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皇帝被萬娘娘搖啊搖的,心都化了。
“沒事沒事,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士子,大放厥詞,朕隻當是狗子叫,不放在心上的!”
成化皇帝笑得有些傻樣,整個人智商陡然下降一個量級。
萬娘娘雖年紀不輕,可外表卻半點看不出來,容顔便如花信少婦,神态且嬌且柔,沒辦法,成化皇帝就好這一口。
“對了,咱們的上門女婿考得如何?可不能給祖宗丢臉!”萬娘娘陡然想起,咬着成化皇帝的耳朵悄聲說道。
她是真的咬着說的,成化皇帝整個人都酥了半邊,吃吃道:
“呀,差點忘記,對了,怪不得爲夫剛才總覺得有張試卷的字怪怪的,原來是這小子的字,年輕人也不學好,一手字寫得蚯蚓似的,丢臉啊!”萬化皇帝猛然想起,似乎,好象,可能剛才看的真的是方唐鏡這小子的呢。
“在哪,讓我看看。”萬娘娘可不相信自己丈夫的話,人家可是解元,長得又好看,能讓女兒看上的讀書人,字想必也不會差的。
“來來來,夫人和爲夫一起評卷。”成化皇帝心情大好,拉着萬娘娘到了桌旁,直接拆開桌上卷子的糊名,看着上面的姓名,果然是方唐鏡的卷子。
成化皇帝指着方唐鏡的卷子道:“諾,就是這小子的卷子,看看,寫得亂七八糟。”
萬娘娘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字的好壞還真是分辨不出來的,隻覺得龍飛鳳舞的,象畫一般,帶着某種韻味。
“嗯,比夫君的字差了不是一點兩點呢!”萬娘娘畫風一轉,又咬着成化皇帝的耳朵說起了悄悄話道:
“我跟你說啊,聽說咱們女婿昨天賺了幾百個萬兩銀子呢!”
“幾百兩有什麽值得大驚小…小…什麽?幾百個萬兩?”成化皇帝手一顫,雙目圓睜。
這怎麽可能,這小子昨天明明是在殿試好不好?
就算不在殿試也不可能賺得了這麽多吧?你當銀子是白菜麽?
就算是幾百萬斤白菜擺在地裏揀也揀不到這麽多吧?
“嗨,你這個做皇帝的,在自己腳下發生了如此大事都不知道,真是的,事情是這樣的……”
萬娘娘輕輕點了點成化皇帝額頭,順勢坐在成化皇帝懷裏,一邊在成化皇帝胸口畫着圈圈,一邊把昨日的事情娓娓道來。
當成化皇帝聽到半個北京城的人都到惠民銀行擠兌銀子的時候,就知道要糟糕。
成化皇帝在治國方面可能不太合格,但是錢财方面卻是絕不含糊,不客氣的說,戶部尚書在這方面也是要甘拜下風的,最好的明證就是内帤從來沒有幹涸過。
雖說成化皇帝是個大手大腳花錢的主,祖宗的積蓄差不多花了一個精光,可他開源也是一把好手啊!每年從各種渠道弄到的錢也有兩三個百萬的。
這乃是老朱家基因裏帶來的異禀天賦。
說到這裏,萬娘娘恰到好處地停了下來,給丈夫一些時間思考。
成化皇帝自然而然就換位思考起來,若是自己面臨擠兌的情況,該如何渡過這個難關?
最終過了半晌,成化皇帝想不出個頭緒來,隻能看向萬娘娘。
萬娘娘嬌笑一聲,摟着成化皇帝的腦袋,在他耳邊上悄聲說了一番話。
成化皇帝頓時眉飛色舞,一拍大腿道:“好,暗渡陳倉,果然是朕的好女兒。”
萬娘娘按住成化皇帝的嘴道:“别這麽大聲,事情還沒結束,小心隔牆有耳!”
成化皇帝東張西望了一會點頭道:“還是夫人細心,不大聲,不大聲,可别壞了咱們寶寶的好事。”
“嗯,你知道吧?芷兒答應事成之後給咱們孝敬五十萬呢!”
成化皇帝隻覺得這是今年開年以來最好的消息了,整個人都樂得有些找不着北。
“這都能讓這小子想了出來,簡直是狀元之才!”成化皇帝現在覺得方唐鏡順眼多了。
“什麽叫簡直,必須是狀元之才!”萬娘娘揪着成化皇帝的小胡子。
“必須必須!唉,便宜這小子了,五十萬就買了一個狀元!貞兒,你怎麽補償爲夫的損失?”成化皇帝假裝愁眉苦臉。
“讨厭!不跟你說了!”萬娘娘白了成化皇帝一眼,扭着腰肢從成化皇帝懷裏掙了出來。
走出兩步之後又蓦然回首道:“夫君辦完公事記得回來吃飯,人家等着你……”
成化皇帝一對眼珠粘在萬娘娘風情萬種的腰肢上,直到背影消失在了門外才回過神來,看了看桌上的一摞卷子,似乎也并不紮眼。
看着萬娘娘離去,梁公公嗖地又鑽了出來,低眉順眼地問道:
“皇爺,這些試卷要不要打回去重選?”
