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啊,大地啊,這是個什麽世道啊!”周彧無語凝噎!
周彧是真的想哭了,從來隻有他欺男霸女,下館子不付帳,五城兵馬司的人見了他便如同孫子一般,禦史們見了他也要繞道走,何曾被人欺負得如此凄慘,這還有沒有天理王法?
“不行,我跟他們玩命,不給錢,我就死給他們看!”周彧是徹底的怒了,既然不給錢,就不要怪我把事情鬧大了,打禦狀也是不怕的!
“您可小聲些,您不怕咱們還怕呢!,您知不知道,現在在裏面坐鎮的是什麽人?”那人後怕地四下張望,發現大家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沒有注意到這邊,這才略略放心。
“什麽人!就算是汪直當面,俺占着理俺怕誰!”周彧是真的打算豁出去了。
“若是汪廠公還好說些,畢竟他多多少少還能講點理,可現在他老人家不在啊!坐鎮的是錦衣衛同知萬通!”那人幾乎是咬着周彧的耳朵說了出來。
萬通!
這個名字周彧當然不陌生,還熟悉得緊,萬貴妃的弟弟。
作爲同是大明最有權勢的兩個女人的弟弟,周彧并不懼萬通,而且兩人還諸多交集,當然,都是些不愉快的回憶。
兩人爲了争地,争産業沒少大打出手,甚至有司都頭痛不已,數次告到禦前。
問題是錦衣衛指揮使袁彬老朽,錦衣衛幾乎就是萬通手上的私物,這裏又是萬通的主場,這個時候周彧若要鬧事,眼前虧是吃定了。
“那就這麽白白算了?”周彧不忿,他也還是有底氣的,畢竟這裏一堆的勳貴國戚,還怕了萬通不成?
“還能怎樣,再說了,惠民銀行也沒說不讓咱們兌換,不過呢,他們不是用現銀兌換,而是把咱們抵押的地契退還,這下,咱們更無話可說啊!”那人苦着臉長歎道。
“這,這怎麽可以!”周彧簡直象是心頭被人捅了一刀,痛徹心扉。
任誰都知道,這一波房價之所以能炒到三倍甚至五倍的天價,就是因爲惠民銀行在無節制的放水。
現在惠民銀行一倒,這些地契馬上要打回原形。自己抵押的時候是兩倍甚至是三倍的價格套現的,若是銀行用地契收回抵押時放出的銀票,手上拿着地契的人立馬就要虧上兩倍三倍甚至更多。
“明明立有契約,白紙黑字的,怎麽可以出爾反爾,絕對不能答應!”周彧眼珠子都紅了,真真有一種抄刀子拼命的覺悟了。
“契約有個屁的用處!你沒看最後一行小字麽,上面寫着‘本契約解釋權歸本銀行所有’。什麽叫解釋權,就是凡事他們說了算呗,他們說了白的是黑的,你還能咬他不成?”那人苦着臉,一副認命的樣子。
“什麽見鬼的‘本契約解釋權歸銀行所有’?在哪?在哪?”周彧大驚,拿出契約仔細尋找,找了半天硬是沒發現這行字在哪!
“在這裏!”那人指着夾縫處一行不起眼的小字歎息着說道。
“我……頂,他,個肺!”周彧咬着牙一字一句。
若不是自己眼力好,根本看不到這行字,這惠民銀行居心叵測,早早就埋了一個坑,沒事便罷,有事便可依據這行字任意歪曲事實,簡直其心可誅……
說是這麽說,憤怒歸憤怒,以他對自己的了解,以已度人,換了是自己有這種占便宜的事,絕對是要死死抓住不放的。
周彧隻感覺整個人如同一腳踏空,摔進了無底冰窟之中。
“不行,我現在就要進宮,我要見太後,我要面聖!我不信大明沒有說理的地方!”堂堂國戚被人逼到這份上,周彧隻想找個地方哭訴,失魂落魄。
他手裏可是有八萬多兩的銀票,全都是抵押得來的,這惠民銀行若真要這麽做,很可能惠民銀行得救了,自己這些人可就萬劫不複了。
“我的周大貴人喲,你還是省省吧,你進宮又能怎麽樣,就算你請到了聖旨又能怎麽樣?到了那個時候,銀行的銀子早兌換一空,您就是請來十二道聖旨,能得到一個銅闆麽?”
