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見禮很快就進行不下去,衆人相當熱情的擠上前來交定金。
沒辦法,名額有限,需求太大,沒有人想落在别人後面。
方唐鏡隻得苦笑,提前開始進入鄉賢祠名額的認捐事宜。
當然,這認捐也是有規矩的,小方師爺又拿出了一套令人信服的規矩出來。
這套規矩也很簡便易行,當然就是現代的“三錘拍賣制度”:
有意認捐的商人交上定金,然後發放編号牌。
規定好每個認捐名額的底價。
每個交了定金的客戶都有竟價的資格,每舉一次牌表明擡高一次價格.
起擡點不得低于五十兩銀子。
最終無人竟拍更高的價格後,拍賣師讀數三次,确定後成交。
正當衆人還在适應規則的時候,方唐鏡已經抛出了一個無法拒絕的誘惑:
“當然,爲了表彰認捐者的義舉,縣尊大人特意爲每一位鄉賢贈匾額一塊,以彰善舉!”
方唐鏡打了一個響指,立即就有兩名皂隸展開一副寫好的卷軸,上面端端正正的館閣體大字: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想認捐鄉賢的莫不是求名之輩!朝廷诏書變現還要有一段時間,可這牌匾實實在在就擺在眼前。
一下子就使得名聲這東西由虛變實,正是眼見爲實,衆人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
這可是代表着官家的體面,朝廷的認可,榮耀的象征。
不用賣弄嘴皮子,一眼就能從這字面聯想到其中的輝煌内涵,這可是一輩子都有得吹的光輝事迹。
“當然,這是縣尊大老爺爲首次鄉賢募捐者專門書寫,以後但凡再有類似之事,是絕沒有這個待遇了的。”方唐鏡又加了一把火,大不了下次寫點别的,反正漢字浩如煙海,你懂的。
這就是貴賓待遇了,人總是有攀比心的,這獨一份的東西,走過路過不容錯過。
要知道,牌匾這東西即可以挂在正堂,又可以挂在大門,可謂是正宗的“光耀門楣”。
有了這麽獨一份的牌匾,相當于在額頭上寫着“我是鄉賢”!何等有面子?
什麽朱漆大門,雕梁畫棟,亭台樓閣與之一比,檔次就掉了七八條街。
這可是出自堂堂縣尊太爺之手,即鎮宅又辟邪,從風水學的角度來看,貴氣逼人,也是極好的。
衆人眼珠子都紅了,嬸可忍叔不可忍,都這時候,你還在啰幾吧哆,有人不等方唐鏡說完,直接就舉牌高喊“我出一千兩!”
旁邊立即就有人嗤之以鼻:“一千兩算個毛球,我出一千一百兩。”
更有人抓住這人漏洞:“你沒舉牌,不算!我出一千一百五十兩。”
便有人表示不服:“一千一百五十兩很了不起麽,我出一千二百兩。”
“姓程的匹夫,憑什麽我捐一千一百五,你就捐一千二,莫非想壓我一頭!”
“咦,王老秋,你這鐵公雞,沒錢趁早滾蛋,沒的在這裏丢人現眼。”
“你敢罵我,真真不知馬王爺幾隻眼,要不咱們到練練!”
“練練就練練,咱家的家奴可是跟鞑子幹過的義民,到時不要說欺負你家的莊家把式!”
老爺們是動口的,打架這種事自然是由家奴代勞。
衆人看着吵架的兩位,都是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風吹即倒型,不由大笑。
就在人群鬧哄哄的時候,主台上一個傲然的聲音打斷:“我出一千七百兩!”
一下子擡了五百兩,好大手筆!