“不必了,你去給朕把太子叫來。”成化皇帝說道。
“是。”梁芳退下,心裏有些莫名其妙,爲什麽要叫太子?
看着梁芳的背影,成化皇帝第一次對自己這個大伴産生出了疑窦,昨日京城發生了擠兌銀行的大事,事涉到半個北京城之廣,竟然沒有人知會自己一聲,梁芳難辭其咎。
梁伴伴爲何會不告訴朕,難道說他與此事有利益牽扯其中?
……沒過多久,梁芳領着小太子來到成化皇帝身前。
“孩兒拜見父皇。”小太子一絲不苟地行禮,有些僵硬。
“皇兒,到父皇這裏來。”成化皇帝看着豆芽菜一般的朱祐樘,沒來由地心中一酸,牽過朱祐樘的小手,抱在自己懷裏。
成化皇帝有着幼年時的凄涼經曆,對于小太子也格外地多了一份寬容,這兩年宮中經常傳出成化皇帝要易儲的消息,實則是有心人放出的流言居多,至少現在的成化皇帝沒有這個念頭。
考校了一些朱祐樘在學習方面的問題,成化皇帝将方唐鏡那張卷子擺在小太子面前,問道:
“皇兒,這篇文章中有一個字犯了你的名諱,你說說,爲父應該怎麽處置?”
這……
太子和梁芳都是有些懵弊。
太子太小,從來沒處置過國家大事,老師們也沒教到這方面,怎麽處置?
梁芳則是沒想到皇帝前一刻還火冒三丈,現在玩這一出是不是太兒戲了?
這可是國家掄才大典啊!
皇爺你今天是怎麽啦?
就不能按套路出牌嗎?
這叫人以後還能不能愉快地預測了?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沒什麽好猶豫的,叉叉,必須叉叉啊!梁芳看着小太子,心中呐喊!恨不能以身代之。
小太子定了定神,回想起老師們的教導,端端正正地拿起方唐鏡那篇文章。
他并沒有先發言,而是從頭到尾逐字逐句地先看一遍裏面的内容。
太子雖小,卻是學了不少東西,學問不算深,卻已能分辨好壞,這篇文章不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
具體怎麽好法,小太子說不上,卻覺得跟老師們講的那些古今治世名篇有很多相似之處,不是内容相似,而是一種熟悉的凜然中正之氣,如史如刀,不偏不倚,更難得的是這裏面還有些小故事,讓人看了很受啓發且不枯燥。
看完了内容,小太子又看了看作者,眼睛蓦地一亮。
方唐鏡,是他?姐夫?算術很厲害的未來老師?
“父皇,兒臣沒看出什麽犯忌的地方。”小太子恭敬地把試卷放下。
“殿下,這裏,這裏……”梁芳着急上火啊!隻覺得得嘴角都要起水泡了,忙不疊的爲小太子指出了那個“燕雀處樘”的“樘”字。
“你怎麽想的?”成化皇帝和顔悅色地問道。
“老師說過,看文章需聯系上下文,不可斷章取義。現在全句是‘百姓之慘烈,言之者多,心憂者少,人情弊于其所不見,燕雀處樘,亡國之因種也。’”小太子停了一停,接着說道:
“兒臣想,如果這個‘樘’指的是兒臣,那就是在提醒兒臣,凡事不能偏聽偏信,須得了解真實情況,否則便會被庸官所蒙蔽,不知不覺之間就種下了亡國禍根。
老師教過兒臣,李太白有詩雲,‘君失臣兮龍爲魚,權歸臣兮鼠變虎’。
所以兒臣還須得感謝此人,兒臣定當時刻謹記‘燕雀處樘’這個詞!”
這……
梁芳整個人都不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這還是一個剛剛十歲小孩說的話嗎?
這也太雷人了吧!
居然還可以有這樣理解的!
太子這學問簡直了,跟他嬢誰學的,都學到狗肚子裏了麽。
明明是違紀違規的事,硬是歪到了治國大道上去。
歪出了天際不要緊,可這一歪,事情就完全成了兩個性質!
這簡直是颠倒黑白好不好!
老朱家沒一個不是荒唐種子的!
“呃,呃,呃……”梁公公一口氣頂到氣管,嗆得整個人割喉閹雞般不停地打嗝。
成化皇帝也料不到小太子能說出這番小大人的大道理來,可見學習也很用功紮實,有明君之像,不由龍顔大悅,喜道:
“真吾佳兒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