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猿峽,閻王石!”
汪芷拍案而起!
那激流之中傲然矗立,中流砥柱般的巍峨巨石,豈不是最好的停放地點?!
劫匪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把貢銀船沉停在巨石之後,豈不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官軍天天有船隻經過閻王石,可又如何?對面相逢不相識罷了。
任誰也想不到,在這令人聞之色變的巨石後面,沉着巨額的财富。
這不是障眼法,不是燈下黑,不是躲貓貓。
這是睜眼瞎,知見障,心理盲區,典型的心理暗示誤導。
設計這個劫案之人,将人的心理玩到了極緻。
沒有鮮花和掌聲,但所有人看向方唐鏡的眼神都變得慶幸無比。
幸好方公子不是壞人!
能想出這法子的人是個貨真價實的變态,能破解這法子的也隻能是不折不扣的變态。
隻有變态才能對付得了變态——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咳,咳……”就有收獲預料之中的掌聲,方唐鏡不免歎息,這就是先進文化對落後文化的碾壓了,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就是變态了,比如現在的自己。
方唐鏡很想掏出小鏡子照照自己英俊的臉,會不會長得太帥,别人太過于羨慕妒忌恨?
人無完人啊!
可見老天爺在給你打開一扇門的同時,往往會關掉另一扇窗子的。
“看着我幹嘛,還不趕快行動,等着匪徒将貢銀送到你們手中麽?莫名其妙!”方唐鏡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心情總算舒暢了一些。
“得令!末将這就調集人馬,立刻出發!”劉大侉子騰起站了起來,跟着方公子,果然喜事一發不可收拾。
“慢着。”方唐鏡喊住老劉,然後轉身,目光炯炯地看向汪芷道:“現在,就看你的了!”
汪芷才是正主,名正言順的此役主帥。
“不派人先打探,坐實了再行動?”汪芷問。
“不必,閻王石附近必有暗哨,咱們派人打探隻會打草驚蛇,反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搗黃龍!”方唐鏡深深地看了汪芷一眼。
汪芷亦深深地看了方唐鏡一眼,這是信任!
然後,汪芷深吸了一口氣,喝道:“擂鼓聚将!”
此時的汪芷,英姿飒爽,意氣飛揚,給人一種别樣的美感和震撼。
誰說女子不如男?當然,如果這死人妖真是女子的話,方唐鏡默默地感動了一把。
“咚咚咚咚……”高亢激揚的鼓聲一聲聲響起,雷動四方!
劉大侉子此次帶了三千兵馬過來,加之季将軍留守的五百人,此時水寨能用之兵達到了三千五百人。
三千五百人,看似不少,可若撒到長江兩岸的廣袤之地,并不能起到多大作用。
所以如何譴兵調将也是一門相當大的學問。
方唐鏡自問出謀劃策還可以,排兵布陣這等細活,還是欠缺了不少。
此時汪芷鎮定自若,顯示出了良好的軍事素質。
不得不說,有些人天生就有某方面的天賦。
三通鼓聲過後,各營将官已全部到了“旗艦”。
這又是方唐鏡诟病水軍的一個地方,明明有旗語通用,非要用陸軍的點将方式。
威風是威風了,可若是在戰時,誰聽得見鼓聲?
還是要實行水軍自己的通訊制度才行。
眼見衆将齊聚,人人軍容整肅地叉手而立,汪芷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随即就開口道:
“各位将軍,今有賊人劫我皇綱,挑戰吾皇天威,蔑視我朝廷威嚴,視我三軍将士如插标賣首之徒,堂堂八尺爺們,老子是忍不了的,不知你們忍不忍得了!”
“我老劉就忍不了,幹他嬢的!”劉大侉子一隻拳頭擂得胸口呯呯作響。
“幹他嬢的……!”衆将高呼,開什麽玩笑,大家也是要臉的!
咱們來這裏就是想吃肉的,人人都知道倭寇主力已經被幹掉,現在還剩下的就是一些阿貓阿狗,這都幹不過,那就不用混了!
