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程!石小川已經不知道喝進去多少海水,心裏仍感覺不到些許鹹滋味。不是品嘗不出,而是在想别的。反複中有難耐,卻也有熟悉,和适應。當你逐漸熟悉了這種環境,随後也就慢慢開始适應。從沒時間去思
考到有時間去琢磨,其實是堅持修來的果。當果實綴滿枝頭,才知一切的經曆都隻是個過程。石小川很享受這個過程,并且開始有點志在必得。卻在此時,老态龍鍾的阿甲不知從什麽地方突然冒出來。并且不合時宜地歎口氣,淨說些亂七八糟的話。話裏沒别的意思,隻是過來告訴石小川一件事情
。别以爲你已經熬過來了,這才剛剛開始。天亮,還早!至少,還有兩個時辰!
正在掌舵乘風破浪的石小川擡手撓撓額頭,剛想問這是幾個意思時,出來沒多久的阿甲又沒了蹤迹。剩下的,又是一波連着一波的巨浪。反複吞噬着這艘不堪重負的小舟,還試圖将它往漩渦中心拉扯。
操控小舟在漩渦外側徘徊,心念已經開始動搖。明明一句話的事,沒想到作用這麽大!剛才要是手裏有刀...沒找到老小子,石小川恨得牙根癢癢。希望又被拍進水底朝黑暗沉淪,這一次卻比任何一次沉得深。即便頭頂再次出現光明,船頭都沒有揚起的征兆。就這樣頭朝下下沉,并逐漸進入物體抛物線的最後加速階段。甚至連頭頂不斷放大的光團也
漸漸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
船,在毫無浮力的情況下緩緩下沉。控制船的舵手沒有一點反應。即便周圍早已沒有一點光亮,或許連心火都熄了。黑,是那種極緻的黑。明明什麽都看不到,卻仿佛什麽都能看到。看到一個人在下沉,沉得沒有盡頭。讓人意外的是,那一刻的心安靜之至。沒有努力,好象也不需要再努力。暖暖的感覺到極緻的包容,
可以放下一切融化在懷抱裏。
石小川不止一次看到這種黑,隻是每次都能被光明喚醒。但這一次,他卻滿心期待這種融入感。或許是太累了!?以至于身心俱疲!?這才想找個再無俗世紛擾的環境,然後就這麽安安靜靜地躲起來。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一個念頭從眼前閃過,石小川随即放棄。四下觀瞧着再沒有一點光的環境,隻希望看到剛才冒出來又突然消失的阿甲。他想聽聽這位白胡子老頭怎麽說,然後再去琢磨一下人生。曾經所有的努力,最終還
是同樣的結果!阿甲剛才出來說,這一切才剛剛開始。可是,可是我已經精疲力竭...石小川放開手裏沉重的舵,然後用盡全力伸個懶腰。惬意的感覺,原來也可以這樣!如果早知道這樣,當初還會不會咬牙堅持!?一切努
力,都是做給誰看!?還是爲給自己的人生一個及格的分數!?之前所有的努力,到底是爲了什麽!?現在,現在,誰出來說也沒用了!我幹嘛要聽你的!?就這樣沉沉睡去,或許是最後的結局吧...石小川感覺眼皮沉重,仍然舒服地吧嗒吧嗒嘴。安靜地閉上眼,打算認認真真地睡上一覺。至于什麽時候再醒
來,還是等睡醒再說吧!如果非要說個期限,那就一萬...一萬...
一萬還沒怎麽着,朱之武站在石小川面前安靜地端詳着他。“石小川!你幹嘛!?”
“校長!?”聽到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正打算美美睡上一覺的石小川瞬間打個激靈。幾乎以此同時,蘭小雨滿臉關切地看着石小川。“藍妹妹!?你們!你們怎麽來了!?”
蘭小雨繼續端詳着,好象沒聽到任何人的提問。怯生生的樣子,問道:“石小川!黑暗在你心裏,真的這麽重要嗎!?”
“屁啊!老...”石小川看看好象什麽都聽不動的朱之武校長,沒敢把老子一詞說全。“什麽啊!?我就是累了,這才...這才找機會歇歇。”
奇怪的是,沒人聽到石小川的回答。接下來不管他怎麽大聲喊,結果都是如此。本來就稀缺的場面,頓時讓人驚悚不已。甚至,連汗毛都立了起來。
格外熟悉的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都是低着頭,瘆人吧!?看視線角度,石小川發現自己好象是躺在地上。可是就在他掙紮着想要坐起來時,卻發現無能爲力。這一驚非同尋常,接下來發現轉頭都難。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更瘆人的一幕又發生了。蘭小雨擡手擦擦眼角,轉頭對正在搖頭歎氣的朱之武說:“誰的錯!到底誰的錯!?都是我們害了他!如果你當初攔着,他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象個天真的
孩子那樣無憂無慮地活着,難道都是奢望嗎!?”在石小川這裏,說誰都不能說校長。見蘭小雨竟敢當面指責校長,心頭頓時無名火氣。揮揮拳頭,吼道:“我靠!這還沒天理了,是咋!?從頭到尾,都是老子願意!與他人無關!嗨!蘭小雨!說你呢!别
特麽沒事找事!我靠!都聾了嗎!?都...”周圍什麽都沒有,依然是一片極緻的黑。在沒有一點光的環境裏,石小川清晰地看到自己攥緊的拳頭。那是充滿力量的拳頭,因用力而微微發顫。那是充滿信念的拳頭,在外界認爲不可能卻依然能夠創造
奇迹的信心!再次試着去握緊它,突然發現它自始至終都緊緊攥着那支充滿質感的舵!什麽才剛剛開始!?老子從來都是剛剛開始!嘭!熄滅的心火迎風而起,瞬間照亮無盡的黑暗。早已消失在頭頂上方的藍天白雲,再次有了影像。石小川猛地朝後一仰,将船頭高高揚起。隻聽呼的一聲,被狂風驟雨擊打得破敗不堪的小舟滿狀态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