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凡是思維能力在水準平均線的商人都會這麽想。
因此這“救災扶貧基金會”的理事位置争奪,空前激烈。
按照方唐鏡定下的章程,理事會的名譽理事是十年一換制,常務理事職務則是三年一任。
名譽理事卸任後必須由鄉賢祠有名的鄉賢才能頂上,否則甯缺毋濫。
常務理事則是由各行業按比例自由推舉,共有十五名,鑒于目前隻有牙行,生絲,糧食三大行業,因而按比例分配,便是牙行四名,生絲布匹業五名,糧業六名的名額分配。
既然是推舉,就不需要用銀子竟價名額,然而爲了保證基金會的運作和各人的責任心,當選常務理事必須一次性存入三千兩銀子作爲保證金。
若是之後因決策等其他事務造成失誤,便要從裏面扣除,當然,卸任之後便可退還。
自然,若是基金會盈利,也會提取出一成的收益獎勵辦事人員,另有兩成獎勵各理事。
方唐鏡深知,免費的東西隻會讓人看輕,隻有加入了自己的心血和投入,才會認真經營,不會有那種拿别人錢财揮霍的心态。
這又是一筆四萬五千兩的收益,今天的收益加起來,足有十八萬兩之多。
這是比方唐鏡的計劃還要超出近一倍的收益。足以讓他好好的綢缪一番,大幹一場。
就在大堂中各人拉幫結派相互遊說的時候,方唐鏡已經将老族長拉到了一邊。
老族長現在看方唐鏡,兩隻老眼都在發着金光,真是越看越愛煞到了心底,比自己的六個兒子加在一起都要有感。
别的不說,單單拿出兩千兩幫自己直接弄一個鄉賢的名額,圓了自己畢生之願,這份心意就比六個不孝兒子好得不止千百倍。
果然祖宗有德啊!
說來也是怪啊,之前隻看這個侄兒讀書利害,人卻是有些木讷,少與人打交道。
想不到一次落井之後,整個人竟然就再次開竅,更上一層樓,連點石成金都會了,可不就是應了“大難不死,必有厚福”這話麽,可不就真真是祖宗有德,祖墳開始冒煙了麽?
老族長已經在計劃着回鄉之後如何大興土木,定要将祖宗祠堂和方唐鏡老爹的墳地重新修繕一新才是。
他知道,有了這個點石成金的大侄子,花山方氏一族這是要大興的節奏啊!
隻不過,他雖然知道現在自己也算手握大權,卻是限于格局見識,并不知道如何才能将自己手裏的權利變現。
當然,他一下子花掉了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銀子,就算是方唐鏡事前已再三爲他打氣,他心裏也是頗爲忐忑的,若是這兩千兩都拿來買牛買母豬下崽,村裏的收入想必要翻上許多吧?
不過不要緊,這不是還有方唐鏡這個有大本事的大侄子麽?
老族長老臉放光,說話格外的親熱慈祥:“賢侄啊,你看咱們應該怎麽做才好?”
“小侄恭喜大伯,咱們村有了您老掌舵,大興指日可待。”方唐鏡先是恭維了老族伯一番,然後才說道:“大伯毋憂,小侄想過了,咱們村缺的是資金,人力卻是充足無比的。”
“所以小侄想,象六族兄這樣的人才,除了在家擺弄兩畝之外,就放空在家無力可使,實是天大的浪費。”
六族兄方唐秀自出生以來頭一次有人說他是人才,尤其是這個人還是“松江府第一秀才”,可能馬上就是“松江府第一師爺”的大人物!
頓時就覺得整個人都上頭得不行,太飄了,想謙虛兩句,可又怕萬一自己謙虛了,對方便把話收回去,哪自己該咋辦?
偏偏他老爹卻是又不把他當親兒子看,冷哼一聲道:“就他這個夯貨,蠢材還差不多,人才,呸!”
就在他糾結得不行的時候,便又聽方唐鏡再度提到自己:
“便以您大伯您的名義爲保,由六族兄主持,咱們方家村男丁爲成員,成立咱們的‘花山船運行’,專門承運由湖廣購置到本縣的糧食如何?”
