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初第一次中午午睡還沒結束就跑過來了。
奶娃微微蹙眉，到底是什麽事兒呢？
和班主任一起走到校門口以後，沒想到看見的并不是那位背着書包穿着校服的少年，而是一名穿着黑色司機服的男人。
在幼兒園路邊還停靠着一輛一看就很高大上的法拉利限量跑車。
奧雅：“……”
謝初混小子什麽時候這麽排面了？！
她驚訝的張開小嘴巴，這時候，司機忽然道：“請上車吧，奧雅小姐，老闆已經等您很久了。”
“……老闆？”奧雅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了。
她後退一步，眸中警惕，道：“你老闆是誰？”
司機笑道：“奧雅小姐，别這樣，老闆知道您這兩天在生他的氣，不回家，所以特意想等您氣消了一點兒再來，沒想到您還發小脾氣呢。”
奧雅：“……”好的，徹底知道有問題了。
她三兩下躲到班主任身後，扯着女人的衣擺道：“老師老師，我根本不認識他們！”
班主任見她着可憐兮兮的小表情不像作假，心裏也有了一絲絲懷疑。
因此對司機道：“很抱歉啊，既然奧雅小朋友不認，那我也沒辦法把她交給你們。”
“老師别着急，我們真的是奧雅小姐的家裏人。”
“家裏人也總得讓小孩認才行吧？”班主任嚴肅地說：“今天不管說什麽，隻要奧雅不認，我就不交人！”
她抱起扯着她衣擺的奶娃，轉身就要回教室順帶讓保安送人，但還沒來的邁開步子，就聽見身後忽然穿了一道無奈又含笑的聲音——
“請等等。”
這時候，一直關上的車窗慢慢打開了。
班主任頓了頓，和奧雅一起朝那邊看去，司機挪開步子，對着裏面的男人恭敬道了一聲：“老闆。”
車窗徹底搖下以後，那男人的身影終于露了出來。
雖然帶着墨鏡，但是依舊能夠讓人憑借他極具辨識度的輪廓一眼認出來他的身份——黎聽。
班主任：“……”刹那間看直了眼！
黎聽。
竟然是黎聽！？
黎大影帝！！
女人的臉頰頓時紅成了番茄！抱着奧雅的手甚至都在顫抖，眼瞳不可置信，又帶着一種“草草草老子已經此生無憾了”的滿足和激動！
——愛豆啊！！！
但奧雅，卻忽然面如死灰，絕望到無以言表。
他媽黎聽啊啊！！！！
而且這時候來，還知道她的名字，肯定是因爲查到了她的身份啊！！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她趕緊道：“我、我們快回教室吧！”
然而，班主任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
奧雅頓了頓，轉頭瞥向女人，隻見班主任滿面桃花，笑得春心蕩漾一臉猥瑣，從這變态般的表情，奧雅察覺到了女人那顆蠢蠢欲動想要投敵的心。
“……”奶娃心裏一咯噔，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她聽見黎聽道：“奧雅小朋友最近生我的氣，所以一直不回家，待在她四哥哥家裏，我今天是特意接她回去，想好好道個歉的。”
奧雅：“……”他媽誰信啊！！
說完，車裏的男人還摘下墨鏡，那對狹長的雙眸的帶着笑意，上挑的眼角微眯之時，總能給人一種慵懶且誘人的氣息，而後，對抱着奧雅的班主任悠長着語調，繼續道：“這位美麗的老師，還請通融一下吧？”
“……”奧雅氣的漲紅了臉，說話都結巴不少：“……誰、誰認識你啊！你、你别以爲我們老師會答應——”
“通通通！！！”班主任突然激動地抱着奧雅跑出校門，來到車窗前，滿含歡喜地直接把手中話還沒說完的奶娃從車窗塞進去——扔進了黎聽懷中。
奧雅：“……”
奧雅：“？？？”
“喂！！”她伸出手想要抓住班主任：“女人你幹啥啊！不是說好隻要我不認你就不交人的嗎？！！”
