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呯呯呯!”
整個公侯街頓時響起了密集的大力拍門聲。
“誰啊,這大半夜的。”
“稽查治安,快開門!”
“豈有此理,稽查治安竟敢查到我侯府來了,你們好大的狗膽。”
“我…靠!你個看門老狗也不放亮你的招子看看爺們是誰,咱們東廠辦事,你再敢推三阻四,信不信老子立刻把你當從犯辦了?”
面對東廠的強勢,公侯街各家反應不一。
以崇信伯等一幹勢力不算大的數家勳貴,不得不忍氣吞聲地開門迎接這些“不速之客”。
“各位爺,還請手下留情,勿驚擾了内眷。”府中管事點頭哈腰,遞上紅包。
“就這麽點?還不夠兄弟們下一趟館子。”帶頭番子捏了捏幹癟的紅包,面上滿是鄙夷。
“各位爺,包涵則個,年成不好,伯爺家也沒餘糧啊!”管事強忍着心中悲憤。
這些年勳貴家也是入不敷出啊,勢力大不如前的直接後果就是在軍中撈不到什麽好的職位,相應地,油水也是逐年減少,但面子上還不能倒,很多人家都是在打腫臉充胖子而已。
“算了算了,瞧你那甭樣,弟兄們,下手注意點,别驚擾了貴人。”領頭番子裝模作樣喊了一通。
當然,他說的是下手注意點,不是不能下手,也就是說看得上的财物能順就順,但不要太過份。
正所謂兵過如梳,匪過如篦,廠衛的人最拿手的絕活之一就是抄家,經他們洗劫過的人家,蚊子腿上的毛都要拔下若幹根來。
相形之下,刑部六扇門的人則是直撲目标人物,三兩下拿人收工。
而以南雄侯爲首的一幹勳貴中堅則是另一番情形。
聽說東廠敢來搜家,頓時大怒,立即便是集合家丁,強硬應對。
“爾等可有宮中駕貼?”府中管家帶着護府教習,氣勢分毫不弱地反問道。
駕貼,相當于搜查令。
“要看駕帖是吧,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領頭番子拍出一張公文。
“東廠刑部聯合稽查治安狀,這是稽查治安,哪裏是駕貼了?”管家扔了回去。
“别敬酒不吃吃罰酒!有人舉報你府裏窩藏罪犯,若是再不讓開,休怪弟兄們不給面子。”
“哼哼,你敢!當我侯府護院是吃素的麽!兒郎們,亮家夥!”護院教頭早就不耐煩,一聲斷喝,府中家兵亮出明晃晃的兵刃。
“嬢的,你敢造反!”帶頭番子此時怎能示弱,先扣一個大帽子先。
“造反是不敢的,扣了你這狗曰的去陛下面前講理,看看誰占理!”滿臉橫肉的教習絕對不是吓大的,軍中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哪裏把東廠這些狐假虎威的家夥放在眼裏。
不客氣地說,若是錦衣衛西廠的人來,那還是要合作的,但是東廠嘛,這些年的存在感太弱,夾着尾巴做人久了,大家都是有些瞧不起的。
這個道理東廠的帶頭番子也是懂的,心中暗恨,卻是隻能幹瞪眼。
一時之間相持不下,便隻能拼後台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這次是我們春公公帶隊,他可是尚廠公最寵信的兒子,不給春公公面子便是不給尚公公面子,就問你擔不擔待得起!”
看熱鬧不嫌事大,吹牛皮自然不嫌炮大,仿佛尚公公便在自己身後一般。
不得不說,尚公公的名頭還是很好使的,這個時候,侯府一方便會有更高一級的幕僚之類的出面,呵斥管家護院道:
“放肆,怎可對東廠的兄弟無禮!還不放下兵器,成何體統!”
一般來人問明情況之後,便會照例給帶頭番子一個紅包喝茶,然後放東廠的人進内搜查。
不過每個進來的人,身邊都會有一位家兵“陪同”。
西廠番子便是有什麽發财的心思也是不得不熄了這把火。
不過這并不影響刑部的人辦正事,拿出名冊與管事的人溝通之後,很快便會有人領了去抓人。
這并不是說刑部的影響力比東廠的大,而是刑部此次乃是有備而來,所有嫌疑犯都是備有批捕文書的,公事公辦,在這種情況下若不配合,反倒是侯府一方不占理了。
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般侯爵家在軍中的勢力都是比較根深締固,勢力盤根錯節,弄錢的本事也要大得多,雖說勢力大不如前,卻也不是随便誰都可以騎到頭上作威作福的。
何況帶隊的隻是東廠一名品階不算高的公公,若不是看在他是尚公公的幹兒子份上,東廠的人連門口都進不來,現在這樣已經算是委曲求全,相當給臉了。
而到了項級勳貴家,那待遇簡直就是……不如狗了。
尤其還好死不死地查到了英國公張懋家。
英國公可不是太祖高皇帝封的那一批開國功臣,而是文皇帝朱棣封的。
全稱“奉天靖難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右柱國,英國公”。
乃是最得皇帝寵信的功臣,每年南京祭祖幾乎就是全由英國公“代勞”。
當然,東廠也不是“傻叉”,敲門的時候乃是加倍的賠了小心的。
即便如此,仍是被滿臉眼屎的守門老頭冷冷地吐了一個字:“滾!”