話糙理不糙,周彧終于知道自己掉糞坑裏了,現在惠民銀行玩的就是這麽個套路,不然爲何會拖延着他們這些大客戶?明顯就是早有預謀。
這惠民銀行好惡毒的心腸,竟然想得出這一招釜底抽薪的絕戶計——把損失轉嫁了他們這些大客戶身上。
雖說會把他們這些人得罪到死,可眼前的難關說不定真能渡過。
對于汪直這種手眼通天,手段強硬的人來說,隻要銀行能存活下來,後面就有太多可能,總能想辦法擺平他們這些人!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可如何是好?”周彧急得團團亂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他最大的依仗就就是周太後,是成化皇帝,現在這兩大靠山都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他一下子就失去了主意。
“也不是沒有法子。”那人又道。
“什麽法子?快說!”周彧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
“斷尾求生!”
“怎麽個斷尾法?”若不是有求于人,周彧能一巴掌糊這貨臉上,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拽文!
“重新認識一下,在下德瑞錢莊的掌櫃,錢得勒,願以基礎市價的一倍,收購諸位手裏的地契。”這獐頭鼠目的家夥整了整衣衫,很鄭重的樣子,看起來更加委瑣。
“什麽錢莊?什麽得勒?”周彧一怔。
“德瑞錢莊,錢得勒。”錢掌櫃又重複了一遍。
“沒聽說過。”周彧疑惑更重。
“當然,鄙行今天剛剛成立,周貴人您自是第一次聽到,不過,若是過了今天,鄙人可以保證,德瑞錢莊的名号将響徹整個北京城!”錢掌櫃底氣十足,看起來倒也沒那麽委瑣了。
“這就是你所說的斷尾求生?絕對不行!”周彧想也不想一口回絕。
開什麽玩笑,基礎市價的一倍,也就是說按最初的價格翻上一倍。
聽起來倒是不低,可現在的地價明明已經普遍漲到了三倍多近四倍,好點的地段已經漲到了五六倍。
而且這周彧他們這波炒作的進價,都是用地契三倍價抵押得來的,這若是賣了出去,豈不是要虧一半?
“唉,苦海無邊,佛也隻能渡有緣人,那些冥頑不靈的就隻能迷失了,既然周貴人聽不進咱的金玉良言,在下隻能告辭了!”錢掌櫃遺憾地起身,行了一禮,轉身便走。
“快走快走,也不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人的便宜都敢占,我呸!”依着周彧的狗脾氣,本是要大罵一句的,可話到了嘴邊,還沒來得及出口,便被人打了回去。
“唉唉唉,這位錢掌櫃,錢先生,咱們剛剛還聊得好好的,怎麽說走就走,再談談,再談談。”
一名六十多歲的老員外正左顧右盼,發現錢掌櫃,頓時兩眼放光,匆匆過來拉住錢掌櫃,似是生怕這委瑣貨跑了似的。
這人周彧認識,乃是武安侯鄭家的大管家,鄭家在京師有四十多處産業全都由其分配打理,乃是是一把管經濟的好手。
眼見兩人頗有一見如故,相見甚歡的樣子,周彧心裏咯噔一下,不應該呀,這鄭大管家不會是要交割自己抵押的地契吧?那可是血虧啊!
兩人已經走到了貴賓大廳的一角嘀嘀咕咕起來。
想想武安侯家這些年的興旺發達,再想想這位大管家的風評……
周彧越想越是不自信,悄悄跟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