班主任捧着臉不好意思又忸怩道：“哎呀奧雅小朋友，你哥哥也是關心你嘛，兄妹間有什麽誤會好好說通不就好了嗎？跟哥哥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相處啊。”
奧雅：“……”
我特麽相處你老母啊！！！
司機也在這期間上了車，拿着鑰匙發動了引擎。
奧雅想要從車窗再鑽出去，無奈位置上的黎聽将她死死抱住，伸出的手也在班主任的輕輕一推中，給推了回來。
“……”
在班主任揮手再見的動作裏，車窗慢慢關上，奧雅的雙眼也越來越絕望，忽然之間很想仰天大哭一聲——
“他媽造孽呀！！！”
但想歸想，卻不能付諸于實際。
因爲——她的嘴巴，被死死抱着她的男人給捂住了。
奧雅：“……”
車子發動，行駛出了一段距離。
這輛車子被改造過，前座與後座之間有一個隔窗。
可以開啓，也可以被關閉。
而在行駛過程中，這個隔窗被慢慢關上了。
于是整個後座就成了隻有兩個人的小空間。
奧雅咽了咽口水，瞥見笑得人脊骨發涼的男人，她瑟瑟發抖起來，想要從黎聽懷裏爬出去。
可三歲身體根本撼動不了男人，黎聽低沉含笑的聲音似乎染着些許咬牙切齒的味道，對着她的小耳朵，幽幽吐息一聲，道——“好久不見了，我親愛的奧雅師傅啊。”
奧雅：“……”
*
說真的，沒想到這麽快就被黎聽發現身份了。
男人的神情一直在笑，但他越是笑，越可怕。
黎聽在奧雅的印象裏，就是一直輕佻的笑面狐狸。
尤其是眯起丹鳳眸的時候，莫名的妖娆邪肆。
奧雅知道今天是躲不開的。
她抿着唇，過了一會兒，才小聲嘟囔道：“好、好久不見啊，小聽。”
——小聽。
黎聽忽然将她瞥到一邊的臉掰過來，強迫奶娃與自己對視。
奧雅吓得一哆嗦，警惕地看着他道：“你、你冷靜一下，那啥、那什麽，我、我大概猜到你找我什麽事兒了。”
男人微微眯眼：“是麽？”
奶娃點點頭：“對、對的！”
她咽咽口水，兩隻小爪子，試圖把男人捏她臉的手拿下來，但努力了兩下後，瞧見黎聽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所以奧雅沒辦法，隻能放棄了。
“聽崽啊，師傅知道你對我有怨氣，但是、這五百年都過去了，有什麽事兒……就不能好好說嘛？”
話音剛落，男人就嗤笑了一聲。
“好好說？”
黎聽臉上的笑忽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面無表情盯着奶娃的男人，此刻氣質，竟是令人更加發寒。
“奧雅，你可真是好的很。”平靜的聲音，仿佛沒有波瀾，但卻能令奧雅不敢動彈分毫。
“五百年前，突然将我和沈川行陸瀾叫回宗門，又突然運功打傷我們，強行取回那三滴精血，讓我們嘗到了血液從心口被取出的剜心之痛。”
“……”
奧雅臉色忽然就有些白，腦子裏回憶起三人看她眼神以後，奶娃試圖縮到後座另一邊的角落去蹲蘑菇，但剛想動作，男人卻又抓住她，緊緊抱着。
“這些啊……師傅，其實。也不算什麽。”黎聽平靜的話語，忽然在說到後面的話語時，染上了幾分恨意和咬牙之色：“但是——您爲什麽，一定要将我們三人趕出狼嘯宗呢？！”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奧雅取走心頭精血以後，那些殘忍傷人的話語——
“弱小無知的人類，本就不該妄想留在妖族宗門，你們以爲，身爲人類，也配？”
“不過是利用你們三個去對對仙門宗派而已，看你們人類打人類，可比看妖族打人類有意思多了。”
冰冷的少女笑得嘲諷至極，眸中厭惡之色是比剜心更加讓黎聽痛苦的東西。
“今日取回三滴心頭血，你們這群家夥，已經沒用了，滾吧，滾得遠遠地，永遠，都别再出現在狼嘯宗的地盤了。”
“一群下等的家夥。”
*
下等的家夥。
原來在奧雅眼裏，一直是這樣看他們的嗎？
重傷的黎聽含笑看着少女轉身離開的背影，被剜心取血之後，他仿佛喪失了所有力氣。
陸瀾狂怒的嘶吼，哭泣，質問和咒罵着奧雅的絕情，但在看見少女轉身要走之時，這個憤怒的少年的卻是三人中最慌亂和脆弱的，那起先咒罵成了一句句求宗主不要走，求師傅不要抛棄他。
