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孩子的家長幾乎将整條街都堵滿了。
奧雅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人群裏的黑發少年。
謝初單肩背着書包,另一隻手插在兜裏,俊美白皙的臉吸引了很多年輕媽媽的目光,耳朵靈敏的奶娃隐約能聽見她們對少年的贊美。
“誰家小夥這麽俊啊?”
奧雅:“……”得意,我家的。
“他是來接弟弟妹妹的嗎?”
“肯定是啊!你看他,還在穿着校服,在讀高中呢!”
奧雅:“……”不,是接麻麻。
“話說他看上去有些冷冷的,是面冷心熱的那種嗎?”
奧雅:“……”emmm,大概是說冷就冷,說熱就熱吧。
她想到此,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瓜子。
——不揍人的時候,真挺好的。
*
目光與少年對上之時,奧雅忽然看見對方眼眸劃過的一絲淡淡暖意。
而後,從人群裏走出來的謝初朝她伸出手,道:“書包給我吧。”
奧雅卻道:“不給。”
“那要自己背?”少年問道。
“不是。”奶娃搖頭,接着伸手勾住少年的脖子,笑嘿嘿道:“人太多,不想走,你直接抱我吧。”
反正奶娃身體就這麽大。
謝初:“……”
然後奧雅被提起了領子。
“……”奶娃無語。
——真是直到人無力吐槽的臭弟弟。
孝死了。
*
從人群裏出去以後,被提着領子的奶娃還是臭着一張臉。
謝初垂眸看她一眼,唇角不自覺勾了勾。
将書包好好背在身上以後,他将奶娃抱在了懷裏,道:“别喪氣着臉了,後面一路都抱你回家吧。”
聽到這話,奧雅直接道:“晚了,我要自己走。”
她說着就要從少年懷裏掙脫,但謝初卻不放手。
對上少年笑意盈盈的目光,奧雅臉頰微紅,嘟起小嘴,又悄聲道了句:“算了,給你個機會抱尊貴無比的我回家。”
“好啊,尊貴的宗主師傅。”
“……”
夕陽灑在離去的二人身上,明明是日落,卻有着如朝陽般溫暖的惬意和明媚。
也許奧雅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養過的崽也能夠這樣抱着她。
同樣,謝初也從未想過他能這樣抱着奧雅。
五百年前初次見面時,少年還隻是一隻小狼妖。
被獵戶發現以後,打算剝了它的皮做衣服。
極緻的痛意将小狼崽席卷,它被剝皮時沒有死,想要活下去的心讓它吊着一口氣,因此那種痛它能夠清楚的感知到。
可即便意志力再頑強,想要抵擋住徹骨的痛楚,還是難于上青天。
它以爲它會死,皮剝到一半,已經徹底堅持不住了。
奄奄一息之際,身穿一襲華麗仙裙的少女就這麽突兀地出現在了它眼前。
衣袂飄飄,明明是妖,卻有着如仙般的高雅和尊貴。
美豔的容貌驚得萬物羞愧,于落英缤紛的林中,踏雲而來。
也是一眼萬年。
她救了它,給了小狼妖一滴精血,修複好所有的傷口,甚至是助他化形。
化形後的狼妖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他沒有名字,于是,少女給他取名爲謝初。
——長亭花謝,卻逢初君。
*
“……崽崽,你爲什麽突然抱我抱得這麽緊?”奧雅感覺自己要被少年抱得喘不過氣。
謝初卻道:“不爲什麽,就是想這樣。”
奧雅:“……”
嘶——但是兄弟。
尼瑪熱啊!
*
橘紅色的光影将天地鍍上了一層黃昏的色彩。
來來往往的家長将自家的孩子接的差不多了。
很快,就要到關門的時候,但在幼兒園的校門口,卻依舊有着一位等待在那裏的小孩。
小孩肌膚很白,白的不自然,甚至給人像是生病了一樣。
他異樣的容貌引得路過的人頻頻回首,有一個男人甚至是拿出手機給他偷偷拍了一張照。
但在快門鍵按下去的那瞬間。
一直倚靠着鐵門看書的男孩卻忽然眸色一動,朝着男人所在的方位冷冷瞥了一眼。
刹那間!
男人的手機直接爆炸!
“砰!”
“啊啊!”他頓時驚恐地吼出聲,爆炸來的太突然,甚至沒有任何人反應過來!
