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
兵不血刃地拿下鎮江城,方唐鏡對東廠餘孽們的能力大加贊賞。
“不敢當公子謬贊,小人隻是按照兩位公子的吩咐,盡了自己本分而已。”小海子恭恭敬敬地回道。
“小海子,這是你該得的,以後你們就是我西廠麾下最得力的一隻拳頭。你幹爹那點破事,過了也就過了,沒甚什麽大不了的。”汪直開口。
狂喜……
之後是,淚目……
淚水一下子就從東廠餘孽們的眼裏流了出來。
總算是盼到了,我們又有組織了!
終于是不用再惶惶不可終日地做那喪家之犬了。
“公子大恩大德,咱們……咱們……粉身碎骨以報!”衆人跪下磕頭,聲音哽咽。
那種天下雖大,卻無立錐之地的感覺,那種人神共棄的煎熬,沒有經曆過的人實在是無法體會其對人心的煎熬,一旦得到解脫,簡直就是如同再造。
“起來說話。”方唐鏡止住這些人的磕頭。
“事倒是大好事,可這些俘虜怎麽辦,全都扔到荒島去自生自滅?”王越皺眉。
一時之間,衆人都陷入沉思,有些冷場。
原本的計劃裏這些女真人是要被殺戮一空的,隻有朵顔三衛的人才會放一條生路,可現在倒好,全部俘虜,人數大大超标,再放到荒島上自生自滅就不合适了。
可總不能殺俘吧?
誰都知道,自古殺俘不祥啊!
“不必考慮那麽多了,全部運回去先,此戰若能全勝,自然是要獻俘阙下的。”汪直一言而決。
衆人想想也隻能如此了,不過水師原本是等待他們回程的,如此一來,勢必更改線路。
“此戰有進無退,勝了自然衣錦還鄉,敗了,馬革裹屍又算得了什麽!”汪直淡淡地說了一句,斷了所有人最後一絲僥幸。
很好,破釜沉舟,方唐鏡也爲汪芷的果斷所動,想了想嘿嘿一笑道:
“其實也未必沒有好去處,且先押送回京,日後自有大用!”
每當他如此奸笑,便說明這些俘虜的下場是真的會有“大用”,汪芷不由白了他一眼。
王越暗歎了一口氣,以狀元公斂财的性格,這些免費的勞力豈會白白放過。
“好了,這些日後再說。”方唐鏡心裏已有了一個大概的考量,以後的戰俘均可依此例處理。當下又吩咐道:
“諸位,各就各位,開始行動。”
是夜,整個女真大營神不知鬼不覺地換了主人。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鎮江城的民衆便聽到大營裏傳出車鳴馬嘶的聲音,大隊人馬開拔。
有好事的居民伸頭窺視,立即便被沿街巡視的女真士兵用鞭子抽了回去。
三千精銳換上女真人服裝,拉着一車車鋼錠,浩浩蕩蕩往建州衛老營城而去。
而真正的女真人已被從水路押運出境,隻留下朱舉人蔣舉人兩人随軍行動。
兩人從宿醉中醒來,蓦然發覺自己被五花大綁在車上,自然是驚慌失措,尤其是看到抓住自己的是明軍,更是懷疑人生,自己莫非是了瘋,怎的會有明軍從天而降?
不等兩人回過味來,已經被分别帶到一輛馬車上審問去了。
落到了東廠的手裏就已經很痛苦了,何況還有西廠和錦衣衛兩大恐怖組織?
小海子公公苦口婆心地勸道:
“朱兄,你我一路同行,還是有着比較深厚的交情的,不妨給你透個底,上面的意思是你們兩人隻能留一個,畢竟是認賊作主,叛國之罪,咱們公子須得給手下将士一個交待,同時也是要立一個規矩不是?
至于你們兩人有誰能留下來,就得看你們自己的表現了。
朱兄,我是比較看好你的,雖說入了歧途,人這一輩子誰沒有過行差踏錯的時候?
比如我們東廠這些兄弟,許多人手裏就沾滿了無辜人的鮮血,可一朝爲國爲民立了功,兩位公子便既往不咎,還能讓我們擁有大好前途。
所以聽我一句勸,還是盡快想辦法立功,千萬不要落在了蔣舉人之後。”
朱舉人身爲千門三門主之一,乃是見過大風大浪,這些騙小孩子的話當然不可能騙得過他,什麽兩人隻能留一個,無非是想分化兩人,擊破自己心防,然後獲取情報罷了。
朱舉人哼了一聲,正想表現兩句硬氣,一旁聽審的老候便不樂意了,冷笑道:
“照咱們廠衛的規矩,先來一頓殺威棍再問不遲,依我的意思,此去建州老營至少還有四日路程,不妨讓這貨清醒清醒,先拖在馬車後一日再說這些有的沒的。”
海公公歎了一口氣道:“也罷,朱兄是個有骨氣的女真漢子,就當我先前的話沒說,侯大人,交給你了,愛咋咋的吧。”
朱舉人冷笑,兩人一個紅臉一個黑臉,裝的倒是挺象那麽回事!
