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精神大振,熱切無比地等着一場龍争虎鬥。
甚至有人還開出了盤口,賭哪一方能最終勝出。
大家最不看好的自然是張公子,不論書生一方還是賭場一方都是高手,結局不言而喻。
“小賭怡情,大家就當交個朋友,我叫吳用,他是費才,他叫任劄。”戴紅玉扳指的讀書人先自我介紹了一遍。
戴碧玉扳指的叫費才,戴黃玉扳指的讀書人叫任劄。
三人年紀都在三十上下,雖不算大,聲音卻是很滄桑沙啞,有一種很穩重的感覺。
無用,廢柴,人渣?方唐鏡幾乎要笑出聲來。
這三人明顯用的是假名,不過卻相當不走心,仿佛被人聽出也無所謂的樣子。
但别人卻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所有人都緊張地注視着場上衆人的一舉一動。
陸先生整個人終于舒展開來,看起來對施三先生和岚山先生充滿了信心!
“很好,本公子就喜歡交朋友,玩上幾把,大家都是好朋友。老陸,老規矩,上牌。”張三公子一拍手,仿佛他才是此地主人似的。
随着小厮拿來數十副新牌,大家也看了出來,所謂老規矩,大約就是打一圈換一把牌。
這樣就能有效地防止在牌上做記号,是玩大牌時常用的手法。
轉眼水雲間安靜了下來。
小厮又換上一張大桌。
一般牌九是四人一桌,現在三個讀書人和張三公子,施三先生和岚山先生六人全部要上,明顯人數超标,不過也不成問題。
先是商量玩法,牌九也分爲大牌九和小牌九。
大牌九是每人四張牌,分爲大小兩組,分别與莊家比大小。
小牌九是每人兩張牌,勝負一目了然。
“玩牌講究一個爽字,玩就玩一推二五六,沒意見吧?”張三公子大包大攬。
一推二五六就是小牌九,幹脆利落,最爲流行,衆人也都沒有意見。
第一把是擲骰子選莊家,誰擲出來的點數大誰做第一把莊。
衆人謙讓一番,最後大家都看向年紀最大的施三先生,“您老德高望重,還是您先擲吧。”
施三先生推辭道:“還是從年輕人開始吧,不然老朽一個失手就不好了。”
說話間,施三先生輕描淡寫地拿起骰子做了一個示範,骰子随手一擲。
三個六,豹子。
手一揮,将骰子收回手中,又随手一擲,三個六,豹子。
衆人眼睛都直了,這一手若不是親眼所見,基本上隻能在話本小說裏才能看到。
方唐鏡知道,施三先生這一手,明着是炫技,實則是牛刀小試,震懾那幾個讀書人。
“老施,你這樣多不好,會吓着年輕人的,慎之慎之。”
岚山先生搖着頭,拾起骰子,不過手一顫,骰子從手指縫裏漏了下去。
衆人一看,又是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三個一,癟三。
“老了,手腳不行了,還是年輕人先吧。”岚山先生白多黑少的眼眸茫然四顧,這一刻,沒有人會認爲他是一個瞎子。
“有趣,有趣!”張三公子哈哈大笑,拾起骰子道:“既然大家都謙讓,那我不客氣了。三個六,豹子!”
張三公子呵了一口氣,掌心朝下一甩,手法相當專業,倒也頗有幾分高手風采。
三粒骰子滴溜溜地轉,最終停下來是六六五,隻差一點點,衆賭徒遺憾地歎了一口氣,不過再沒人敢認爲張三公子是炮灰。
張三公子這一手,就算是輸,可若沒有無數次的銀兩進出也是輸不出來的。
所謂久病成良醫,大抵說的就是張三公子了吧。
無用老老實實地拿起骰子,擲出了三二五。
廢柴,人渣分别擲出二三六和四五五。
施三先生照例是三個六。
岚山先生仍舊是三個一。
施三先生坐莊。
施三先生在台面上放了三千兩籌碼,感覺是在試探各方深淺。
現在已經是下午未時末,外邊天空鉛雲密布,鵝毛大雪夾雜着寒風呼嘯而下。
水雲間内卻很溫暖,也很安靜,隻有推牌裏的嘩嘩聲。
所有人都很安靜,連看起來嚣張無比的張三公子都是很安靜地打牌。
六人也幾乎沒有任何交流,完全沒有平常人打牌時的熱鬧場景。
周圍似乎彌漫着一股股說不清的氣勢,六人都很平靜,但方唐鏡卻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暗流湧動。
看這六個人打牌其實很沒有意思,十分機械地拿牌,翻牌,然後就是籌碼流動。
幾把下來,台面上沒有什麽大的輸赢,最明顯的變化就是那三個讀書人不再是常勝将軍,變得很正常的有輸有赢!