他的手頓時鮮血淋漓,兩根被炸斷的手指就這麽靜靜地倒在血泊中。
爆炸的火焰在男人身上瞬時蔓延開來,路過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在短暫的慌亂以後,便又立刻拿着旁邊一切能夠滅火的東西朝男人撲打去!
幼兒園對面的街道就這麽簡單的亂成一團了。
與對面安靜的校門形成了鮮明對比。
倚靠在門邊的白發男孩依舊靜靜地看着手中的書。
他神色淡定,唇角微勾,似乎永遠都挂着一抹超然世外的溫柔微笑。
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超凡脫俗,靜谧溫潤。
過了一會兒。
一輛漆黑的勞斯萊斯終于停靠在了街邊,從裏面走下來的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
男人帶着墨鏡,恭敬地走到男孩面前,道:“門主,很抱歉,弟子來晚了。”
“沒事。”陌雙淡淡微笑着,“回家吧。”
男人爲他打開後座的門,又輕輕關好,而後走到主駕駛門前,坐了進去。
黑色皮鞋踩下油門,詢問的聲音在車内響起——
“您今天過得如何?”
男孩聲音有着一種慵懶之意,笑道:“很無趣,新時代人類的幼崽似乎比起幾百年前又愚蠢了些許。”
“新時代以後,這些新的人類幼崽越來越不如以前了。”男人道。
後座有着一張桌子,這是特别改造安裝上去的,上面放着一壺酒和一個十分複古的酒杯。
陌雙将書扔到一邊,輕抿一口桌上的酒,似乎想到了什麽,那對異色眼瞳裏忽的劃過了一絲興味,低聲細語,輕笑着道:“不過,也不是完全無聊。”
“您找到了什麽有意思的東西嗎?”
“是啊。”男孩看向窗外,眼瞳盯着外面的高樓大廈,而後瞥過了旁邊最高大的那一棟建築——狼嘯傳媒。
“沒想到在這裏,竟然意外地——見到了一位故人。”
*
“阿嚏!”
奧雅打了個噴嚏,抽出桌上的紙巾擦了把鼻涕。
她揉揉小鼻子,對着廚房裏忙碌的少年道:“崽啊,麻麻好像感冒了,快給我買冰淇淋吧。”
謝初:“……感冒吃冰淇淋?”
奧雅邪魅一笑,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眯起眼睛道:“以前麻麻不是教過你什麽叫做以毒攻毒嗎?感冒了吃冰淇淋,那樣就能好了。”
謝初:“……”
然後奧雅就頭頂一個包,被逼着喝了一碗苦死人的藥。
*
深夜,星辰點點。
天狼山卻依舊燈火通明。
忙碌的劇組人員需要在這裏拍一出夜景的戲,前些日子天黎聽大影帝接了通電話以後,又耍大牌,直接回去狼嘯傳媒公司休息了兩天,所以進度被擱置了一些。
影後孫煙性格很好,對于男主角任性地要休息這回事,她似乎也不在意,先把女主單人的戲份拍完,等黎聽回來以後再補拍剩下的雙人戲份。
休息室裏,美麗的女人正在化妝,她的化妝師技術娴熟,将女人本就美麗的臉畫的更加驚豔動人。
忽然,放置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助理連忙拿起來交給孫煙。
女人看了眼名字,是黎聽。
紅唇勾起,笑了笑,接通後道:“黎大影帝,什麽事兒啊?”
那邊黎聽的聲音更爲輕佻:“我明天早上就回來了,這兩天你的單人戲份拍完了?”
“差不多。”孫煙吹着指尖紅色的指甲油,“就等你回來對戲了。話說黎大影帝還真是有夠任性的,說走就走,全劇組還得笑臉相迎,厲害啊。”
黎聽道:“等你當了投資人和出品方,你也可以。”
孫煙:“……”
呵。
“我走以後,劇組情況如何?”
雖然來了不到一兩天就走,但畢竟是自己的劇,還是要象征性的關心一下。
孫煙道:“一切都好,還聽劇組場務聊了聊他的離奇經曆。”
“經曆?”
女人點點頭,“是啊,說是在第一天來的時候發現這座洞窟裏有一個三歲左右的奶娃娃。”
黎聽:“奶娃娃?”
男人狹長的鳳眸微眯,“我怎麽不知道?”
“你來了就一直待在休息室,不出去看看也不聽聽八卦,甚至連洞窟都嫌髒不踏進一步,又怎麽會知道?”
