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娃戳了戳頭上的包，瞬間痛的不由挪動身體，離謝初遠了點。
黎聽看見她的小動作，忽然問道：“這小子在家裏也會打你麽？”
奧雅點頭，想起來就氣鼓鼓：“會！而且這家夥好像都打習慣了！偷玩電腦會被打，被窩裏玩手機會被打，偶爾任性會被打——總之！”
她嘟起嘴，冷哼一聲——“太過分了！”
剛說完，奶娃的臉就被旁邊少年捏住了。
謝初冷冷道：“您要是能省點心，我會揍您麽？”
奧雅臉頰微紅，趕緊把小臉從少年手裏拯救出來，手腳并用地爬到沙發另一端，道：“我不管！反正你很過分！”
小奶音控訴起眼前人的“罪狀”，就像一樣綿綿軟軟。
黎聽笑了，朝着奧雅敞開懷抱，道：“那就留在我這裏如何？”
他的雙眼泛着微芒，薄唇勾勒着微笑，循循善誘，帶着些許蠱惑意味：“我不會打您，不會阻止您玩遊戲，在我這裏，您可以随意任性。”
奧雅：“……”
很有誘惑力。
但是——
“不要。”她幹脆利落的拒絕，“你圖謀不軌。”
黎聽挑眉：“您大可放心，我對奶娃可沒什麽心思。反正距離您的身體恢複成原來那樣，還有二十年的時間，這二十年裏，您能随便玩，我什麽都不會做。”
奧雅：“……那我開後宮呢？”
黎聽：“……你敢。”
奧雅：“……”啧。
在原則面前，她是一個堅定的人。
她癟癟嘴，“那我還是不要。”
奶娃放下牛奶，正襟危坐。
黎聽問：“不喝了麽？”
“不喝了！”奧雅正經道：“小聽啊，苦海無涯，人妖殊途，咱倆真不可能，就算我長大了，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咱們也絕對沒戲。”
“不一定，”黎聽唇角的微笑淡了些許，深幽雙目盯着奧雅，一字一句：“未來的事，誰說的清？”
“也許有一天您會真香，爲什麽不試試呢？”
奧雅：“……那什麽，香不了。”
她可以對任何事情真香，唯獨對黎聽的感情，想想就膈應，怎麽可能真香？？
養了這麽久的崽子突然說喜歡她要在一起，這感覺，除了身處百草園外，她找不到别的詞來形容了。
奶娃三兩下從沙發邊緣又爬回到謝初身旁，然後鑽進少年懷裏，“我要跟初崽回家了，反正話就說明白，小聽，以前趕你們走，我不後悔，人類始終不适合留在妖族領地。”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别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你看你一來就占了倆，怎麽會快樂嘛！”
她歎了口氣：“麻麻還是希望你想開一點啊。”
黎聽靜靜聽着她的話，但到底聽進去沒有，想來答案肯定是否。
沉默之時，謝初已然抱着奶娃站起身，冷冷說道：“沒什麽别的事兒，我就帶宗主師傅回家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似乎一刻都不願意留。
“謝初。”忽然，黎聽對着少年的背影嘲諷笑了笑，幽幽道：“我有時候，可真嫉妒你。”
男人擡眸，看着天花闆，天花闆吊頂水晶燈是狼形，上面點綴着的光明。
二人走後，黎聽看了眼桌上的牛奶盒子，吸管還殘留着牛奶液體，有兩滴甚至滴落在了桌子上。
他拿起盒子，掂了掂，唇角微勾，忽然浮現出一抹無奈的微笑。