但即便如此乞求，少女還是冷笑着離開了。
走的毫不留情。
事實上，黎聽也并非被剜心才會這般痛苦。
甚至在被取血之時，他腦子裏想的是當初奧雅用精血救他，是否也承受過這樣剜心的痛？
和陸瀾一樣，黎聽不在乎剜心，不在乎奧雅的輕蔑。
他隻是痛苦和不能接受被抛棄這件事。
由愛生恨，想要找到奧雅，問她是否有過一絲絲的後悔。
但沒想到，那一次剜心，卻是他和師傅最後的一次見面了。
奧雅失去消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
狼嘯宗覆滅，玄冥門也傾倒，青望閣成了最後赢家，所有妖族都受到了圍剿。
但身爲人類的三人卻活了下來。
五百年，他們沒放棄過找到奧雅。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唯一個可能知道奧雅下落謝初東躲西藏，即便被三人找到逼問，也始終沒說過任何一句相關的話。
謝初是個硬骨頭，啃不動，黎聽和陸瀾想過用卑劣手段逼迫少年，但沈川行卻不答應。
這個内斂嚴肅的大師兄，永遠都這般冷靜。
*
“……”
奧雅越聽，心裏越不是滋味。
那時候她隻想趕緊取回心頭血養傷，讓這三人遠離狼嘯宗，所以一時情急說話毒了些。
雖然有心理準備也許很傷人，但真正被黎聽這樣控訴“罪孽”的時候，她還是難受到不行。
聽到最後，奧雅忽然垂眸，小肥手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小聲問道：“那……你還恨我嗎？”
黎聽微笑了，手輕輕撫摸着奶娃的頭，一下又一下，溫柔到奧雅心裏湧起極強的違和感。
“如果說我不恨你，也許連我自己都不會相信。”
奧雅：“……對不起。”
黎聽将懷裏的奶娃輕輕抱着，眯眼笑道：“沒關系，我可以原諒你。”
奧雅一怔，眨眨眼，她以爲最難纏的是黎聽，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他最好說話。
然而，下一秒——
“不過，我有條件的，親愛的奧雅師傅。”黎聽的聲音輕佻動人，說話幽幽，有着絲絲冷意。
奧雅微頓，隻聽這個溫柔撫摸着她的頭的男人輕聲細語道：
“往後餘生——就留在我身邊，哪兒都别去了吧，好嗎？”
“奧雅師傅。”
*
夕陽西下。
轉眼，已是下午五點。
幼兒園的校門口人流密集，前來等待接孩子的家長又将街道爲了個水洩不通。
當輪到奧雅的班級放學時，班主任帶領着孩子們來到校門口，謝初卻沒有看見奧雅的影子。
少年微微蹙眉，穿過前面的家長，擠到最前面詢問着班主任道：“請問一下，奧雅呢？”
班主任愣了愣，忽然道：“中午就被她哥哥黎影帝接回去了呀？黎影帝沒有跟你說麽？”
謝初頓住了。
黎影帝。
——黎聽。
少年沉默一秒，而後忽然轉身沖出人群，本想車輛飛馳的街道，臉色冰冷，神情陰狠，拳頭捏緊，似乎包含了少年所有的憤怒。
“黎聽。”他咬牙切齒，眼眸猙獰——“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
往後餘生。
哪兒都别去。
奧雅：“……”
說真的，吓到她了。
奶娃咽了咽口水，即便男人的撫摸是這麽溫柔，她也感受到了極其強大的壓迫感，壓在心口上，喘不過氣，甚至——又吓得有點想尿尿QAQ。
似乎老天聽見了她的心聲，于是兩秒後，車子停了。
“老闆，到家了。”
黎聽笑了笑，抱着奧雅下車，卻依舊沒放開。
三歲小孩的身體太輕了，男人抱着，感覺沒什麽重量。
“這以後就是您的家了，”黎聽道：“我會給您準備一間最有意思的兒童房，現在，想做些什麽？我都陪您。”
奧雅：“……”
沉默三秒後，她道：“我想尿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