所有人都是呆了一呆,擡頭看去,正是那指谪裘員外有功而被方唐鏡請到主台上的老者。
原本所有人都以爲老者雖說書讀得不少,看樣子卻是個窮得揭不開鍋的,乃是打醬油的典型。殊不料竟然一開口就碾壓全場,當真是财不可貌相的典型。
老人傲然道:“五十兩五十兩一加,沒甚意思,老夫直接推盤了。”
所謂推盤,就是後世的梭哈,一把定輸赢。
老族長一輩子哪有今天這般威風凜凜過?不但斥責奸邪得了彩頭,此時手持重金,大有殺他個血流成河的豪邁。
方唐鏡唯有苦笑,這老族長也太入戲了,自己隻是交待他冷場的時候熱一下場,俗稱托,不料才一開始,老族長自己就入了戲,可見自己剛才的煽情實在太也過火。
所幸跟在他身邊的方老六,雖說看到分分鍾千多兩銀子下下,也是暈得不行,不過好歹年青,承受力強點,這時候倒是沒完全上頭,推了他爹一把,悄聲說道:“爹,這可是十七弟的銀子。”
方唐鏡在唐字輩中排行十七,所以兄弟間也有以排次相稱的。
偏生老族長不耐煩地大手一揮,訓道:
“你懂個屁,老夫這是爲自己麽,老夫正是爲了春哥兒的老子争這個名額。”
方唐鏡乃是春分時節出生,小名就叫春哥。
“他爹早死好幾年了,您老人家又犯糊塗了!”
“呸,你個蠢貨,春哥兒現在沒了功名,做事名不正言不順,有了這個鄉賢之後的身份,看誰還敢不敬!”
方唐鏡若是在聽到這對話,定然吐血當場,他早就想到這節,内定了自己老爹一個鄉賢名額的,哪裏用得着在這裏花冤枉錢!
好在立即就有人從愕然中醒了過來,在坐的都是身家巨萬的,怎麽可能被這區區千餘兩銀子吓走。
當即就有人舉牌,“老哥實是豪氣幹雲,我這做兄弟的,豈能讓老哥哥失望,我出兩千二百兩!大家給個面子,不必争了。”
說話的不是别人,正是同坐在主台的吳靜齋老先生,茶行利潤極大,乃是與布匹比肩的緊俏貨,此時一出手就是勢在必得。
加之他早就是内定的人選,衆人都是善意一笑,認了。
兩千二百兩第一個名額,這個價位出乎了方唐鏡的想象,原本他的心理價位是在一千七百到一千九百之間的,想不到老族長一時頭腦發熱,竟然促成了開門紅。
有了這個定調子的,接下來的竟價成交就基本是在兩千一百到兩千二百兩之間。
每産生一個新的名額,方唐鏡總是不吝親自下台把人請到台上,香茶精點流水價奉上。
如此紮眼的雙标,又讓衆人産生了物超所值的即視感,竟價愈發的激烈起來。
人群踴躍無比,價格一路飄紅。
老族長在第五個名額的時候,終于以兩千兩的最低價得了一個名額。
這還是方唐鏡力排衆議,議功酬勞的結果,沒辦法再低了。
最高的是倒數第二個名額,沖到了兩千五百兩。
最末一個名額也在兩千三百兩成交。
最終,九個名額得銀兩萬兩整數,得到名額的興高采烈,落敗的唉聲歎氣。
通過這一次的投石問路,方唐鏡對于江南商賈的底蘊有了更直觀清晰的認識,最保守的估計,這裏在座的,每個人的身家都在一到兩萬兩上下。
這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相當于後世數百萬級乃至千萬級的富翁。
可考慮到這裏是江南,松江府又是江南排前三的富庶之地,也相當合理。
财不露白,不到關鍵時候這些人是看不出深淺的。
這裏有六十多商賈,現在這隻是開胃菜而已,真讓人期待下一個環節啊!
衆人也是感慨,就沒見過這樣的捐款,以往這一類事情,大夥加起來能有個千把兩銀子就頂了天了,這次可真前無古人,兩萬兩啊!
不得不服,方小師爺可謂是招财童子轉世!
都說善财難舍,可方小師爺轉眼間兩萬兩銀子到手,而且大家還捐得差點打了起來,沒捐出銀子的竟捶胸頓足,這真真是天下奇聞,說出去都沒人信!
就在衆人以爲打完收工,可以回家洗白白的時候,方唐鏡又适時地抛出了一個更重磅的消息。
“接下來,讨論生絲、米糧和牙行專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