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坐起身,開始回憶睡着之前的事情。
——好熟悉的場景,似曾相識。
猶記得那時候是在一家高樓大廈的最頂層辦公室,她醒來時躺在的是一個真皮沙發上。
然後,要出門,就碰見了黎聽那欺師滅祖的玩意兒。
奧雅:“……”想起來了。
這回睡着前,是跟黎聽這玩意兒一起吃東西,然後——到點自動午睡。
奶娃想用手表看看時間,結果伸出胳膊才發現自己出門時沒帶,或者說是被黎聽強行帶走時沒機會帶。
她歎了口氣,環視了一遍四周,所以現在應該是就是在黎聽的家裏了。
屋子格局是十分嚴肅的黑白布置,依舊有着濃濃的水墨風味兒。
奧雅打開門走出去,一眼就能看見客廳裏的那個男人。
黎聽正在沙發上喝茶,桌面擺放的各類茶具做工精巧且一看就價值很多錢。
不過他實際上對茶并不感興趣。
沈川行喜歡茶,妥妥的老幹部,黎聽和陸瀾則是喜歡飲酒。
也許因爲家裏有一隻奶娃,所以黎聽并未在家裏喝酒,煮了些茶水,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等待屋内的小孩醒過來。
聽見了開門聲,男人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小小奶娃站在門口,與他打了個照面,道:“喲,下午好,幾點了?”
黎聽看了眼手表,“三點,你睡的時間并不長。”
奧雅哒哒哒三兩步走到他旁邊,道:“今天玩也玩了吃也吃了,小聽,該送我回初崽那裏了吧?”
黎聽卻挑眉:“回去?爲什麽不想着留下?”
奶娃反問:“爲什麽要留下?”
“……”
男人忽然眯眼笑了,伸手将奧雅抱起來,站起身,走到了客廳正對着沙發的那一面落地窗邊。
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将整個大廳都照的暖洋洋的。
明明窗外九月天氣很好,晴空萬裏,然而奧雅卻感覺抱着她的人心情并不好。
“……你怎麽了?”奶娃綿綿的小奶音在黎聽耳邊響起。
他垂眸,看着懷中的小孩,伸出另一隻手,在她肉嘟嘟的臉上輕輕摩擦兩下。
奶娃不适地蹙緊眉頭,躲開他的大拇指,道:“說話啊小聽。”
小聽。
熟悉的呼喚,卻奶聲奶氣。
黎聽深呼吸一口氣,道:“我找了施工隊,明天一早就會将屋子改造一番,打造成适合孩子玩樂的地方,真的不考慮留下來?”
奧雅搖頭:“川行那裏我都拒絕了,我還能答應你不成?”
“那你後悔嗎?”
奧雅:“……不、不後悔!QAQ”
“都要悔哭了還說不後悔。”
奧雅:“就是不後悔!!”
“所以——”黎聽忽然正色問着她:“到底爲什麽一定要留在謝初那裏?我對你有其他心思,你不願意留下我理解,隻是沈川行那裏,爲什麽最後也拒絕了?”
“……”這個問題,奧雅抿着唇,過了一會兒才支吾道:“我擔心初崽。”
“擔心他?那麽大一個人了,有什麽可擔心的?”
“初崽晚上會做噩夢。”
“什麽噩夢?”
“就我被——”奧雅忽然頓住。
她眨眨眼,想起黎聽沈川行還有陸瀾他們應該都不知道這回事。
——“你被什麽?”黎聽忽然問,男人上挑的丹鳳眼此刻竟然罕見多了幾分嚴肅。
奧雅:“……”
奧雅:“……我吃核桃被噎住那事,把他吓慘了。”
“……什麽時候?”
奧雅:“剛去他家的時候。”
“真的?”男人似乎有些不信。
奶娃嘟起嘴,生氣了:“愛信不信!”
她掙紮着想從黎聽懷裏下來,“總之我要回初崽那裏,送我回去。”
“所以你不願意待在其他人那兒,就是因爲放不下謝初?”
“是啊,明擺着的事兒嘛!”
黎聽眸色微深,唇角弧度更大,嗤笑一聲,聲音冰冷,帶着些許嫉妒:“所以——我挺煩他的。”
“真巧——我也挺煩你。”
突然,一道涼飕飕冷冰冰地聲音在二人身後響起!
