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雅擡起頭,忽然雙眼紅紅,小鼻子像兔子一樣一聳一聳的,秒哭——“哇嗚嗚!難不成你也喜歡我嗎???”
“……”
沈川行:“您多慮了。”
奧雅:“……否定就否定,但是你剛才的眼神爲什麽像是在看一坨屎?”
沈川行:“……女孩子家家别一天到晚把這些字眼挂嘴邊。”
奧雅:“……哼!”
她紅着眼睛氣鼓鼓地哼了一聲,埋頭繼續吃布丁。
沈川行歎了口氣,“如今所有妖怪都需要有戶口,想讓您把戶口遷過來,隻是認爲您以妹妹的身份留在沈家,以後會方便很多。”
“不用了。”奧雅閉着眼睛嗷嗚一大口吃着布丁,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就像一隻小倉鼠,“我在初崽家待得挺好的,雖然那混小子老是揍我,不給我玩手機,不給我玩電腦,不讓看太久電視動畫片,不讓碰菜刀,不讓把鞋襪亂扔衣服亂丢以及不準尿床……等等,川行——”
她睜開眼,擡起頭看向俊美的男人,認真道:“要不我還是留下來吧。”
沈川行:“……但是我突然後悔了。”
奧雅:“QAQ給個機會嘛崽崽。”
沈川行:“沒機會。”
奧雅:“……”
呵,真好孝。
*
謝初正在上課,可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設置是震動,因此隔着褲子少年能感覺得到。
老師正在門口跟校長說話,謝初看了一眼,随後站起來,從兜裏拿出手機去了男廁所。
手機上顯示的,并不是有人打電話。
少年一怔,眸色立刻沉了下去。
昨晚爲了防止類似昨下午的事情發生,謝初專門在奧雅的小手表上設置了一個定位追蹤,在特定的時間内女孩并未待在特定地點,少年就會收到信号。
俊美白皙的少年此刻臉色黑成了鍋底。
直接喚出渾體通透的白劍就要去砍黎聽,但手機上的定位顯示卻又不是黎聽的别墅,也不是狼嘯傳媒,更不是黎聽拍戲的地點,因此,也許不會是他。
但謝初心裏還是着急,想也不想地就跟着奧雅小手表上的定位禦劍追了過去。
——二十萬罰款而已……死就死!
雖然賬戶上錢不多,但二十萬,謝初是拿得出來。
定位在郊區,很遠,禦劍過去恐怕也要半小時。
少年脫下校服,用法術設置了一個幻想代替他待在教室裏。
随即踏上白劍,禦風而起,沖上雲霄。
但下一秒——
他被堵了。
不是被管理處的人,而是——一堆子禦劍的修士。
清淨的耳根子瞬間被吐槽謾罵的聲音包裹——
“他媽地上交通堵,天空禦劍交通也堵?!一個個的,都是不怕罰款的嗎?!”
“天上禦個劍也能給我堵幾十條街??老子真趕時間啊!”
“誰人不趕啊!?我老婆生孩子啊今天!!”
“我老婆也生孩子!讓我過去啊!”
“你們的老婆……是同一個人嗎?”
“……”
謝初:“……”
默默地收了長劍,回到地面,招手,打了輛出租車。
經曆了一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少年終于到達了定位的最終地點——沈家豪宅。
管家是一隻狸貓精,以前也見過謝初,立刻就上前恭敬地詢問少年:“謝先生,今日怎麽過來了?”
謝初冷冷道:“别廢話,沈川行他人呢?”
管家道:“在屋子裏面,和奧雅小姐一起享用上午茶呢。”
——上午茶。
按照他對沈川行的了解,上午茶,必定是一桌子的糕點!
謝初眸色更冷——不知道毫無節制地給奧雅吃糕點會讓她肚子疼嗎!?
少年氣沖沖地闖進大宅,用力推開了門。
*
沈川行知道奧雅最後一定不會真的留下來。
畢竟她心裏最疼愛的就是謝初。
男人站起身,走到了豪華大宅的巨大落地窗前,看了眼在後院打造的一塊高爾夫球場,手裏端着八百萬一瓶的紅酒輕抿一口,動作優雅又沉穩,上流社會的氣質和風範單單從一個抿酒的動作就盡數展現出來。
奧雅:“立在尅四模?”
沈川行:“……嚼完了再說話。”
奧雅把嘴巴裏的蛋糕咽下去:“你看在什麽?”
