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在哪裏,消息靈通的人總能引人重視的。
尤其是能掌握如此重要先機的人,大家頓時鄭重了起來。
這時有人插言道:“我記起來了,怪不得看你有些眼熟,原來那日到何老大人家裏拜訪,一直候在他身邊的那人便是你啊!幸會幸會!”
這何姓書生對那人拱手道:“長者在堂,在下恭聽耳提面命,不敢多言,隻是想不到這位朋友記性如何之好,今科定然是榜上有名的。”
那人歎道:
“在下合肥府朱志文,但願借你吉言吧,隻是這一科才子衆多,高手如雲,在下實在不敢僥幸!
對了,何賢弟,何老大人既然透露了要在城南設金玉一條街,你老弟想必有什麽生财門路,可否指點一二,也好讓在下不至于空手而歸,羞于回鄉。”
江南讀書人與别處不同,江南經商蔚然成風,越是大家族生意做得越大,文人科考不成便轉而經商爲家族效力的事情不要太多,因而在聚會中談生意基本沒有什麽壓力。
因而這朱志文舉子的話反而引起了衆人的共鳴,畢竟考中了是意外,不中才是正常。
衆人都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這何姓書生。
何姓書生沉吟了片刻,似是下了好大決心才道:
“倒也是有一條生财之道,其實也很簡單,咱們隻需要在朝廷指定的地方先置下地,其後自然财源滾滾,比如現在的江南街,那些手裏有房有地的,誰不富得流油?”
說到江南街,在座諸人沒有不自豪滿滿的,咱們江南人在京城開疆拓土,名聲不是一般的響亮,大大爲江南人長了臉,而且今天這集會,雖說是方唐鏡召集,可聽說真正的主人還是咱江南商會啊!
尤其是江南商人在短短數月便把一個一窮二白的街區建設成了京城裏繁花似錦一般的首善之地,聽說光是賣地,就造就了諸多萬兩級,十萬兩級的富豪,簡直就是一個傳奇。
當然,不說江南街,隻說那附近的地皮現在還在打着滾的往上翻跟鬥啊!
現在朝廷要複刻江南街的成功,另外弄一個金玉街,這妥妥的大商機啊!
會造就多少萬兩級,十萬兩級的富豪?
富貴再三逼人啊這是!
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一個一本萬利的好事就擺在所有人眼前。
一個一輩子未必能遇到第二次的造富神話就擺在所有人面前。
這位何侍郎的侄子又壓低了聲音說道:
“諸位,咱們乃是同鄉,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人知道便罷了,可不敢再往外傳,這等消息,若是别人搶了先機,咱們可就連湯水都沒得喝了。”
衆人瘋狂點頭,必須的。
不得不說,宮裏傳出皇帝有意中興,朝廷的缺錢的經濟現狀,鏟除東廠這些信号,加上何姓書生的身份,這消息可以說相當可靠,實錘了!
這等消息,若說不動心,那裏不可能的。
試想一下,隻要買到地,到時随便轉手倒騰一下,按江南街現在的行情,一下子就是十倍乃至二十倍三十倍的利潤,銀子簡直就跟白撿一般,不要太爽。
說實在話,十年寒窗無人知,一朝登科天下聞,這是在座所有人的夢想。
可雖然說會試比鄉試難度小了一些,畢竟仍舊是要淘汰大多數人的。
也就是說,大多數人還是要灰溜溜地打道回府的。
赴京一趟不容易,現在有機會大賺一筆,無疑是個非常好的安慰,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嘛。
更何況,若是運作得好,不但能狠賺一筆,且能澤被後人,子子孫孫無窮益也。
重要的是,這并不是什麽違法的事,乃是響應朝廷号召,合理合法的發财啊!
朱志文又歎道:“何賢弟,你說的法子雖好,可不瞞你說,爲兄進京赴考,身上帶的銀子已花得七七八八,哪來多餘的銀子購地,可有法子通融?”
