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心頭沉重無比,雖然不願意相信,卻是不得不承認,方唐鏡言之有理。
賊人的老奸巨猾加上倭寇遠超常備軍的戰力,就如同惡虎添上了翅膀,再難遏制。
這個時候,城門處蹄聲雷動,數十騎風馳電掣地朝方唐鏡他們包圍過來。
這隊騎兵雖然人數不多,卻是精悍無比,人人高頭大馬,武裝精良,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一騎快馬當先馳來,大喊道:
“那邊的人聽着,所有人放下武器,下馬接受檢查,若有違抗者,視爲亂黨,就地格殺!”
我……靠,這也太嚣張了吧。
出了如此大事,城内城外戰雲密布,空氣空前緊張,這大家都能理解,前面也遇到過幾拔巡邏的官軍,不過這些人看到錦衣衛和巡撫标營的旗号,大家都是客客氣氣的,例行公事之後也就過了。
這一隊騎兵倒好,直接就按戰時條例行事了。
“嬢的,也不看看老子們是誰,叫你們長官……”侯明大怒,錦衣衛橫行慣了,哪裏受得旁人如此頤指氣使。
話未說完,就被方唐鏡攔住,方唐鏡面帶笑容,仿佛找到了打開密室的鑰匙。
“下馬。”方唐鏡當先下馬,立于馬旁,笑吟吟的看着前方。
片刻功夫,這隊精悍的骠騎兵已疾馳到了衆人跟前。
果然是驕兵悍将,人人全身紅色鎖子皮甲,長弓硬弩,清一色的六尺馬槊,一水的棗紅色高頭大馬,足足比方唐鏡他們的馬高出半個頭,爲首的騎士更是全身銀色明光甲,坐騎高出餘人一個頭。
而且這匹馬乃是雪白的純種大宛良駒,油光水滑,通體無一根雜毛。
這放在後世,妥妥的全球限量定制版的布加迪威龍,黑夜裏的燈塔一般引人注目的存在。
“好一匹照夜玉獅子,鵬舉哥哥,想煞兄弟也!”方唐鏡哈哈大笑,爲首那鼻孔朝天,燒包得不象話的家夥,可不就是南京城四大惡少之首的徐鵬舉這厮還有誰呢?
“咦,啊,居然是方賢弟,唉呀哎呀,想煞哥哥也!”小公爺翻身下馬,哈哈大笑着迎了過去。
……
“前面的人,停船接受檢查!”
此時的鎮江河道,鎮江巡檢司的三艘巡河船正在例行巡邏,見到有十幾艘挂着破舊白帆的尖底快船正疾馳而來,便靠了過去,巡檢司小吏大聲吆喝着。
這十幾艘快船不算大,吃水也淺,看樣子沒什麽貨,也就意味着沒什麽油水,不過蚊子再小也是肉,一頓酒錢還是可以弄到的。
船雖不大,卻是河海都可以通行的海船,船身有一大一小兩個船艙,船舷處還有兩排闆槳,必要時可以人力加速,每艘船可以容納大約三五十人左右,不過現在看上去,上面隻有懶洋洋的五六個漁民在邊曬太陽邊補魚網。
然而巡檢司的小吏并不知道,在船艙裏面,全是弓上弦,槍上膛的海寇,這些人隐藏的很好,船艙裏面又暗,外面看不出一點痕迹。
“不必停船,隻需要放緩速度即可,讓假書生他們過去打點一番,做做樣子即可,上面有自己人。”
說話的是當先船上船老大模樣的中年漢子,一身的魚腥,黝黑的臉上刻滿了大海的風霜。
他按住了身旁一位沖動的漢子,這漢子頭上戴着鬥笠,看不清面目,右手摸向了身産的漁網下面,在那裏,藏着一把上了膛的火铳。
不一會,後面一艘小船超了過來,船上站着一位儒衫中年書生,遠遠便笑了起來,“各位長官辛苦了……”
那小吏見到書生掏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布囊,心中一喜,臉卻一闆,呵斥道:
“肅穆點,少在這嬉皮笑臉的,本官看你們鬼鬼祟祟,非奸即盜,快快停船接受檢查。”
“大人冤枉啊,在下是下河吳家村人氏,吳慈仁,常年在外經商,日前接到家中來訊,祖母病重,故而想盡快趕回見她老人家最後一面……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請兄弟們喝酒交個朋友,也請長官行個方便,大家都是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下河吳家村的?失敬失敬,…唉呀…這,怎麽好意思收吳先生的大禮…那我就不見外了,都是兄弟…老人家要見最後一面?百善孝爲先嘛……好走,好走,不要誤了時間,回頭見……”
朝中有人好辦事,很快,這支船隊便重新挂起風帆,揚長而去。
直到巡邏艇看不見,船艙裏的人便陸續走了出來。
這些人便是此次朝廷貢銀大劫案的主角,準确的說是内外合流的海盜,都是惡貫滿盈的亡命之徒!
