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重重，波濤洶湧。難見天日的環境裏沒有時間空間概念，隻剩水浪拍打船舷的聲響，如同是在反複吟唱催眠曲。甲闆上的軍卒都在昏昏欲睡，隻要四個人談興正濃。這幾位湊在一起本以爲隻是寒暄幾句，沒想到一坐下就開始滔滔不盡。
早飯沒怎麽吃，中午有兩個馍頂着的石小川還不餓。當着候不更沒法添飯，心想怎麽着也要偷空吃點。現在可是非常時期，一旦出現意外很可能連晚飯都吃不到。
大霧的原因，坐在甲闆上看不到船首船尾。其實随便尋個借口就可以找個地方補充能量，卻因爲其中牽扯的話題太吸引人而不願離開。本都是年輕人，不喜歡聽曆史并不代表不喜歡聽故事。
别看候不更之前不愛說話，那是彼此不熟悉的原因。他和蒙建一個路子，一旦打開話匣子就叨叨個不停。再加上這位天生說書的料，能把一樁普通的事說得驚心動魄。如此精彩，任誰也不想錯過一個字。
石小川聽得津津有味，早忘了吃飯那事。有些确實沒聽明白的，還有田曉晨在旁邊解釋。回頭看那滄海桑田，怎能不讓人時而扼腕歎息，時而拍掌叫好！
四個人關系越說越近，大有焚香結義的意思。隻是令候不更不解的是，他的石、田兩位賢弟怎麽跟個外星人似得。縱然田曉晨能時不時跟一句典故，但怎麽聽怎麽蒼白。
石小川和田曉晨還沒覺得怎樣，蒙建已經給他倆解釋了。由于各自的使命不同，兩位小哥這些年一直都在山上。
這話要是常人聽來，肯定認爲是扯淡。候不更點點頭，表示可以理解。“想當年，愚兄跟師兄弟下山看什麽都好奇。丢醜丢大了！沒事！慢慢來，時間一長就能恢複！”
“理解萬歲！理解萬歲！”蒙建用新學的詞顯擺着，算是将誤會就此抹去。
沒人知道船要去往何方，哪怕明知是去往千裏之遙的精絕城。有了心結，好象去哪兒都不再重要。望着身邊或站或坐的一張張充滿朝氣的面容，沒有比看到這更讓人揪心的。死亡山洞已注定一個終點，一個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終點。而這些年輕的生命，再也沒機會回到故土！
風蕭蕭，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沒經曆過，不知那份凄涼。經曆過，才知千字萬字都不足以形容那份離别！暗自神傷的石小川此刻的無奈無法言語表達，隻能默默地自己承受。
田曉晨感覺到了，拍拍石小川的肩頭。不過就是一場夢，明天的太陽依然燦爛！石小川苦笑着搖搖頭，擡頭望着漫天霧氣。就在那一刻，他想到了力挽狂瀾！
一陣風吹來，雲開霧散。随着晴空萬裏，一條寬闊的河道就這麽慢慢呈現出來。清澈的碧水挽起道道浪花，将船身變成一個個擺動的搖籃。
河道兩側綠樹成蔭，綿延數裏一眼望不到邊際。旺盛的生命力顯得格外嬌豔，與天地一同沐浴着光。滿目青翠，還有什麽比這個更美的事情嗎！？
望着生命之美，石小川的心情稍微晴朗一點。手扶船舷，他沒敢想後來的事。因爲後來，這片綠色這片水域都将徹底消失。後來的那個時候，到處一片荒蕪。
孔雀河，孕育出河兩岸文明。曾經存在過的諸多城皆依河而建，在滄桑歲月中變成一個個失落傳奇。追憶中，似曾相識。就這樣，我們回來了！
果真應了之前那句話，日行千裏夜行八百！太陽依然高懸，船已靠岸。奇怪的是，本該有接應的卻沒來。據史料記載，西域各國都設都尉一名，兵卒編制皆有登記。所屬秦軍勁銳的蒙家軍級别不低，起碼也該有都尉官帶人過來迎接才對。
奇怪的現象還不止于此，算得上繁華的碼頭一個人沒有！零星幾艘船顯得格外破舊，好象丢棄了幾個月都無人認領的樣子。甲闆上落滿的塵土可以寫字，哪怕一陣風吹來都不會少了一筆一劃。
“那就是精絕城！”
候不更遙指遠處的綠樹成蔭，擁有好眼力的石小川愣沒看出來！轉頭看看田曉晨，田曉晨無奈地搖搖頭。
第一次跟隊出使西域的蒙建顯然也看到了，指着遠處一片綠色一個勁地說就在那兒，就在那兒！
石小川配有望遠鏡，隻是這趟走得匆忙沒帶。同樣沒看到城牆的田曉晨摸索了半天，也沒摸出個給力的東西能一看究竟。他記得背包裏裝着一副八倍鏡，卻怎麽也沒找到。
看不到不可怕，反正這趟就是沖着精絕城來的！現在看不到，恐怕不一會兒不想看也待看！
李澤早已下船，橫刀立馬站于正在完成編隊的隊伍最前面。整隊的口令此起彼伏，候不更已經不知跑哪兒去了。蒙建一直負責後衛，招呼沒有編制的石小川和田曉晨跟着他。趁現場還亂着，小聲囑咐兩位待會兒不論發生什麽事都要小心在意。
聽這話說得慎重，石小川有了一絲明悟。城中肯定出大事了！秦王派來一支精銳至此，絕不會安撫兩句好話就撤！但凡能說得動的，沒理由出動大軍壓陣！
蒙建囑咐完就去前面了，石小川本打算跟過去看看卻被田曉晨拽住。一直等到隊伍後面隻剩兩個人，田曉晨這才低聲問石隊長有沒有心理準備。
不就是打仗啊！？還準備什麽！？疑問剛表現出來，田曉晨已經有了答案。“八部天龍和七十二部族！”
空曠的河岸風聲太大，石小川顯然沒聽清楚。“什麽意思！？”
田曉晨看看即将完成整隊的蒙家軍，又看看遠處的一片青翠。“精絕城的秘密恐已洩露！他們是記憶碎片的守護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