孫煙笑道:“場務把那奶娃娃送到了道具司機那裏,讓報警,最後被警車接下山了,後來聽那警察說,又被一個自稱是她哥哥的高中生接走了。”
“……是嗎?”那邊的男人的語調忽然有些奇怪,沉默幾秒後,孫煙聽對面的人笑道:“我馬上回來。”
女人挑眉,“不是說明早嗎?”
黎聽道:“改了。”
而後挂斷電話,結束了聯系。
孫煙聽着手機裏的嘟嘟聲,眸中劃過一絲戲谑,黎大影帝,果然是有夠任性的。
*
清晨,穿着校服的少年拉着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朝着學校的方向走去。
昨天晚上被逼着喝了中藥,吃飯一股子苦味,刷牙都沒用,奧雅覺得她現在嘴巴裏都是苦的。
因此早上起來沒什麽好臉色,氣鼓鼓一張臉,什麽話都不說。
謝初也知道她現在性子,自己生一會兒悶氣就好了。
幼兒園在高中旁邊,少年需要先經過自己的校門把人送過去。
可就在這時候,他偶然遇見了楚知知。
女孩一眼便看到了少年身邊牽着的奶娃。
楚知知之前已經知曉謝初家裏暫時養着一個妹妹,因此看見奧雅後,女孩并未有多少驚訝。
昨天邀請謝初去生日宴被拒絕了,她想了一晚上,還是不甘心就這麽放棄。
沒想到今天一早老天就給了機會,讓她碰上了謝初帶妹妹上幼兒園。
于是女孩立刻熟稔地對少年打着招呼:“早上好謝初同學,”說完又看向奧雅:“這就是你的妹妹嗎?真可愛呢!”
奧雅眨眨眼,她之前從未見過這個少女,模樣挺俊俏,比較養眼,隻是那眸中勢在必得的神情看的人有點小小的不舒服。
勢在必得啊……奶娃瞅了眼旁邊的謝初,少年臉色微沉,似乎并不喜歡和這個女孩說話。
見二人都沒有理會自己,楚知知有點尴尬。
卻還是勉強微笑道:“謝同學,你妹妹這麽可愛,不然周六晚上我生日宴一起帶上吧!”
“!!!”
奧雅眸色一閃,仿佛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生日宴!
她擡眸望着楚知知,剛才那點點的不舒服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
“生日宴的話……會有很多吃的嗎?”奶娃綿綿的聲音問道。
楚知知一聽,心裏忽然湧起狂喜,她嗅到了有戲的味道!
于是立刻點頭對奶娃溫柔笑着說:“有啊,有芭菲的巧克力冰淇淋蛋糕,還有小零食水果之類的,以及牛排意大利面,你喜歡什麽都可以告訴我,我會安排。”
奧雅:“……”
冰!淇!淋!
瞬間!
她感覺自己對眼前小姐姐的好感就這麽upup直上九霄了!
但是——
“不用了楚同學,”身邊少年忽然冷冷道:“小孩子吃太多冰淇淋會拉肚子,謝謝你的好意,那天晚上我們有别的事情,就不去了。”
楚知知:“……”
奧雅:“……”QAQ
少女還想再說些什麽,可奶娃已經被少年牽走了。
奧雅淚眼汪汪,對着少女頻頻回眸,那濕漉漉的眼睛裏渴望萬分,依依不舍。
可謝·無情·冷血·初依舊對奶娃可憐兮兮的小表情無動于衷。
奧雅:“……”
“崽啊,你不能這樣……QAQ”
“我怎樣?”
奧雅道:“你不能剝奪我吃冰淇淋——咳!你不能這麽冷漠的拒絕一個漂亮小姐姐那顆誠摯的愛慕之心!”
謝初道:“我不喜歡她,爲什麽不能拒絕?”
“但是、但是——”奧雅眼神飄忽:“你拒絕的太冷淡了,把人傷到怎麽辦?”
少年卻嗤笑一聲——“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不是您曾經說過的嗎?”
奧雅:“……”
“與其溫和客氣,倒不如直接一刀斬斷所有念想——”少年停下腳步,忽然垂眸,雙瞳深幽冰冷,靜靜看着奶娃,聲音低沉:“還有,您永遠,都别想把我往外推。”
“……”
不至于不至于。
奧雅說:“我隻是……想吃一個冰淇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