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擡頭看清楚站在面前的兩個人,這才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松開雙臂把兩個孩子慢慢推出去,然後示意石小川看他的身後。
就在這時,消防官兵攜帶着救援工具趕到了。當他們看到彎曲的鐵管基部還鑲在鋼筋混凝土裏,便知沒有合适的切割設備就無法鋸斷這根小臂粗細的金屬管。
就算有切割工具又能怎樣!?稍微有點救護常識的人都能看出這位重傷員隻在彌留之際。石小川現在隻想知道秃鹫身後的樓洞裏還有什麽,趕緊叫過衆人一起幫忙掰離金屬管好将傷員的身體挪開。
随着高大的身體一側露出足夠的縫隙,從裏面慢慢鑽出十幾個灰頭土臉的小孩子。消防隊員知道這些孩子都是誰救下的,一起莊重地給這位勇者敬禮。
秃鹫看着孩子們在救援人員的保護下安全撤離,這才呼出口氣把所有的擔心釋放出去。低頭看看穿胸而過的樓梯鐵管,然後擡頭看看早已熱淚盈眶的泥鳅。
泥鳅朝石小川點頭示意,走過去抱抱幾近枯萎的身體。然後邁步走上樓梯,并朝頭頂指了指告訴石小川會在樓上等他。
留下的石小川沒有本事救人,就算神醫蘭小雨在現場也是束手無策。秃鹫的表情卻顯得沒有那麽複雜,隻是笑着搖搖頭。
“時間到了,該走的時候就要走。你我既然決定吃上這碗飯,每天其實都在準備迎接這一刻的到來。”
對于有着正統出身的石小川而言,他壓根就不待見那些爲錢賣命的旁門左道。在他看來,這人一輩子就應該有點底限。若是因爲錢而無視規則,你再有本事又能怎樣!?而此時此刻所見證的一切,已經令曾經驕傲的正統都爲之敬重。
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好人,亦沒有絕對的壞人。等有一天你學會了用心去感覺這個世界,也許就會發現人類存在的真正意義。殺戮并不意味着你是在伸張正義,救贖才是人間正道!當石小川想起校長朱之武的名人名言,對這句話有了更深度的理解。由此,他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已經完成人生命題的大英雄。
秃鹫沒有等到站在面前的這個年輕人說話,隻好自嘲地笑了笑。吃力地從懷裏掏出一張沾滿血的紙塞進石小川的手裏,然後做了個請式。
這個手勢是讓對方打開紙張看裏面的内容,石小川點點頭表示明白。這是一張打印出來的黑白照片,就算被染成紅色仍能看出上面那位身穿陸軍軍服的主人公是誰。
“士兵!你不會因爲我查到你的真實身份就想馬上滅口吧?”
石小川看看自己的照片,順手丢進火裏。看看隻需将身體拉離鐵管當場就會氣絕的秃鹫,安慰道:“這都什麽時候了!?您老也别瞎想!如果能救你的話,我更願意把你救出去!”
“咳!咳!”秃鹫輕咳了幾聲,十分認可地打量着對面這個年輕人。“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是爲了完成某個任務才選擇委曲求全。”
“這個不重要!”石小川說完,承諾道:“咱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放心,咱們昔日的約定依然有效!”
“夠爽快,我就喜歡象你這樣的年輕人。”秃鹫滿意地笑笑,然後從懷裏掏出一粒藥丸塞進嘴裏。慢慢咀嚼幾下,吃力地分幾口幹咽下去。
他沒有跟石小川要水,石小川也沒打算去撿丢在地上的兒童水壺。因爲兩個人心裏都十分清楚,這個時候喝水隻會加速死亡。
秃鹫等到他想要的答案,又從懷裏掏出幾張疊好的紙塞進石小川的手裏。“幫我完成這個心願,我先替螟蛉先謝謝你了。找到他,帶他回家!”
石小川看看秃鹫的胸前,暗思裏面會不會還有不爲人知的東東。秃鹫心知肚明,卻自顧自地給石小川述說了一個真實的故事。故事裏面隻有兩個人,背景是一個下着暴雨的深夜。
足有一個世紀的石橋下,有一個破衣爛衫的孩子坐在泥濘的地上。剛剛淋過雨,食不果腹的整個人凍得瑟瑟發抖。他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又爲何來到這個世間。
親生父母十幾年前把剛生下來的他丢棄在路邊,那也是一個想這樣下着暴雨的夜晚。嬰兒的啼哭聲最終驚動了一個路過的拾荒好心人,爺孫兩個人從那以後相依爲命。
生命依然美好,因爲幸福從來都不需要任何的借口。沒有世俗的打擾,就這樣安安靜靜一輩子多好。沒想到命運隻會欺負窮苦人,哪怕是一點點的幸福都不想施與。
就在這個小男孩剛剛感覺到幸福的某一天深夜,橋下突然來了一幫喝醉酒的年輕人。他們把拾荒的老爺爺打暈,然後放火燒了小男孩唯一的家。大火不僅将曾經充滿溫暖的小窩徹底吞噬,更讓幼小的心靈再也找不到歸宿。
他想反抗,想爲自己僅有的那一點點可憐的幸福而戰。試想,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又怎麽可能是一群成年人的對手!?一群兇手上前棍棒相加,然後将這個小男孩丢進滿是薄冰的河裏。爬上來被丢下去,爬上來再被丢下去。
當這個小男孩再也沒有力氣上岸的時候,老爺爺不顧衆人的毆打爬到河邊緊緊拉住快要凍僵的小手。那是老人家最後的力氣,用盡全力把即将熄滅生命之火的小生命重新拖上岸。然後緊緊攬在懷裏,再也不肯松手。
漫天風雪飄至,将所有的罪惡全部掩埋掉。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有好心人在凍僵的屍體下發現還有個旺盛的小生命。而周圍躺着七八具年輕人的屍體,看樣子好象都是喝酒凍死在現場的。
兇殺案最終變成懸案,因爲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些年輕人是被誰給殺死的。而事發當時僅存的那個小男孩,警察發現他已經失憶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