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陡然聽到要打的是自己,臉上兀自還帶着止都止不住的笑容。
因此他就帶着燦爛的詭異笑容怔在了當場,單看樣子,似乎十分歡迎對自己掌嘴的樣子。
還是旁觀者清,此時莫師爺情急生智,大喊道:
“大人,陸掌櫃是的冤枉啊!他可是原告,豈有打原告的道理!”
劉指揮看着陷入呆滞的陸掌櫃,一臉以德服人的樣子,耐心問道:
“我且問你,事發之時,你在何處?”
“小老兒在二樓躲着,不敢讓那些暴徒看見。”陸掌櫃回過神來,忙據實回答。
劉指揮雙手一攤,理所當然地說道:“這不就結了,所以你該打!”
陸掌櫃大急,辯道:“小老兒乃是忍辱負重,伺機報案的啊,你怎麽可以讓小老兒六十多的人了,還孤身跟三十多暴徒拼命,這豈不是找死,以卵擊石……”
這道理所人的都認同的,這狗官是想要逼死人麽?
劉指揮搖頭,一副看老白癡的樣子,歎道:
“你既然自承是躲在二樓,不讓任何人看到,那麽也就是承認,你的所有行爲都無人可以證明真假,事實具體如何,全憑你一張嘴胡咧咧了?”
我……草!衆人恍然,原來這武夫也有精明的時候,竟然讓他一語就看出了問題的要害!
“這……”陸掌櫃無言以對,他前前後後所說的,都強調了自己躲在别人看不到尋不着的地方,也就是說,他告訴了所有人,他是獨自一人。
“可小老兒說的可都是真的,真的啊!”陸掌櫃自然不可能放棄,淚水說出就出,再次打出悲情牌。
“誰能證明?”劉指揮再問。
“小老兒說的可都是真的,真的啊……!”陸掌櫃隻能重複着這句,眼淚不要錢地嘩嘩直流,這次是真的。
劉指揮冷笑道:
“就因爲你一通不知真假的胡謅,害得李大人被當衆恥笑!此仇若是不報,朝廷威嚴何在,來人,掌嘴!”
這……
劉指揮的邏輯雖嫌有些簡單粗暴,卻沒有人有異議。
一個證明不了的證言,雖然不一定是假證,但起碼不足以成爲定人罪名的證據。
若是因爲陸掌櫃的這個證言而導緻方唐鏡獲罪,這才是最大的悲劇!
“慢!”李大宗師終于恢複如常,出手制止了劉指揮使,道:
“劉大人且慢。人非聖賢,誰能無過,下官之過,得蒙有人指出,乃是善莫大焉的好事,豈能因言陷人之罪,況陸掌櫃老邁,不宜用刑!”
李大宗師寬廣的胸襟自然就赢得了衆人的好評。
不過也有部份知道李大宗師就是這家店背後真正東主的,則是鄙視不已!
“既是李大人爲你求情,且寄下這頓嘴巴,以後切不可再任意說些無根無據的話,切記,此時此地,這裏就是公堂!”劉指揮威嚴地說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話,這才放過陸掌櫃。
說完,劉指揮使轉頭又看向方唐鏡,一副非要幫李大宗師讨回公道的樣子,喝道:
“我還就不信制不住你了,你不是說孤證不立嗎?很好,本官這邊也是有證人的!來人,傳小厮來福,來運!”
劉指揮使此時萬衆矚目,心裏樂成了一朵狗尾巴花,不停地晃啊晃啊,美得不得了!
如此高光時刻,真真讓人陶醉不能自拔。
讀書人的腦子就是好使,對付讀書人,還就得靠讀書人,武官的,通通不行!
尤其是方唐鏡這樣的人,花花腸子那是一套接一套的,自己此時隻用了其中一個套路,就将李士實這狗曰的打得吃了啞巴虧還要倒過來謝我,不要太爽啊!
大明朝越往後,文官氣焰愈加的嚣張,在天子面前打架鬥毆也不稀奇,上百人上演全武行,打赢了是爲民請命,打輸了是忠心爲國,連皇帝也要撫額退避。
因而文官對上了武官,素有見官大三級的睥睨風骨,咱們文官就是這麽暴脾氣,咋的?!
來福,來運就是那兩小厮,此時被押了過來,一看到堂上坐着的三位官老爺,頓時掙脫軍士的束縛,一下撲倒在地,呯呯磕頭,同時放聲痛哭,口裏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
“青天大老爺,小民好慘啊,你要爲小民作主啊……!”
“來福,來運,你二人擡起頭來,有何冤情,可從實說來,本官和兩位李大人定然秉公斷案,還你倆一個公道!”劉指揮正氣凜然。
二人這才止住哭聲,擡起了頭。
劉指揮看清兩人相貌,頓時一呆,兩個妖怪?
二人這一擡頭,頓時讓所有人都着實吃了一驚,這還是人嗎?
兩個類人生物,頂着青淤的碩大豬頭,又穿着相同的店服,不要說陸掌櫃分不出誰是來福,誰是來運,便是兩人的母親來了,也斷然難以分辯。
便是連方唐鏡,也是心下歉然,這群纨绔子弟倒沒有下狠手朝要害招呼,可專門打臉是怎麽回事?生怕别人不知道這兩貨挨了一頓毒打?
與身份無關,是人都有同情心,三位官員如此,方唐鏡如此,衆人亦如此!
看到兩人模樣,群情嘩然了!
“這還能算是人嗎?”
“太慘了,這簡直就是豬頭炳啊!”
“可憐的娃,他們經曆了怎樣的非人折磨!”
“這兩小厮我以前見過,挺清秀的兩娃,現在這副人不人豬不豬的模樣,非人哉!”
“别不是兩個妖怪混進了我們人族吧?”
“你是志怪話本看多了吧!”
總之,人們對這兩個受害者抱以無限同情。
“啪!”這次拍桌子的是李知府,在這個時候,他不能不有所表示,畢竟這松江府是他的治下,畢竟這兩人是他的子民,于情于理,他都必須給出一個姿态。
“方唐鏡,這是怎麽回事,你有何話說?”
方唐鏡歎了一口氣,恭敬地行了一禮,回道:“大人,如果我說,這是他們自己要求的,您信嗎?”
“噗!”的一聲,劉指揮牛飲進嘴裏的茶水噴了對面的李大宗師一身,連李知府也被波及,半邊臉上全是茶水。
然而三人全都仿佛沒有察覺到一般,看神經病一般的看着方唐鏡。
劉指揮大是着急,你就算要找借口,能不能找一個靠譜一點的,就算說這兩貨突然鬼上身,自己扇壞了自己也比你這個借口強吧?
兩位李大人完全不能相信,這小子之前看着還挺正常的,不,應該是精明無比的,怎麽突然就腦子燒壞了,這樣的話也是他能說得出口的?
還是說,你方唐鏡以爲所有人腦子都燒壞了?否則如何會說出這般連三歲小兒都不信的話來?
不止是三位大人,整條街,除了堂裏的纨绔之外,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向方唐鏡,這次怕是真的腦子錯亂了。
所謂證據,全都寫在兩位證人的臉上,這絕對是作不得假的。
方唐鏡定是情急之下腦子搭錯了線,否則智商哪裏會退化如此嚴重,唉,成也證人,敗也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