可事實呢?
這裏是女真人的地面,沿途不知還有多少關卡,若是沒有我倆的配合,整支隊伍必将死無葬身之地。
裝什麽裝!
朱舉人自覺雖然自己落入到暗算之中,可自己卻未必沒有生機,自己反倒是拿捏着這支隊伍的命脈!
當然,這些話是現在是不便說的,要他們自己感覺到了危機之後轉頭來求自己,這樣才能慢慢地談。
叛變什麽的這是不可能的,要談也是把對方談到投入到女真這邊來。
此時女真建國在即,萬事具備已經是箭在弦上,兩人再怎麽說也算是開國功臣,爲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咬牙賭了!
以他們對大明官員的了解,真到了無路可逃的時候,自然會厚顔無恥地投敵叛變。
等到他們被女真人打得滿地找牙的時候,一定會哭着喊着來求咱們的!
在如此強大信念的支持下,朱舉人索性閉目養神,昨夜酒喝得太多,今日還有此宿醉未醒的感覺呢!
三人此時是坐在同一輛馬車上,馬兒得得地小跑着,有些颠簸,不過正好補上一覺。
“直嬢賊,敢在老子面前拿大,找死!”老候火大,一把扯住朱舉人頭發,生生甩出車外!厲聲喝道:“來人,把這貨拖在車後!”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了蔣舉人身上,蔣舉人由常風和姜龍審訊,同樣也是沒有任何收獲。
這兩人雖是書生,卻均是死硬派,咬緊了牙抵死不招。
兩人被一根纜索捆住雙手拖在馬車之後,不過兩人均是神色堅毅地對望了一眼,無懼無畏,甚至還有閑情打量這一支明軍,看樣子人馬隻在三千人上下,一人雙馬,看起來倒還整齊,可僅憑這點人馬能成什麽事?
作爲出使者人數太多,作爲攻擊者人數太少,是來送死還是來搞笑的?
兩人洞察明軍虛實,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車隊在快速前進,不久之後接近到了一處女真營地,很快,營地之中便駛出了十多匹快馬,顯然是過來盤查的,兩人心中暗暗欣喜。
這個時候,有人來給兩人嘴裏塞了一粒麻丸,兩人瞬間滿嘴麻木,說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過兩人并未失望,這支漢人隊伍即便是喬裝得再好,又豈能躲過天生獵人的嗅覺?
果然,這支漢人隊伍并不敢讓那些騎士靠近,一支小隊騎兵迎了上去。
雙方越來越近了,打起來吧!
朱舉人暗暗祈禱,身子興奮得開始發抖。
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隻見迎上去的那小隊騎兵不知給那些騎士看了些什麽,又大聲說了些什麽,那些騎士興高采烈地哇哇大叫幾聲之後便打馬飛快地退了回去。
這此人也太好騙了吧?
朱舉人大怒!瘋狂地搖頭示意,然而并沒有什麽鳥用,沒有人往他這裏多看一眼。
倒是他的怪異行爲被老候發覺,上去對着身上狠狠地踹了幾腳。
朱舉人吃痛,哇哇大叫,卻是半個字也發不出來,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隊伍一路前行,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走着走着,日已西墜,朱舉人隻覺得雙條腿如同灌了鉛一般的沉重,腳闆火辣辣地痛,應該是起了水泡又被磨破了,最是難受。
沒有人理會他,馬車仍是不停向前,似乎永遠不會停下來一般,路面越來越坑坑窪窪,有些地方冰雪半融,一腳踏上去,又滑又凍,鞋子很快就被浸得濕透,走起路來粘乎乎的,真真是冰火兩重天。
“撲哧!”朱舉人一腳踏到一個積雪下的泥坑裏,整個人打了一個踉跄,木樁一般直挺挺地摔進了泥水地裏。
沒有人多看他一眼,甚至連看管他的士兵也隻是面無表情地手按着刀柄冷冷地看着。
馬車可沒有停下,仍是拉着朱舉人一路向前,象極了在拖一條垂死的狗子,積雪上擦出一條長長的痕迹,一路向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