到了,她想要過去求救,然而越來越高的溫度終于讓奶娃意識到了這間屋子的不尋常。
回憶起門上雕刻的火焰标志,熟悉的感覺再度襲來——她一定見過!
一定在哪裏看到過!
奶娃大口呼吸着,一個無法形容的壓力似乎在壓迫着她的胸口,令呼吸變得困難起來。
額前大汗淋漓,後背也已經被汗水濕透。
——奶奶個熊!
奶娃欲哭無淚——這一天天的,都他媽造的是什麽孽啊!
*
“……”謝初咬緊牙關,漆黑雙目仿佛火焰在燒,他一腳踢中陸瀾的手臂,可下一秒對方已然一刀朝着他的脖子砍來!
少年奮力一擊,死死擋住那把刀!
門的烈焰像是啓動了,上面的圖案散發出火紅的光輝,這意味着再不到五分鍾裏面的人就會成爲血水!
謝初一驚,心痛到極緻!雙手顫抖,越發地慌亂起來,“給我打開!打開啊!!”
陸瀾眸色漸成沉,終于也進入了主題——“告訴我奧雅在哪裏,我就放你那狼崽子出來。”
“她就在裏面!!”謝初紅着眼睛吼道——“她在裏面!!那個小孩就是她!!放她出來啊!!”
嘶吼的聲音如此地撕心裂肺。
二人對峙的動作随着少年這一聲吼而變得僵硬起來!
陸瀾怔住,俊美的臉逐漸浮現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不可能!”
與宗主性格完全不相同的狼崽子,怎麽都無法讓人聯想到奧雅!
謝初卻不再解釋什麽,他瘋了一樣地撲到法陣前,伸手想要破開它,但仙門烈焰陣一旦啓動,便隻有開啓者才能打開。
“砰!”法陣的自我保護機制将少年狠狠彈開!
謝初的身體撞在玻璃上,鮮血頓時流下!
他卻絲毫不顧傷勢,再度上前繼續破陣。
陸瀾愣愣看着烈焰大門,神色陰狠,眼眸瞪大,似乎還在不敢相信着什麽——“開什麽玩笑……”
他話語冰冷,“那奶娃是奧雅……逗我呢?”
“打開它!!”謝初的吼聲再度襲來,終于将失神的少年喚了回來。
陸瀾捏緊拳頭,将狼牙刀扔到一邊,奔到門前将靈力彙聚在手心中,狠狠拍向大門!
“開!”
他喊道,法陣終于被停了下來,上面的烈焰标志失去了色彩,黯淡下去,而其中升騰的溫度也終于開始急速下降!
*
奧雅差點兒昏過了,趴在門口,渾身上下全是汗水,濕漉漉的,打濕了衣服和頭發。
一張小臉紅撲撲,眉頭緊蹙,似乎在經曆着不好的事情。
當身邊大門終于傳來了一束光,奶娃奮力睜開眼睛,朝着光芒看去,還等眼前事物徹底清晰,熟悉的少年便将她一把抱起,緊緊摟在懷裏顫抖哭泣。
奧雅虛弱地看了眼謝初,少年額前有着很多血,眼瞳猩紅一片,“宗主師父……”呢喃話語輕喚着她,靈力彙聚在少年掌心,源源不斷地傳送進她的身體,“堅持住。”
奶娃眼神虛無,像是大病中的人,脆弱到仿佛輕輕一動就要散架。
“初崽……”她幹涸的唇瓣微動,對着謝初輕聲地道出了昏迷前,她最後一絲希冀的話語——
“麻麻我呀,現在……好餓……好想吃牛排……還有冰淇淋啊……”
剛說完,奶娃頭一歪,吐出小舌頭,暈過去了。
*
懷中的人沒了動靜。
但她的身體特征已經趨于平緩,也許沒事了。
謝初好像終于被一根救命稻草救下,抱着奧雅,跪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陸瀾站在他身邊,少年垂眸看着奶娃。
仔細看看,那眉宇間的神色,似乎真的同奧雅有着幾分相似。
他慢慢蹲下身,伸手,想要輕輕撫上奶娃的頭。
然而謝初卻警惕地避開他手的,不讓對方觸碰到奧雅半分。
漆黑雙目冰冷一片,話語同樣陰沉:“現在你滿意了麽?”
陸瀾沒有說話。
“差一點兒,她就要死在你手裏了。”
謝初說完,轉身就要離開,但還未走幾步,身後陸瀾便直接上前一掌拍中他的後背!
霎時!
謝初噴出一口血,雙手也無力下垂,懷中奶娃掉落,但并未落在地上。
陸瀾以極快地速度接住了奧雅,這一次,他并未提她的領子。
而是終于失而複得什麽東西一樣,笑得詭谲病态。
“找到了啊。”
陸瀾垂眸細細看着懷中熟睡的奶娃。
手指輕輕描摹她的睡顔,眸色卻并沒有多少溫柔,反倒是一股令人心驚膽戰的寒意。
“原來身體變成了這樣麽,難怪五百年的時間都絲毫不知道你的下落。”
陸瀾淡漠地看向謝初:“留着你,就是爲了找到奧雅,現在人終于回來了,謝初——”他眯眼笑了笑:“我也終于可以殺了你了。”
長刀聽從主人的控制,猶如流星狠狠朝着謝初刺去!
被一掌傷到了筋骨地少年根本來不及避閃,鋒利的尖端對準了謝初的心髒,他知道,今天,也許真的就要這麽死在陸瀾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