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帖上面寫的竟然是:
“顔如玉皇家形象坊.經理.夏初晴。”
當真是說曹操曹操便到,正要找她算帳!
汪芷大怒,擡手便撕。
可動手前一瞬,名帖裏滑出一張嶄新的支票。
汪芷猛地停了下來。
支票這玩意是惠民銀行獨家所有,别無分号,汪芷一眼就認了出來。
接過支票一看,頓時再下不了手。
上面清清楚楚的用大寫寫着:
憑票即兌,白銀三萬兩整!
這是幾個意思?
憑着區區三萬兩銀子就想賂賄我堂堂西廠廠公麽?
難道她沒有聽到現在南京街頭巷尾的風評麽?
我現在可是清如水,廉如鏡的好官!
西廠的聲譽現在不是吹,在南京城裏可是個個豎大拇指。
尤其是西廠汪公子的形象,那簡直是南京城無數少男少女的偶像。
這讓許多官紳都是搖頭不已。
你一個死太監,成爲少男的偶像是幾個意思?鼓勵大家做太監麽?
成爲少女的偶像就更是無稽,難道你還能真的娶了人做老婆不成?
但不管怎麽說,死太監的名聲比大多數南京官員的官聲都要好,他汪芷也算太監界裏的一朵奇葩了。
“她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本督公缺這三萬兩銀子不成?本督公時時刻刻幾十萬兩銀子上下,會缺這三萬兩銀子?你把她叫進來,本督倒是要好好問問她,這是幾個意思?”
汪芷怒斥門房。
門子吓得連連磕頭,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叫人。
不一會,一位戴着面紗的小娘子便袅袅娉娉地走了進來。
第一眼之下,汪芷和麗娘便不得不承認,這絕對是一位極有品味的女子。
看不到面容,兩人自然下意識地觀察她的體态衣着首飾搭配乃至行動氣質。
花魁娘子給人的第一感覺沒有半點風塵味,反給人一種青春華美,高門閨秀的感覺。
莊重的素白色宮裝本來是并不能顯示出少女的俏麗和個性的。
但是那明顯十分高檔的面料和精緻的小黃花刺繡鑲邊,腰間束着一對憨憨的小貓玉佩,頓時一位豔麗可愛少女的形象便先入爲主。
“奴家夏初晴,見過汪公子。”夏花魁除去面紗,輕聲細語地行了一禮。
看到夏花魁容貌,便是美貌傾城如麗娘,也不得不承認,這果然是一位強大的入侵者。
夏花魁相貌之美不是那種一見便特别驚豔的,乍一看,似是比容光四射的麗娘遜了半分。
可她是那種越看越耐看,越看越美的類型,越看便越是覺得并不比自己遜色。
若是具體到首飾、妝扮,飾物搭配這些方面,當然是全方位的秒了自己。
特别是夏花魁清澈的眼波流轉之間不經意帶出的萬種風情,卻是她比不上的。
麗娘突然感到方唐鏡若是被這位女子迷住,倒也不能算是定力不夠,心裏不由得嘀咕,這就是書上說的那種天生狐媚的女人?
夏花魁行禮時,也暗暗瞥了一眼傳說中汪公子的女人,自然也是暗中與自己比較了一番。
容貌果然稱得上傾城,慵懶中有一股飒爽的獨特氣質,皮膚不是嬌嫩的那種,白裏透紅帶着玉質一般的光澤,但打扮随意了點,穿着也不夠流行時新。
鑒定完畢,夏花魁内心自豪的笑了笑,這樣一位美人,汪公子即便是太監,即便與方唐鏡有着重大的利益糾葛,也定不會讓與方唐鏡。
排除了對方與自己竟争方唐鏡的可能性,夏花魁這才将全部精力放在汪公子身上。
汪芷開門見山,揚了揚手裏的支票斥道:
“你這位小娘子,這是何意,想賂賄本官?難道不知本官一心爲民,公正廉明嗎?”
“公子何出此言,這可是公子自家的錢,若是不要,小女子可就笑納了。”夏花魁輕輕掩面一笑,說出來的話太貼心了。
當然,汪芷此時正爲籌錢焦頭爛額,三萬兩銀子雖然離心目中的炫富相差甚遠,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吧?這錢拿了會不會燙手?
若是換了以往,不管是誰的錢,你敢送,咱們汪公就敢收,三萬算什麽,三十萬有木有?