難怪不喝了。
——原來是已經喝完了。
*
少年抱着奧雅，離開了這棟别墅，在回家的路上，依舊冷着一張臉：“以後看見黎聽再躲遠點兒。”
他将奶娃抱得緊緊的——“這個該天打雷劈的混賬。”
奧雅被抱得要喘不過氣來了，連忙拍着他的肩膀道：“咳咳、那什麽、初、初崽，你松點兒勁兒，麻麻要呼吸不過來了！”
謝初一頓，松了些力氣，面無表情道：“回去以後，我跟您老師請個假吧。”
“爲什麽？”奧雅問：“請假在家裏待着？那我也太無聊了吧。”
“我陪着您，明天帶您出去逛逛。”
“可是你要上學。”
謝初道：“沒關系。”
他垂眸看着奧雅：“成績不會下滑的，您放心。”
奧雅癟癟嘴，見少年一臉認真樣子，想來也是打定主意帶她出去玩了，于是道：“那好吧初崽，出去玩的話，你不準當着别人的面揍我！我也是要面子的！”
“……我盡量。”
奧雅：“……”
媽的什麽叫盡量？
不過啊……
有點小可惜。
奶娃縮在少年懷裏，表情逐漸惡劣起來。
——看來，要過幾天才能回去繼續欺負班主任老師，以報這被随意出賣的仇！
可惡！
*
剛從郊區進入城市，奧雅和謝初就又被兩人盯上了。
一看标志，翠竹祥雲，好吧，還是青望閣的。
謝初熟練地支付了兩萬塊錢，拿到處罰單，聽完了口頭警告以後，抱着奧雅就要走。
但這次兩個卻被管理所的工作人員攔了下來：“請等一等，謝初先生。”
少年蹙眉，問道：“還有什麽事兒麽？”
工作人員道：“所長想要見見您。”
“見我做什麽？”
“想來是想見見您懷裏的小狼崽吧。”
“……”少年沉默。
奧雅挑眉問道：“喂，子孫輩的家夥，你們所長見我做什麽？”
聽見子孫輩這三個字，那兩人面色一頓，但轉念一想狼崽子化形至少一百年，對于狼妖來說，二三十歲的人類确實是屬于子孫輩。
于是道：“我們也不知道，也許要兩位走一趟看看了。”
謝初現在并不想去，夕陽西下，要趕緊回家給奶娃做飯。
但管理所要請人，斷然拒絕，後面會很麻煩。
他看向奧雅，問道：“您想去麽？”
奧雅笑了笑：“沒事兒，反正回家也是閑着，讓我去看看管理所是哪位子孫輩的家夥要見我！”
奶娃倒是興緻沖沖，漆黑圓圓的大眼睛泛着找到了樂子的精光，可愛肉嘟嘟的小臉帶着壞孩子惡劣的微笑，似乎想要在新的地方一展宏圖，大鬧一場。
但她好像忘了她現在隻是一個奶娃的身軀，而且全然沒有任何法力。
“您考慮好了？”謝初再次确認。
奧雅點頭：“嗯嗯！走吧初崽，别婆婆媽媽的，快抱麻麻過去！”
少年無奈，隻能帶着奶娃跟上前面兩位工作人員，“等會兒見到管理處的長官給我收斂點，現在在人類的新時代社會生活，他算是最高領導，不管是妖族還是修仙的人類，都必須遵從他的管理。”
奶娃一聽就不樂意了，“爲什麽？區區一個子孫輩的人類而已，還敢再我狼嘯宗宗主的面前放肆？”
謝初道：“那可不是一個子孫輩的人類。”少年歎了口氣：“你見了就知道了。”
奧雅不信，癟着嘴絲毫不将少年的話放在心頭。
跟随二人穿過一個街角以後，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十分簡陋的小房間。
謝初抱着奶娃進去，霎時！
周圍景物仿佛天旋地轉，令人眼花缭亂！
那些簡陋的家具開始變成一道道光圈，将四個人包裹其中！
奧雅一怔，等到眼前花亂的東西終于又重新清楚以後，她這才發現，四個人已經身處另一個空間了！
