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軍和呂公是故友,但并不在呂公門下。蒙建就不同了,他擁有雙重身份。表面上是蒙家軍一支分支的副将,暗地裏卻是呂公門下。兩個身份雖都爲秦王效力,但其中有很大的區别。
别看這個軍那個軍,所有秦軍精銳都曾是左庶長白起的部下。由于有呂公門下擁有直接禀告權,軍隊裏特煩這些人混進來。
對于将軍兵卒而言,誰能帶領他們打勝仗就認誰!長平之戰初期,若不是呂公秘奏白起的諸多不是,中間也不會有王龁過來帶着大夥兒吃敗仗。即使事後知道事實與傳說的不符,但哥哥兄弟戰死的賬總要有人背黑鍋!
若說之前雙方的關系還過得去,那麽發生臨陣換将之事以後就徹底崩了。秦昭王最後還是把白起換回來,這才打赢了長平戰役!你說,你們沒事瞎叨叨啥!?
從那以後,呂公門下在軍隊中倍受排擠。數次都到了劍拔弩張的份上,最終鬧得秦王那裏也不了了之。有了大王的默許,呂公門下也隻能打碎牙齒往自個肚子裏咽。再後來,深明大義的呂公将明着的全部撤走。剩下都是暗着的,沒人敢再對任何人表明身份。
“其實都是了打勝仗,但這層關系已經無法調解。怎麽說呢,理解萬歲吧!”蒙建說完,不由地長歎一聲。
石小川這才知道剛才果真是兇險無比,十分理解地拍拍蒙建的肩頭。轉頭看看田曉晨,笑着搖搖頭。
田曉晨權當沒看見,低聲表達了謝意。他對這段曆史十分感興趣,卻也知道不能問。背黑鍋這事兒,想來同門師兄弟都知道。突然問及,恐有不妥。
行伍出身的人大都堂堂正正,再說沒人承認那口黑鍋應該由呂公背!蒙建已經将兩位兄弟當成自家人,平時一肚子的委屈沒人述說。既打開話匣子,自然是一吐爲快!
軍隊裏的人不知其中諸多典故,但蒙建的身份不同。正是有了這個身份,他所說的這些也就擁有一定理論基礎。但曆史終究是曆史,已經沒有辦法再去論證是非曲直。這裏權當是聽個故事,沒必要糾結其中的對與錯。
按照祖制,長子是太子。子楚有個哥哥,在他被立爲秦國太子之前,這位老大突遭變故。長平之戰,皆因他而起!有報告顯示,這位失蹤的太子被馮亭挾持。呂公當仁不讓,被秦昭王委以重任。
看地圖可知,三家分晉後的長平是韓國的大後方,與趙國相鄰。秦軍貿然長途奔襲長平,有居高臨下趙國都城嫌疑。若至此,恐趙國坐不住!一旦趙國出兵,後期補給拉得太長的秦軍将會腹背受敵!若論攻城拔寨的本事,呂公自歎不如秦軍任何一位将領。
但身爲臣下,自當爲大王分憂解困!若想深入韓地拿下長平,非勇将不能爲之!呂公臨危受命,保舉賦閑在家的白起挂帥。
白起,前丞相魏冉的門生。因坐實貪贓枉法,魏冉被革職查辦。作爲魏丞相的門下,不被秦昭王待見也是沒辦法的事。再加上白起平時口沒遮攔,大把牢騷傳到秦王耳朵裏。縱然有蓋世之才,不用你也沒脾氣!
當時的秦昭王其實并不想啓用被雪藏的白起,最終還是被呂公說動。于是答應可以任白起爲将,但需呂公答應在旁輔助。
秦王知道白起是個知恩必報的人物,隻要讓他知道這次複出是呂公的情義,想來不會出什麽大問題。同時也提醒呂公,任人而所任不善者,以其罪罪之。
就這樣,被重啓的白起不負衆望。率軍長驅直入韓地,摧枯拉朽連下九城。是人就有無法避免的缺點,白起那開始還答應呂公不殺降的腦子跟着開始忘事。
事情就發生攻克第九座城的第二天清晨,呂公爲濫殺無辜一事和白起兩個人大吵一通。說來湊巧,得知勝利消息的秦王招呂公回都城。呂公放心不下,在得到白起保證的前提下這才安心回鹹陽。
白起也說到做到,攻下第十座城野王城以後并未大肆殺戮。由此打通進入長平的通道,整個戰役随後轉入第二階段。白起本想攜勝利之師直接開啓第二階段,沒想到大本營傳來全軍就地修整的命令。
修整,也是沒辦法的事。一是戰線拉得太長,後勤補給跟不上;二是冬天很快就要來臨,冬季作戰的條件不允許。
與此同時,軍中盛傳小道消息。說呂公回去告了白起一狀,大王對白将軍有意見。其實這事兒但凡有腦子的也該想到,白起能複出全是呂公遊說的結果。把人說活了,再這麽幹無疑于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小道消息的威力無以複加,已經到了越傳越神的地步。聽到風聲的衆将紛紛趕到野王城說事,甚至想聯名具表上奏。白起剛表态不能這麽幹,臨陣換将的命令就到了。由王龁将軍接替主帥一職,白起回都城複命。
聽完一段故事,田曉晨不由地搖搖頭。“當面之事尤爲是真,背後之言豈能全信!?呂公這個黑鍋背得,簡直無話可說!”
蒙建一拳打在地上,恨恨地說道:“田将軍說得是啊!兄弟們都是這麽認爲,也是這麽跟大夥兒這麽解釋的!可誰聽!?沒人聽!全都一口咬定,就是呂公使得絆子!”
石小川沒說話,望着頭頂久久不散的白霧。人們都喜歡追尋事實真相,當見到事實卻又不願承認。因爲在他們心裏,是需要權衡利弊的!什麽是真相?全憑一張嘴!
蒙建滔滔不盡一番,顯然也說夠了。摘下水袋喝了口水,不再言語。
看到他喝水,田曉晨馬上想起另外一件事。“咱們馬上就要進入大漠,帶這點水好象不夠吧!?”
蒙建一愣神,反問道:“誰說的!?沿途有河的,孔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