朱姓書生的話正正說到了大家的心坎上去,都是差不多這情況。
何姓書生道:“這有何難,諸位家中想必都有田産吧?戶部裏都可以查得到的,你老兄隻需抵押一些田産便可貸到大筆錢款,随便收購兩處宅院,一轉手便十數倍的狂賺,擔心什麽銀子!”
舉人是一個小有資産的團體,大家再怎麽不容易,名下擠擠總能擠出大筆田産來的。
要知道,一旦成了舉人,投獻良田的不要太多,少則兩三百,多則五六百,甚至上千畝也是稀松平常。若是加上那些山地林地什麽的,簡直自己都記不得有多少。
大家或許現銀沒多少,可田産土地不要太多。
衆人大喜!
可随即就又有人問道:“田産地契都不在身邊,雖說戶部黃冊确有記錄,可又有哪家錢莊敢單單憑着咱們畫押就敢放貸出來?”
錢莊最是謹慎,講究銀貨兩訖,以物抵押,誰會在沒有抵押的情況下放貸?
那何姓書生又道:“各位平日裏埋頭讀書,難道不知城南五福錢莊得到這個消息,已經專門針對咱們這種情況進行放貸麽,隻要各位能從戶部拿到黃冊的回執,皆可到五福錢莊抵押貸款的。”
這下最後的障礙也一掃而空,所有人都紅光滿面,似乎已經發了大财一般。
這時又有二十七八的瘦弱書生擠到何姓書生面前,深深一揖道:
“何兄,小弟揚州府蔣吉,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還請不揣冒昧,拉小弟一把,不敢忘記何兄大恩大德,事成之後,情願讓度兩成利潤作爲中間費。”
說話間,這蔣吉掏出一個繡着仙鶴的精緻荷包,打開,裏面一疊面額百兩的銀票,怕不有兩三千兩的樣子,就這麽遞了過去。
衆人倒吸了一口冷氣,果然揚州佬都他嬢的土豪,情願讓兩成的利,這可是交易後的利潤,這兩三千兩銀子若是按轉手後十倍利潤計算,這何姓書生隻舉手之勞便賺到了兩三千兩,實在是被銀子從天而降砸到了一般。
然而,在所有人的豔羨之中,何姓書生卻是臉一黑,折扇一推,抵住遞過來的荷包,正色道:
“吾隻爲造福諸位同鄉,豈是貪财之人,汝說什麽好處,把我何某當成什麽人?談也休談!”
那蔣吉滿臉通紅,張口結舌道:
“在下,在下隻是想表達一下心意,何兄莫怪,莫怪……”
衆人莫不爲何姓書生之正氣所折服。
不過轉念一想,這何姓書生想必手頭就屯積了不少地,自然是看不上這點蠅頭小利的。
何姓書生被此事所辱,說完之後,面現不悅,竟是拂袖而去。
衆人面面相窺,好一會,才想起這何姓書生隻說了城南一個大概,具體的地方卻并沒有透露,不由大急,便要追将出去挽留。
然而這時,何姓書生已經出到了門外,轉眼間便彙入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哪裏還有他的蹤迹?
大家誰不知道誰,這一屆科考高手如雲,在座各位都是撲街的命。
既然中試無望,還是穩賺上一筆,衣錦還鄉才是正經!
所有人怒視蔣書生,這厮面紅耳赤,恨不能有條地縫才好鑽了進去。
不過這厮倒也頗有急智,眼珠一轉便看向了朱志文道:
“朱兄,你是去過何侍郎府邸的,應該知道這位何兄住處吧?”
這……
朱志文頓時臉現躊躇,有些難看。
衆人登時看出來了,這姓朱的應該是知道的,故意面露難色,莫非是想吃獨食?
“朱兄,你我兄弟一場,你總不忍心咱們就這樣灰頭土臉的回家罷?”
“然也,朱兄,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吾輩讀聖賢書,所謂何事?不外乎兼濟天下,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也……”
衆人大道理狂風暴雨般噴薄而下,朱姓書生很快就招架不住,舉手投降,約定明日一起去拜訪何舉人。
……
好一個欲擒故縱,方唐鏡微微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