這個空間像是世外桃源，耳邊鳥語陣陣，鼻尖香味萦繞，花香四溢，綠草遍布，樹木茂盛，是一片片十分美麗炫目的桃花之林。
這裏，奧雅曾經見過。
——青望閣後山的桃源仙境。
那時候奶娃經常偷偷溜去青望閣，心情不好就燒一次林子，看衆門生弟子手忙腳亂地救火和尋找師尊，她的心情就一下子好了。
桃源仙境是青望閣的重要領域，這裏靈氣充足，風景無限好，十分适合人類修煉。
但奧雅是妖怪體會不到這種美感，她喜歡破壞，砍樹放火，把桃林的池子水給攪混，再把裏面的錦鯉撈出來燒烤，扔在青望閣閣主的房門口挑釁。
現在想想——哇，真的好惡劣，但是——
真的好快樂。
不過有道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如今奧雅法力盡失，身體縮小，成了個奶娃，在面對青望閣的閣主時，自然沒法像以前那麽猖狂。
當然，對于一個性子惡劣的壞孩子來說，雖然能力弱小，但隻要有一顆頑劣的心，總能給自己找到樂子的。
久違的桃林仙境，奧雅看了兩眼以後，便揮動小蘿蔔腿對謝初道：“初崽，讓我下來吧。”
謝初見此，輕輕放下奶娃。
工作人員道：“處長現在在最深處等待二位，順着這條小路一路往前走就能看見了他了。”
“好的。”謝初回應。
伸手就要牽着奧雅，但奶娃卻非要自己走。
少年見她堅決，便也沒繼續要求牽着，慢慢跟在奶娃身後，看她像是一隻快樂的猴子，東跑西跳。
嗅嗅桃花，摘摘小草，爬爬樹。
天真爛漫，似乎和這個年齡段對一切充滿好奇的小孩什麽兩樣。
謝初唇角微勾，眸色也逐漸溫柔。
之前面對黎聽時的不悅一掃而空，心情也稍微好了起來。
他繼續看着奧雅，看她扯了點兒樹枝，看她點燃了樹枝的火，看她抓了條錦鯉，看她蹲在了一邊的草地上，看她從小口袋裏拿出了一把水果刀，看她準備剃鱗片，看她——
等等！
謝初頓時黑了臉。
*
剩下的路，奧雅被少年牽着，眼眶紅紅的，又開始慫慫小鼻子，一臉委屈和不高興地耍起脾氣來。
“又打我。”她聲音裏充滿了控訴——“說好不打的，大騙子。”
謝初冷笑道：“我的回答是盡量，并不是絕對的保證。”
奧雅：“……QAQ”
終于，經過十幾分鍾的漫長路途，二人來到了桃林仙境中小路的出口。
在前面不遠處，有一棟簡易卻十分古樸的茅草屋。
屋前有着一個籬笆，旁邊是被開墾過的黑色土壤，上面種着花草，像是價值不菲的藥材。
院子裏有一個石桌和三個石凳，桌上擺着茶具，石桌邊放着一個小爐，小爐火焰正盛，正在煮着茶水。
屋前還有一棵高大的古樹，枯藤老樹，它下垂的藤蔓拖在地上，樹葉繁茂，樹幹粗壯，四五個成年人都根本無法徹底圍住它，一眼看去，似乎有着千年的曆史。
奧雅認得這棵樹，桃源仙境裏最古老的大樹。
那時候她想過砍了它挑釁閣主，不過這大樹有着靈力，外圍還有一個非常堅硬的保護法陣，即便是全盛期的奧雅，也根本攻不破它。
所以沒辦法，她隻能放棄了。
大樹之下，一名白衣人翩然而立。
他的服飾還是那種仙風道骨的長衫，長發披散，背影挺拔。
衣服繡着翠竹祥雲的紋案，猶如遺世獨立的仙人，超凡脫俗，避塵避世。
隻背影一眼，奧雅就認出來了。
他不是什麽青望閣子孫輩的家夥。
而是那五百年前青望閣的老祖宗，她第二讨厭的家夥——慕蘇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