“很好!現在我宣布作戰令!”汪芷三言兩語挑起衆将士氣,滿意颔首。
士氣鼓舞了起來,便可事半功倍。
“劉禮純。”
“末将在!”
方唐鏡竟是怔了一怔,劉禮純,這才是劉大侉子的真名,這名字與本人也差得太遠了吧?
這就好比一名女子的姓名叫西施,實際上本人卻是恐龍一枚,這反差,實是叫人瞠目。
“你帶六百人馬沿兩岸搜索前進,賊人肯定放有暗哨在附近盯着,多派斥候,許進不許出,不論有無嫌疑者,一個都不許放過!等着西廠派人甄别之後再放人。”
“遵令!”劉大侉子心情愉快到飛起,自己都不信運氣如此爆棚,飛奔而去。
“王德标。”
“末将在!”
“調集水寨裏的精銳水鬼,全都調集出來,随軍聽用。”
“遵令!”
“張得功。”
“末将在!”
“領十艘戰船随軍行動,甲級戰備,随時出擊。”
“遵令!”
“李長發。”
“末将在!”
“死守水寨,不許任何船隻通過!凡有過路船隻,全數扣押。記住了,不論官船民船,任何背景,除非有我親寫手書,否則便是你親爹來了也要扣下,明不明白?!”
“屬下明白!”
汪芷果然有大将之材,一條條命令流水般發下,衆人領命而行,一時之間,大軍便如一台精密的機器般發動了起來。
當然,汪芷也沒有吃獨食,而是派人通知了方方面面。
“胡老六,你親自帶人通知季将軍趕回與老劉彙合,好歹分點湯水給人家。”
“周三,你去通知徐小公爺侯明他們,封鎖自吳家村到秦淮河入長江口這段水路。”
“小德子,你去知會黃公公,封鎖南京城外圍所有道路,同樣許進不許出。”
“邱老五,你去通知魏國公,全城戒嚴,等待下一步命令。”
“王富貴,你和嚴師爺快馬加鞭跑一趟,請王巡撫聯系上老甘,全城大索。”
“犁庭掃穴,就在今日!出發!”
朝廷的暴力機器一旦全力發動,立即形成一張殺氣森森的天羅地網。
兩刻鍾之後,整個水寨官兵傾巢而出。
“方大公子還有什麽要補充的?”汪芷看向方唐鏡。
“沒有了,汪公有大将之材,晚生佩服。”方唐鏡一本正經地拱拱手。
“僞君子!”汪芷白了方唐鏡一眼道:“看你欲言又止的樣子,肚裏還有什麽壞水就全倒出來吧。”
“我在想,貢銀劫案已經過去了十日,若我是策劃之人,必然會派人以别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的取出銀子,盡快轉移,畢竟夜長夢多,還是盡量避免節外生枝的好。”
“你是說,咱們這次有可能會撲空?”汪芷蹙眉。
方唐鏡搖頭道:
“非也,是不能得竟全功,畢竟兩百萬兩銀子不是小數,它藏的地方雖說天衣無縫,可要取出來也是困難重重,很難一次取出太多。
若是按十二萬斤來算的話,在此時這個禁航期,一天能取五千斤就不錯了,所以我們應該還能啓出一大半的銀子。這其實是個好事!”
“爲何隻起出一半是好事?”汪芷不解。
“拔出蘿蔔帶出泥,咱們這次若是運作得好的話,說不定能将甯王在南京城内苦心經營的大半基業連根拔起!”
談話間,船隊開始開拔。
當初順流而下有多暢快,現在逆流而上就有多痛苦。
雙門峽江流之湍急,是不可能單靠帆力和劃槳就能逆勢而上的。
上百兵丁在岸邊拉拽着纜索,揮汗如雨地一步一步拖行着大船。
不少兵丁咬着牙,背上被繩索拉出一道道血痕來。
好在兵源充足,一隊隊兵丁輪換,這才能不斷地往上。
當初順流而下不到半個時辰,此時逆流而上,足足耗費了兩個多時辰,隊伍才來到了“飛猿峽”和“鷹愁峽”之間的巨石處。
衆裏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伊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兜兜轉轉,終于找到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