但現在,還是敢收的,隻不過要問清楚了,免得和方唐鏡有什麽關系。
她可是知道,這個花魁小娘子和方唐鏡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貓膩。
“哦,我的?我怎麽不知道?”汪芷一本正經。
“小女子經營的顔如玉小作坊也是集團的一份子呢,這些天的利潤一核算,賺了些小錢,便按着協議過來把錢交給公子,公子不會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了吧?”夏花魁将支票的來曆說了一遍。
集團這個詞也是方唐鏡首創的,手下的産業太多,一時之間也難以區别正名,隻能用這個詞籠統概括。
汪芷心中一喜,敵意消了大半,看夏小娘子就象看一隻會下金蛋的小花雞,順眼了不少。
果然是自己的錢,太及時了。
不過,方唐鏡跟這女子簽訂協議才不到一個月,還沒到結算的時候吧?
她怎麽會主動送錢過來?
而且一個月不到就賺到了兩個三萬,這女子絕對是個商業奇才啊!
汪芷想到這裏,不由收起了輕視之心。
“這還沒到結算的時間呢,小娘子急着送錢來,是有事嗎?”
“公子果然心思剔透,一猜便中。”夏花魁先送了一頂高帽,然後才說道:
“小女子聽說公子要回京城大展宏圖,故而想着,小女子身爲集團的一份子,咱們的顔如玉作坊雖小,可也不敢不在京城有所作爲,起碼京城的生意能做得大些,也能爲公子臉上争些光呢。”
她這話倒是合情合理,她走的是高端路線,京城乃是大明貴婦最集中的地方。
以她此時展現出來的服裝生意本事,到了京城不要太如魚得水。
汪芷甚至都能想象得出那些貴婦小姐們被她忽悠得不要不要的情形。
如此說來,自己豈不是每個月能多出數萬銀子?
她也是有些小心思的,自己在與方唐鏡的交往中,一直仰仗方唐鏡出錢出力,簡直就等于是坐享其成,這讓内心高傲無比的她總覺得有些不爽,似乎矮了半個頭似的。
若是自己也能展現出一些弄錢方面的手段和成就,在那小賊面前說話也能硬氣些吧?
現在這花魁娘子就是一個很好的商業奇才,若是有她的幫助,自己大概也能做出一些令那小賊刮目相看的事業來!
這般一想,汪芷就覺得這個花魁娘子更順眼了一些,敵意全消。
當然,有一個問題是必須問清楚的,汪芷又問道:
“你是想跟着我一起上京城找你的老相好吧?”
“那個負心漢……”夏花魁眼淚說下來就下來,梨花帶雨,“不說他也罷。”
她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這眼淚汪汪的小模樣,倒是叫人我見猶憐,不忍拒絕。
汪大廠公在事業與兒女私情中天人交戰了一秒鍾,終于下定了決心道:
“既如此,你且回去打點一下手邊的事情,決定了行程便會通知你。”
最重要的是,不論在哪裏,她都有能力将這小娘子吃得死死的,完全沒必要太過防範。
“多謝公子!”夏花魁破涕爲笑。
“好了,回吧,多做些準備,拿出最好的一面,京城裏可是大有可爲。”汪芷提醒道。
“小女子定不會讓公子失望!”夏花魁信誓旦旦,專揀好聽的說。
夏小娘子走了,汪芷總算有了些笑容,不過僅僅三萬兩,還是寒碜了點。
便在這時,門子又來報,松江府一個姓伍的班頭押了一車貨來府裏,此刻正在府外求見。
“是老伍啊,也算是熟人了,讓他進來吧。”
片刻間,一條精壯漢子走了進來,納頭便拜,“小人參見公子。”
“起來起來,老伍,你什麽時候學得這麽見外了。”汪芷笑罵。
“小人可不敢忘了禮數。”老伍嘿嘿一笑,心裏頗爲受用,汪公子可是大貴人,還記得咱們這号小人物,不容易啊。
說話間,老伍從懷裏掏出一封信函,雙手遞了過去,低聲道:
“這是府尊大人讓小人務必親手交給公子的。”
一個空白的信封,什麽都沒寫。
撕開一看,又是一張惠民銀行的支票。
看着上面的數字,便是這些時日以來看慣了大數據的汪芷也不由得雙手抖了幾抖。
我……草,十五萬兩整!
汪芷這才記起,秋季的稅賦征收已完成了。
當初還是縣令的周府尊曾許諾,若由他擔任松江知府,每年可爲皇爺創收内帑十五萬兩。
現在雖然還沒有一年,但周權知已經提前履行了承諾。
自然也是委婉地告訴汪公公,這“權知府”官銜上的“權”字也可以去掉了。
今日一大早,喜鵲就叫個不停,果然是太有道理了!
汪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豪情萬丈!
任誰手持有十八萬兩銀子,心頭都會是成就感滿滿,豪情萬丈的!
“準備行裝,三日後回京!”
三日時間,夠她瘋狂購物了。
揚眉吐氣,衣錦還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