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問題又回到了納哈朗這裏，如何取舍？
此時，時已近午，若是組織決戰，時間還是充裕的，可若再拖延不決，一旦過了今日，士卒又冷又餓，士氣便更是低落，再想和明軍決戰，勝算又少了一大截。
本以爲能圍住明軍，想不到現在被圍住的反而是自己。
納哈朗擡頭看着山坡上一具具屍體，心有餘悸。
便在這時，山上明軍射出一支鳴镝，箭上帶着一封信，斜斜地插落到山腳下。
親兵快步撿起鳴镝，取下箭上綁着的信交到納哈朗的手中。
納哈朗打開一看，原來是明軍準許他們派人上山收屍和救治傷員，但規定了人數不得超過五十人。
上山許多人隻是中槍，并未喪命，此時若得到及時救治，還是有很大機率生還的，傷勢養好之後，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好漢，而且這些人都是族中勇士，爲族中出生入死，又怎麽可能見死不救？
“王爺，斷然不可啊！此乃明軍的拖延之策，五十人收拾完戰場，時間最少要兩三個時辰，天色近晚，再想進攻就來不及了！”
是啊，難道女真人現在還有膽子再進行一次夜襲，昨夜吃的虧還不夠多麽？
納哈朗一些之間又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大夥說說，打是不打？”納哈朗看向衆人。
沉默了半晌，還是術魯首先說道：“還是打吧，若是不打，隻怕今晚便要捱不過，春季多雨，萬一下起雨雪……”
他沒有再說下去，此時天上隻是很薄的細雨，可縱然如此，也讓人感覺到寒徹入骨，甯可下一場大雪也不會有這樣難受。
現在可是開春，雨水最多的時節，萬一天上下起大雨，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我倒是希望天老爺下一場大雨，這樣一來，明軍火槍就難以發揮出作用了！”薄裏古嘟嘟囔囔地道。
火槍怕水這個衆人皆知，想到這裏，衆人不由對視一眼，能不能咬牙等上幾日，萬一老天垂憐下起大雨，那麽大家豈不是勝利唾手可得？
“還是不要想這等好事了。”術魯潑了一盆冷水道：“不要忘記了，山後還有一個大營寨，那裏可是可以抵擋暴風雪的，一兩場大雨有什麽可怕？就算明軍龜縮到軍營裏，難道咱們就敢大搖大擺地從明軍面前回打道回家？明軍一旦銜尾急追，誰能抵擋？”
不能把背後暴露給敵人這是常識，所有人都懂的，
“左右是行不通，那便打吧！”薄裏古第二個表态。
伊刺合沒說什麽，點點頭，然後所有人看向卓陀。
卓陀部昨晚損失掉了所有生番，騎兵也填進去了三百多，此時人馬不足兩千，有心不打，可衆人都同意了，他難道能不點頭麽？
“打便打，王爺，我部攻敵左營如何？”卓陀提出了要求，誰都知道，正面進攻的那一方承受的壓力最大，左右兩翼相對來說稍小些，撤退起來也快些。
“如此甚好，其餘兩處你們誰去？”納哈朗點頭同意，畢竟卓陀部昨晚吃了不少的虧，再讓他承擔更重的攻擊任務也不現實。
“正面便由我部承擔，不過戰後我要優先選擇明軍戰利品的權利。”術魯淡淡地說道。
機遇往往就包含在風險之中，風險越大，收益才越大，術魯打起了明軍這批火器的主意。
這三千明軍所持的火器實在是好得過份，聞所未聞，一旦有一支如此武器的強兵在手，術魯自忖以自己的能耐，迅速壯大爲一個大部族不是什麽難事。
“可！”
沒有人會和術魯争正面，太危險了，山坡上那三千具死傷狼藉的慘狀時刻提醒着衆人。
最後定下由兀顔部進狼右翼，薄裏古擇機突進，王爺四處接應。
低沉的号角再度吹響，聲音遠遠傳開，帶着一股悲怆傳了出去。
各部統領将一條染血的白色面條挂在各自的旗幟上，這是死戰的标志！
不死不休！
各部沿襲了之前兀裏坦的戰法，先是由敢死隊持巨盾配合重箭手向前一步步試探，大隊人馬分三路壓了上來，一隊稍後一點，随時準備突擊。
不是兀裏坦的戰術不行，是明軍大大的奸詐，居然卑鄙無恥地背後偷襲，讓人防不勝防，太壞了。
拿着千裏鏡，看着山腳下的兵力調動，汪芷微笑着說道。
“吃一塹長一智，女真人倒也不全是笨蛋。”
“血的教訓，怎麽能不學得快些！可惜，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象他們這樣按死套路出牌是不行的。”方唐鏡微微一笑，打了一個手勢。
傳令兵開始揮舞旗幟，山腰的部隊得到軍令，開始有條不紊地向後撤退。
而納哈朗兩部正死死盯着明軍兩翼，眼見明軍兩翼收縮，知道術魯的戰術奏效，信心頓時就提振了起來，命令左右兩翼加速，護住正面。
不過打頭陣的三路敢死隊仍是十分謹慎，停停走走，走走停停。
雖然一路上并沒有遭遇到明軍阻礙，衆人反倒是越走越小心，腳下越來載慢。
“怎麽回事？明軍葫蘆裏買的什麽藥？”三路敢死隊已經将近來得了原先兀裏坦部敢死隊阻擊明軍的地方，上方的明軍已可以看得十分清楚，卻仍是沒有射擊的動靜。
越是這樣，越是讓人心裏沒底。
尤其是進攻左營的卓陀部敢死隊更是提心吊膽，他們深知明軍狡詐，不停地看着地面，生恐一不小心地面便會陷落下去一般，又或者地面會滲出黑油，上面一支火箭下來，所有人燒成烤生番。
不知不覺之間，三支敢死隊已經聚集在了半山腰處，再上前一步便到了明軍射擊範圍，怎麽辦？
正在猶豫間，後面傳來了統領的喝罵聲：
“上，他嬢的，先前的敢死隊到了上面不也沒事嗎？是後來被明狗從後面打了冷槍才吃了虧，現在咱們逼住了明軍兩頭，怕什麽，給老子上！”
這話很有道理，衆敢死隊精神一振，心一橫，把身子埋在巨盾之後，迅速便沖了出去。
明軍果然開始射擊，槍子擊打到巨盾之上，木屑橫飛，但終究是沒能穿過巨盾，暫時是安全了。
很好，重箭手連滾帶爬地滾到了巨盾形成的防護牆之後，略一調整呼吸，舉弓便射。
此次足足有三支重箭隊持續不斷地發威，當真是箭如雨下，天空都黑了一塊。
“舉盾，散開！”山上的陣地裏傳來明軍将領聲嘶力竭的吼聲。
重箭從天而降，帶出猛烈的破空聲，頓時就壓過了槍聲，而忙于躲避重箭更使得槍聲瞬間便稀落了起來。
“壓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