玩了幾把,輪到費才坐莊,換了一副新牌,拿出四千兩放到台面!
費才就在要打骰下注的時候,岚山先生淡淡地說道:
“換一個花樣,從中間發牌。”
牌九的規則裏有一條,上一把輸的人可以指定從任何地方開始發牌。
費才臉色有些難看,不過沒有說什麽,按規矩也沒什麽好說,伸手從中間開始發牌。
接下來打骰,各人看牌,翻牌,不出意外的,這一把費才通賠,爆莊。
衆人精神一振,才上莊就被爆莊,是很不吉利的。
但衆人甯可歸結到岚山先生的技術上。
很可能費才用了什麽手法,被岚山先生看出,不,是聽了出來,抓住機會痛下殺手。
陸先生臉上開始有了笑容,越來越有信心。
要知道,這換上來的可是新牌,岚山先生第一把就聽出了不對,這賭技也沒誰了。
接下來是任劄坐莊,玩了幾把之後,施三先生要求切牌,任劄不出意外地也被爆了莊。
衆人更加肯定這三人不是普通讀書人,不然也不會每次切牌就被爆莊。
如果真的靠運氣玩牌,說不定這三人今天要光着腚走出去……
輪到吳用坐莊。
玩了幾把,都是吳用輸牌。
好象自從被岚山先生看破一次手法開始,書生三人組就開始輸多赢少。
玩了一會,張三公子提出要求,“換個玩法,從後面發牌。”
衆人不免對張三公子刮目相看,難道張三公子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賭到現在,張三公子出人意料的不赢不輸,箱子裏的籌碼還是跟原先一般高矮。
反倒是三個讀書人打開的那隻箱子輸出了快一小半。
光憑這一點,衆人就不得不佩服張三公子。
能在兩方高手的夾縫之中做到獨善其身,不容易啊!
此時張三公子發言,所有人都充滿了期待。
“長六!”牌發到手裏,張三公子喊了一聲,便迫不及待地翻開。
兩張黑十出現在衆人眼前。
“靠,是梅花!”張三公子很不滿意。
但其實也不算小了。
一對黑十,對子裏是算是中等,但三十二張牌的組合裏,莊家拿到比梅花大的可能性并不算高。
費才拿到紅九點,紅四黑五。
任劄拿到紅頭十點,紅四黑六。
施三先生拿到人牌,兩張紅八點。
岚山先生拿到銅錘,紅一黑五。
所有人都看向吳用。
吳用翻開牌,衆人眼睛都圓了。
一張紅二點,一張黑二點。
三十二張牌的組合裏,點數最少的牌。
雖是點數最少,卻是玩到現在出現最大的牌。
地牌!
通殺!
随即衆人就惋惜不已,有些賭鬼甚至開始捶胸頓足!
這一把張三公子和岚山先生非常謹慎,才下了三百兩的注。
施三先生更少,僅僅是一百兩。
可惜了這對地牌。
吳用的臉色十分難看。
任誰抓了一副最好的牌,卻隻賺回最少的收益,臉色都不會好在哪裏去的。
隻有陸先生笑得最爲燦爛,雖是輸了錢,卻是得意不已。
賭錢的人都知道,不怕輸的次數多,就怕赢的籌碼少。
不過賭桌上什麽事都可能發生,出現這樣的情形也很正常。
可不知怎的,方唐鏡總有一種波谲雲詭的感覺。
深吸了一口氣,吳用猛地提起箱子。
一抖手,箱子裏的籌碼嘩啦啦倒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
吳用紅着眼掃一遍衆人道:
“玩一把刺激點的如何?推一把小牛敢不敢!”
此時這隻箱子大約還剩三萬兩籌碼左右,籌碼發出的嘩嘩聲刺激得人汗毛直豎。
仿佛世間最美妙的音樂,令人有一種腎上腺素狂飙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