這個主意一出,不論是老族長還是六族兄頓時就眼前一亮,覺得簡直就是爲自己量身定制一般,不由得沒口子的贊好。
當真再好沒有了,花山方家村前村後各有一大一小兩條河流,周邊都是阡陌交通的水網,村裏娃未學會跑便先會遊泳的占了多數。
除了方唐鏡這個從小讀書讀傻了的旱鴨子是個異類之外,村裏人人都是撐船弄潮的好手,便是大姑娘小媳婦,都是能撐船打漁的。
不客氣的說,就算是梁山好漢浪裏白條來這裏單挑,有信心壓他一頭的也大有人在。
“敢情太好了啊,咱村裏五十六條船組織起來,一次也能運好幾千斤糧。”方老六一臉的眉飛色舞。
“蠢貨,這可是上千裏的長途運輸,就村裏那些尖頭小船玩個屁?至少也要五六艘兩百料的大船才行!”老族長欣喜過後卻又愁眉苦臉。
“兩百料哪夠,小侄認爲四百料的官船才合适,五艘勉勉強強起步吧,之後最少要發展到三支船隊,每支五到六艘才像樣。也才能讓咱們村的青壯人人有事可做。”方唐鏡把自己的規劃說了出來。
明朝以“料”爲船的運輸單位,料,指容積單位,一料便指當時的十立方尺。若是換算成載糧量,約爲650斤。四百料的“封船”,乃是官方标準運輸船,額定載重兩千五百石。
見自己這賢侄的心如此之大,老族長都不知說什麽好了,這是惠及全族的大好事,可這本錢從何而來?
想了半天,老族長才期期艾艾地咬牙道:“賢侄所言有理,咱們方家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湊齊這五艘船。”
方唐鏡失笑:“族伯原來是心憂此事,大可不必,這可不隻是咱們一個村的事,而是縣裏的大事,乃是官家的事情,走的也是朝廷的名義。所以,這是縣裏鼎力支持的事情。”
“您老可以用鄉賢的名份,直接從‘救災扶貧基金會’裏申請‘低息貸款’,份額在五千銀子上下,這事,小侄還是作得主的。”
“原來成爲鄉賢還有這等好事?怪不得賢侄定要讓給愚伯一個鄉賢名份!”
“大伯又沒說對,鄉賢隻是具備這個條件,成爲“救災扶貧基金會”理事才能有這個好處。”方唐鏡點明其中奧妙道:
“救災扶貧,救災隻是暫時的,扶貧才是重點!咱們村子恰好又符合這個件條,您隻要打申請上來,絕對沒問題。”
果然是朝裏有人好做官,一人得道雞犬生天啊!老族長又感慨。
方唐鏡想起什麽,又道:“小侄手上還剩有三百銀兩,便當作是啓動資金好了。”
“哪能還要你的銀子呢,大家夥湊湊,總能湊齊的。”老族長連忙推辭。
他已經在盤算,可不能再要方唐鏡的銀子了,他都快要破産爲族了,又是剛剛做師爺,總得留一些應酬不是?
何況總得有銀子娶媳婦吧?再用他的老婆本,這還是人嗎?
不但不能用方唐鏡的銀子,這村裏成立的運輸行,還要将方唐鏡前後所花的銀子折算成股份,讓春哥兒有個細水長流的收入。
一來讓這個有大本事的侄兒爲村裏的事保駕護航,二來也是飲水不忘掘井人的應有之意。
方唐鏡手裏确實所剩不多,不過對于他來說,此時有了安身之所,所需要的銀兩便不必太多了。
但他對于老族長的話并不反對,還是那句話,免費得來的終究不如自己的珍惜,這些啓動資金還是由村民們自己湊更有主人翁的責任感。
不過銀子還是要花出去才有意義。
方唐鏡略一沉吟便有了主意:
“既然如此,小侄手裏的銀子便用來置辦族學,先造一座大點的族學,要讓村裏六歲以上的孩童都能讀書,以後每年需要的錢物,統一由‘花山船運行’裏抽出一成利潤補貼,外村的孩子想讀書的也可以來咱們村進讀,學費自付便可。”
其實方唐鏡是想設立獎學金制度的,不過現在萬事草創,怕老族長他們擔心負擔太重,便暫時作罷。
頓了頓,方唐鏡實在對現有教學水平不滿意,又道:
“村裏王老先生水平有限,便讓他負責教小孩開蒙識字,咱們再從城裏請一個秀才專教四書五經,如此一來,咱們幾個村子以後出秀才舉人的機會也多些!”
他沒有提童生,以自己今時今日的地位,要幾個童生名額還是很簡單的。
真正有遠大抱負的讀書人,自然而然地就會将錢财當作身外之物,或者說當作晉身之階。
方唐鏡現在手頭有了多餘的銀子,首先想到的就是造福鄉梓,先建造族學,這就是一件既得名聲又得人心的好事,若是以後自己有了大名望,還可以進一步将之擴大爲書院。
方唐鏡始終還是把自己當作讀書人,現下以恢複功名爲第一要務,之後就要踏上科考之路。
經此一事,方唐鏡對于錢财的心态已經發生了改變,并不太迫切,因爲他發現,一旦手裏有了權利,在大明,要取得錢财其實并不難!
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錢物就相當于暫且寄存在有錢人手中,自己有需要的時候,至少有一千種後世經濟社會的法子,讓這些封建老财們心甘情願的取将出來,爲已所用。
所以,歸根到底,還是要有功名,要當官,官越大,整合經濟的能力就越強,以至于,他甚至隐隐有想操縱整個大明社會經濟模式的願望!
這才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真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