強大的低氣壓仿佛要壓在人的心口之上,奧雅頓了頓,轉頭一看,竟是一天不見的謝初,此刻正站在了兩人後面沙發邊。
黎聽一怔,臉色瞬間沉下,眸光深幽,“倒是能找到這裏,挺有本事。”
謝初死死盯着他:“哪比得上您打地洞的本事?”
話不投機半句多,下一秒,二人周身的氣勢便忽的如狂暴之雨般互相洶湧而去!
震得客廳周圍的落地窗發出些許即将碎裂的玻璃“噼裏”聲音。
奧雅小心肝撲通一聲跳,眨眨眼睛,咽了咽口水,舉手問道:“你們……又要打架了嗎?”
黎聽冷笑:“是該給不知天高地厚的四師弟一點兒教訓了。”
謝初白眼:“一個已經被逐出了師門的家夥就别厚着臉皮叫我師弟了,晦氣。”
奧雅:“……”
眼神厮殺很激烈。
氣勢比拼很激情。
她默默後退兩步,将場地讓給兩位參賽選手,自覺地走到客廳某個堆放了幾箱子盒裝奶的角落,拿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開始喝。
這一次奧雅學聰明了,她不再解說了。
否則兩人又不願意繼續打下去了,她該看什麽?
所以賊兮兮又惡劣的奶娃跑到了寂靜角落,開始興沖沖的觀戰。
當然,從五百年前開始,奶娃就喜歡看四個弟子打架。
不全是惡趣味,而是在他們之間的比拼裏看出每位弟子修煉時出現的問題。
這樣在後面的教導就可以對症下藥。
這麽久了,雖然自己的身體變成了奶娃,可這份教導(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還是不變。
奧雅:“……”忽然有點兒自我感動了QAQ。
很明顯,這次謝初和黎聽二人都沒有停手的意思。
兩把劍被打出了仿佛要劈開天地的氣勢,強大的氣流讓整個客廳一片狼藉,窗戶盡數碎裂,甚至連奶娃這個小小的人也差點兒被這氣流給掀翻。
“謝、初——”黎聽微勾的唇角發出冷嗤的聲音,眼神兇狠嫉妒,“我最煩的就是你!”
“如果你不存在就好了!那樣師傅所有的關切就不會全部落在你身上!”
“黎聽,我也最讨厭你!”
“你那肮髒惡心的心思讓我一想到就恨不得替宗主師傅手刃你這個大逆不道欺師滅祖的混賬!”
“混賬又如何?!我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
“所以你該死!”
本就緊張的氛圍被這番對話再度點燃了一竄火氣!
空氣中的氣流顯得更加強大了!
奧雅反應迅速立刻抱緊角落的柱子,即便如此,她依舊要堅持看打架!
“黎聽你真惡心!”
“謝初你真愚蠢!”
話語真是刺激的好良藥,這麽一下整個一樓客廳徹底成爲了一對碎渣,除了承重能力十分頑強的承重牆還堅挺地支撐着二樓外,其他牆體全部都已經倒塌了。
這時候,一邊角落差點兒被掀翻的奶娃忽然氣了——“打架就打架,瞎逼逼話怎麽那麽多?!以前爲師怎麽教你們的!?反派死于話多!有這放狠話的功夫你們早就打了四五百千回了啊兩個家夥!”
黎聽:“……”
謝初:“……”
于是話語消失了,氣流更強了。
甚至連承重牆都顯得快要招架不住了。
奧雅眼皮一跳,瞥見下落的牆體粉末,頓時咽了咽口水,對他們道:“要不……你倆還是說說什麽吧。”
黎聽:“……”
謝初:“……”
*
奧雅頭上的包這回是對稱的。
謝初一個,黎聽一個。
當然,對于氣頭上的二人,就連揍包包這種事,他們兩個都要一較高下。
如果謝初的包小于黎聽,那麽少年一定要再揍大一點。
如果黎聽的又小于了謝初,那麽男人——也必須補一點。
所以——
奧雅:“……”
奧雅:“你們真好孝。”
QAQ。
*
客廳此刻全然灰塵漫天,不堪入目。
黎聽掃了一眼,對謝初挑眉幽冷道:“我家被你弄成這樣,不該想辦法賠償一下麽?”
少年嗤笑反道:“随意去别人家裏帶走重要的人,不該承受應有的後果嗎?”