男人看向高爾夫球場,“隻是在想這塊草皮是否要翻新一下。”
“草皮?”奧雅下了桌子哒哒哒走到他身邊,透過明亮幹淨擦拭的一塵不染的落地窗,奶娃望見了大宅之下那張綠幽幽的高爾夫球場。
“……川行,這整塊地翻新一下要多少錢呀?”
沈川行道:“很貴,方案标價兩千萬。”
奧雅:“……那确實——”
“所以我決定退而求其次,就用一千九百九十九萬的那套方案,便宜點,要開始省錢了。”
奧雅:“……”
看了眼男人,發現對方竟然真的是一本正經地在說。
所以——他媽更曹丹了QAQ。
“我現在真的不能選擇留下了嗎?QAQ給個機會嘛崽崽,麻麻的好大兒,讓我跟你一起住吧!QAQ”
沈川行那張卻罕見的露出了一絲調侃之意:“你放心的下謝初?”
奧雅狂點頭:“放心的下放心的下!!川行你讓我留下來——”
“砰!”
大門忽然被人用力推開了。
二人回眸看去,隻見剛才還提到的黑發少年,此刻正站在了離他們不遠處的大門前。
陰沉着臉,盯着奧雅,一語不發,好像一個被抛棄的小媳婦哀怨又倔強地盯着一個混蛋負心漢。
令人——心頭發涼。
“……”
奧雅咽了咽口水,腦子裏忽然就蹦出了兩個字——完蛋。
*
桌子上的甜品被女仆收拾的幹幹淨淨。
奧雅跪在沙發上,紅着眼睛,小鼻子又開始聳了。
沈川行坐在對面,手裏端着一杯紅酒,坐姿優雅,盡顯上流風采,靜靜看着奧雅和謝初兩人。
奶娃的頭頂有一個包,圓鼓鼓,像是個粉紅色的饅頭。
大大的眼睛像葡萄一樣晶瑩,染上淚花以後,就是剛洗過的葡萄了。
奧雅癟着嘴,一臉不高興,嘴裏碎碎念,抱怨道——“現在你是當着誰的面都敢揍我了……”
謝初面容冰冷,哼了一聲,“你要想留下來我不攔着你,随便你怎麽玩。”
他說完直接站起身,朝着大門走去。
奧雅聽罷,倔強地朝他的背影喊道:“剛好!我早就不想跟你一起住了!天天揍我你個大混蛋!不孝子!”
小肥手又指着沈川行——“你看看你大師兄!一來就準備就這麽多好吃的甜點給我!你再看看你!想吃個土豆牛肉還要好幾天才會給我做!規矩一大堆!不讓玩手機玩電腦看電視,還不準熬夜不讓吃冰淇淋和巧克力,你真的太過分了!”
這一聲抱怨出來。
少年背影很明顯頓了頓。
他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捏緊,似乎,彙聚了靈力。
而後——“砰!”
沈川行家裏的落地窗瞬間碎裂。
奧雅:“……你還武力威懾???”
“沒有。”謝初聲音忽然沙啞了幾分:“喜歡就待在這兒吧,宗主師傅,對不起。”
謝初離開了。
着急趕來,淡漠地離去。
但這淡漠究竟是不在意還是心如死灰,誰又知道。
奧雅看着少年略顯蕭瑟的背影,冷靜下來以後,心裏忽然也就不是滋味。
剛才情緒激動是因爲謝初撤了她的點心還又給了她頭頂一個包包,在沈川行面前丢了顔面。
雖然身體還是奶娃,但是中二奶娃的自尊心很強,在曾經的好大兒面前這麽丢臉,情緒自然也激動了些。
要說真想留在沈宅,其實也沒那麽強烈的願望。
謝初幼時曾被獵戶扒過皮,因此那時候的奧雅格外疼惜他。
五百年獨自一人守着沉睡的自己,堅持着自己的命令不告訴任何人,甚至是被威逼也不透漏半個字。身邊沒有最重要的人,少年每晚睡覺毫無安全感,經常陷入夢魇,念叨着宗主師傅的名字。
實際上,奧雅很心疼他,隻是作爲三歲小孩的天性和一些小自尊讓她有時候會發脾氣。
智商性格随身體大腦一起退回至幼齡,即便有着記憶,也隻是一個中二的幼稚奶娃而已。
她别扭着,臉頰泛紅,一副明知道自己有錯卻又不太願意認錯的犟勁兒上來了。
謝初的一些規矩的确是爲着奶娃身體的自己好,隻是這個年齡玩心重,性格又傲慢,因此不能理解他。
少年的背影讓奧雅心裏很難受。
落寞又可憐,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好像被全世界抛棄了一樣。
等到謝初徹底離開了沈宅以後,奧雅也克制不住眼淚一抽一抽起來。
沈川行挑眉道:“不去追嗎?”