老頭的唾沫噴到臉上,幾乎就跟洗地一般的多啊!
搞不明白一個老頭哪裏來如此多的口水,難道專門含了一口濃茶就等着他來噴的?
領頭的番子抹幹臉,數次深呼吸,忍了又忍,好言好語道:
“老丈,我等身負司命而來,你老看看,能不能放兩個人進去意思意思,看過就走如何?”
老頭斜視之,不屑地罵道:“你這狗頭,聽不懂人話麽,不要叫我說第三遍,滾!”
正所謂打人不打臉,好歹也是兇名在外的東廠檔頭,若是被這老頭三言兩語便吓退,日後如何在北京城地面立足。
帶頭番子怒道:“你雖然是國公府的人,可皇城根下,你也不能不講理吧?這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今天本人還就不滾了,你奈我何!”
這或許是這番子從出娘胎以來頭一次講道理,倒也不夠理直氣壯。
其實面對權勢滔天的頂級勳貴,番子還是心虛得緊的。
怎奈十幾号手下和刑部的外人看着,不得不放兩句不痛不癢的狠話。
心中實是打算賺回點面子就此收工。
不料那老頭忽然面露微笑道:“你真的要看?”
番子見老頭态度忽變,以爲自己硬了,老家夥便怕了,雄糾糾一拍胸口道: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那你進來罷!”老頭笑容高深莫測,叫人心裏發毛。
事到臨頭,領頭番子怎也不能認慫,于是點了兩名親随一起進去。
老頭打開側門,三人全神戒備,緊張萬分地走了進去。
老頭笑容滿面地看着門外衆人,連連問道:“還有誰想進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衆人面面相窺,沒有人出聲。
便在此時,門内遽然傳出了猛烈且低沉的野獸咆哮聲。
勳貴家裏養狗也算平常,可這聲音怎麽聽着也不象是狗子。
然後便是領頭番子悲憤莫名的慘叫聲,倒地爬行聲,哭罵喊叫聲……
“呯”的一聲,剛剛進去的三人已經死命撞開側門,連滾帶爬地逃了出來。
衆人都是打了一個寒戰,僅僅片刻功夫,三人已經渾身是傷,衣服成了破布條。
最慘的便是領頭番子,腚上的褲子已經被撕破,數排整齊的血洞還在汩汩流血。
“豹,豹,豹子啊,比牛犢還要大的豹子啊!我頂你個肺…足足一群…”領頭番子捂着腚,痛不欲生,話都說不利落了。
衆人倒吸了一口冷氣,我去啊,根本就是毫無人性草菅人命嘛,養豹子看門……
“還有誰?”守門老頭的笑容此時在衆人的眼裏,簡直就是惡魔的獰笑。
所有人都是吓得倒退了一步,這一招關門放豹,真真是坑死人不填命也!
老頭打開側門,施施然走了回去。
衆人擡着“因公負傷”的三人灰頭土臉地回去複命。
雖然個别地方吃了苦頭,不過瑕不掩瑜,但整體戰果還是極其輝煌的。
名冊上的嫌犯除了兩名外,全部落網。
當然,林大人也極爲厚道地告訴小春子公公,經過初步突審,有了意外之喜。
原以爲抓獲的是小蟊賊,竟然“無意間”,破獲了一起有組織的犯罪團夥。
正是近期來攪得京城沸沸揚揚的“系列騙局”的始作俑者。
這個罪犯組織便叫做“千門”!
接下來雙方都“心不在馬”,沒什麽心思去幫方唐鏡找人。
而方唐鏡神智時而清醒時而混沌,大家草草走了過場便打完收工。
破獲了如此大案,兩方人馬都是要連夜聯合審訊的,以期盡快定罪,拿下首功。
誰還耐煩管方唐鏡這點子破事。
心情大好的小春子公公大手一揮,直接拿出三百兩銀子給方唐鏡“治病”。
相比于系列詐騙案的巨額預期,這點銀子簡直就是毛毛雨,聽說光是城東周老太爺被騙一案,銀子就高達一萬二千兩,這事都傳遍了整個京城。
小春子公公堅信,還沒有銀子治不好的病。
果然,拿到了銀子的方唐鏡,瘋病立即就好了七七八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