說着兩人似乎又有要打起來的趨勢了。
正頂着兩個包包一臉苦兮兮地奶娃察言觀色很厲害,在看出二人有動手的念頭之時,頓時沒好傷疤就已經忘了疼,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帶節奏——“打起來打起來!!”
黎聽:“……”
謝初:“……”
于是——
奧雅頭上第一次,同時頂了圓圓滾滾的四個包包。
*
最後奶娃看了眼時間大概要四五點了,向來和那位楚知知小姐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
可是她和初崽又在黎聽這裏,一是恐怕趕不回去,二是——謝初在,她鐵定去不了。
奶娃一想到又和冰淇淋失之交臂,就立刻像是一根蔫黃瓜一樣蔫了下去,躺在黎聽用靈力修好給她坐的沙發上,開始吟唱着慘兮兮的歌曲——
“小白菜呀,地裏黃呀;三兩歲呀,沒了娘呀。親娘呀,親娘呀!”
黎聽:“……能不能閉嘴?”
謝初:“你看她像是會閉嘴的樣子麽?”
*
奧雅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包包會像葫蘆一樣頂一個還能再在上面多處一個。
所以——六個包包,不多不少,齊活了!
“對了初崽小聽。”奶娃忽然一本正經地擡起頭看向他們倆,“集齊六個包包可以召喚什麽來着?”
黎聽:“……”
謝初:“……”
奧雅開始在一邊回憶自己看過的動畫片,集齊七個葫蘆娃可以召喚葫蘆小金剛,集齊七顆龍珠可以召喚神龍,集齊七把劍可以七劍合璧,嘶——貌似這些裏面都沒有提到過六這個數字啊?
奶娃在地毯上打着滾,用着她自認爲高達二百五的智商思考——集齊六個包到底能做什麽。
一邊的謝初一言難盡地看着地上的傻叉,指着她,轉頭對黎聽問:“……就這樣的,你還喜歡麽?有多想不開?”
黎聽:“……”
他沒有說話。
但從男人滿臉無語且黑線的臉色——謝初感覺,男人動搖了。
畢竟,地上的一坨玩意兒,真的挺讓人——無語。
*
抱起打滾的奧雅,少年最後看了眼黎聽。
男人眼神一直落在奶娃身上,似乎是在看着她,又似乎,是在透過她看着别的什麽人。
黎聽的确愛奧雅。
他的愛一直未變。
即便被強行剜心取心頭血,被逐出師門,他也依舊愛着。
“我不會放棄。”黎聽道:“二十年我等得起。”
“現在的她隻是小孩子性子而已,也許長大以後,就會變回曾經的樣子了。”
聽到這裏,謝初卻反問道:“如果一直沒有變呢?”
少年認真看着他,一字一句,“她如果永遠都是這番小孩子性子呢?”
黎聽唇角微勾,狹長的鳳眸眯起,笑道:“我說過,我永遠愛她。”
但這最後說的愛,似乎變的和曾經有差異了。
*
回家的路上,是的,老規矩,兩名管理處的人出警是真的迅速。
謝初熟練地掃碼支付——“已支出二十萬元。”
奧雅:“……”
卧槽!
她淚眼汪汪地看向少年:“初崽,你、你……”
謝初聳聳肩,道:“無所謂。”
“可是、可是——”
少年輕笑一聲,将她抱在懷裏,“宗主師傅,在我心裏,你才是最重要的。”
說起來,實際上謝初喜歡奧雅犯傻的一面。
那樣他可以永遠照顧她。
雖然有點自私,但——少年并不願意奧雅離開他一步。
付完款,管理處的兩名工作人員還專門對奧雅鞠了一躬——“你來了之後,我們這幾天的提成瞬間高了不少,謝謝。”
奧雅:“……”啧。
此時夕陽西下。
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午五點了。
奶娃想起和楚知知的約定,但是一時間又顧忌少年。
支支吾吾許久,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跟他道:“初崽啊,有件事兒,麻麻想跟你說。”
“什麽事兒?”謝初問道。
奧雅:“我跟你同學那個叫楚知知的姑娘約了去她家裏吃好吃的,就今天晚上!”
謝初:“……什麽時候約的?”
奧雅:“昨天早上你送我去幼兒園以後。”
少年抿着唇,似乎有些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道:“沒關系,今晚去吧。”
他擡眸,看向那女孩家的方向,聲音微沉,帶着冷意:“有些事情,還是一開始就警告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