奧雅道:“可我感覺來不及了。”
“我可以送你回去。”
“初崽一定跟我鬧脾氣了。”
“但現在是你在鬧脾氣。”
奧雅:“……QAQ”無法反駁。
沈川行見此,無奈歎了口氣,站起身,将擦眼淚的奶娃抱了起來,道:“我送你回去,你想麽?”
奧雅:“……”
沉默許久,她點點頭,聲若蚊蠅道:“……想。”
醒來後第一個帶她回家的就是初崽,扪心自問,謝初其實真的對她很好。
“禦劍回去,比他快一點兒,給他一個驚喜吧。”沈川行道。
奧雅眨眨眼,“可是會罰款诶。”
剛說完,男人扔出了一大把支票——“随便他罰。”
奧雅:“……”
突然又想留下來了。
你以爲有錢就很快樂嗎?!
——是的,有錢人的快樂,你想都想不到,窮逼們!
*
謝初并未禦劍。
來的時候出租車坐了一個小時,回去步行大概需要兩個小時。
但少年毫不在意。
他靜靜走着,神色淡如止水,漆黑眼瞳漠然,但仔細瞧瞧,也許就會發現他眼瞳最深處的傷心和落寞。
——宗主師傅真的讨厭他了。
這比什麽都令人難受。
也許第一次去照顧一個三歲左右的奶娃,的确并非什麽得心應手之事。
奧雅又與其他尋常小孩子不同,她有着身爲大人的記憶,因此有着更強的自尊心。
謝初苦笑一聲,心口傳來痛楚,仿佛有着誰在用冰錐一下又一下狠狠刺着他的心口一樣。
痛苦,卻沒辦法制止。
少年深呼吸一口氣,盡力壓下心頭的酸澀,但他最後發現自己做不到。
聽見奧雅想要留在沈川行那裏的時候,謝初承認,他的确沖動了。
即便自己的感情與黎聽不同,可那從心底裏湧起的依賴占有欲還是讓少年感受到了被背叛和被抛棄。
他無法想象奧雅離開以後自己一個人又會是怎樣的難過,那些已經稍微遠離他的夢魇又是否會卷土重來。
也許這次他可以像上回一樣服個軟,讓奧雅跟他一起走。
可奶娃氣沖沖的語調和喋喋不休的抱怨都令少年的心更如墜冰窟。
——她或許是真的想和沈川行一起住。
所以,即便是自己難受,不願放手,謝初也隻能選擇放棄。
走了兩個多小時,少年終于回到了家。
他現在的心情并不想去學校。
留下的幻想傀儡其他人類看不出來,但是同爲妖族的班主任一定看得出來。
手機被對方打了好幾個電話,謝初回撥過去一個,開門見山道:“今天身體不太舒服,請個假。”
那邊班主任有幾分不悅:“怎麽又請假?!诶不要以爲你成績好就可以爲所欲——”
“那我跟黎聽去說?”
“……”班主任:“好好休息吧,謝初同學。”
挂點電話以後,謝初拿着鑰匙打開公寓的門。
臨近中午,陽光透過落地窗射進屋内,他做好了看見空蕩屋子的準備,然而,當門内景象在少年眼前展露之時,謝初卻驚異地頓住了。
*
——一地雜亂無章的衣服被子,被弄亂的床鋪,抱枕墊子丢的亂七八糟,地面還有水漬,廚房甚至傳來了焦糊的味道,一看就是有人刻意爲之。
當然,令少年驚訝的不是這些,而是——那個坐在亂糟糟床上,正一臉挑釁看着他的奶娃。
奧雅。
雙手叉腰,在少年擡眸看去的那一刻,她突然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叫你今天揍我害我在丢了顔面!怎樣!自己一個人慢慢收拾吧!”
謝初:“……”
見少年沉默,奧雅更得意:“廚房的泡面被我煮糊了,别忘記倒哦~”
謝初:“……”
少年三兩步走到了床邊,站在了奧雅面前。
奧雅本以爲會看見他憤怒的神色,當然,她也做好了被揍的準備了。
但下一秒,謝初卻猛地将她抱在了懷裏,紅了眼眶,輕輕點頭,道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