這些人看上去泾渭分明,一眼就看得出是兩夥人。
一夥清一色的黑色勁裝,裏面還套着貼身的皮胄,行止進退都有法度,明顯是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
而另一夥人就顯得十分落魄,魚蛇混雜,有穿着短衫的,有穿着破舊武士服的,而且這些人髡頭鳥音,哇哩哇啦的說着鳥語。
最辣眼的還有一些髡頭貨,全身上下隻是兩股間包着一片厚而發黃的遮裆布!
“這尼瑪就是一群不開化的東洋畜生,老子看着就想一刀一個,切了做太監的幹活….”
頭上戴着鬥笠的漢子瞥着這些個穿着吊兜布的貨色,很是鄙夷地吐了一口唾沫。
“郎将軍,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個遮裆布是他們倭國的祖傳,據說省布,吸汗還特别好,有了它不容易得痔瘡……聽說還有個國名,叫‘裈’,紮法還挺麻煩!”船老大是個假倭,對倭國的習俗也算十分熟悉,指着那些散發着臭味的發黃兜裆布解說道。
“我管他嬢的是兜裆布還是什麽鬼‘裈’,反正等會老子就要上岸了,這些雜碎就交給你了。”這位郎将軍一臉解脫的樣子。
“放心,誤不了上頭的大事。”船老大嘿嘿一笑,輕蔑地說道:“不要說帶他們去送死,就是帶他們去先吃翔再去死,他們也是越吃越開心的。”
這個時候,黑衣人裏的一人正朝郎将軍走過來,一名“月代頭”發型的倭寇背對着他剛好擋在道上,黑衣人毫不客氣地直接一腳踹在這家夥的屁股上,兜裆布上現出一個清晰的黑色鞋印。
“誰他瑪踢我?”那倭國浪人大怒從船闆上爬起,手按肋差短刀。
“你他瑪還敢還嘴!”那黑衣人很是不爽,正反手又給了那個家夥兩記響亮的耳光,“敢擋道,爺廢了你!”
“嗨!副将軍打的好。”那兜裆貨挨了兩耳光,立馬将一雙羅圈腿并攏,與有榮焉的嗨了起來。
“喲西,織田家的榮耀!”其他島國浪人看着這一幕,對被打耳光那家夥當真是羨慕妒忌得不要不要的。
這可是副将軍親手賞的耳光,太值了,回去至少可以吹一年的了。
别看大明曆年害倭患,實則大明海盜是以明人爲主導地位,這些大明海盜畢竟很多是地方豪強出身,手下多有一些讀書懂韬略的人,混海盜圈自然要比一團散沙的倭寇強得多。
而且大明這邊人口衆多,補充兵源也比倭國容易十倍百倍,因而造成了雙方強弱之勢從來都不對等,名爲倭患,實則大明朝大部份時間裏,縱橫四海的大海盜頭子都是大明人。
何況這些黑衣人殘忍喈血,冷酷無情比他們這些倭寇還要狠辣,這些倭寇都打心眼裏發毛。
島國倭寇是唯實力論者,誰的拳頭夠大夠硬,誰說的就都是對的。
所以這時候上位者打下位者耳光,不但不是侮辱,簡直就是最好的賞識獎勵。
副将來到郎将軍身邊禀告道:“将軍,前面就是飛猿峽,該準備上岸了。”
(本章完)